只是他现在身形消瘦,被北堂傲抱在怀里,到并不显得突兀。
言非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刚离开总舵时,有时想起二人的缠绵也忍不住情动。
可是现在,在失去了那个孩子以后,他却万万不想了。
“不!不行!”言非离一口拒绝了。
北堂傲双眸微眯:“为什么?秋大夫说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了。”
“不行。”
言非离想推开他,可是却根本推不动那钢铁一样的双臂。
“门主,您、您已经成亲了……”言非离慌乱地找出一个理由。
“那又怎么样?”北堂傲挑挑秀美的长眉。
林嫣嫣虽然是他的妻子,可是这与他和言非离的关系无关。
言非离见他毫不在乎,仍然紧紧地搂着他,本来雀跃的心情顿时冷了下来。
北堂傲栖近他,还想吻他,双唇却在将要落下的片刻被他堪堪躲过,只落到面颊上。
北堂傲眼神一冷,紧紧地盯着他。
言非离抬起头来:“门主,别这样!我们这样是不应该的。”
北堂傲冷笑一声:“我们孩子都生了,现在才来说什么应该不应该?”略带嘲讽的语气让言非离脸色一白,他僵直了一下,突然沈声道:“门主,您还记得对我说过的话吗?”北堂傲一震,固着他的手臂微微松了松。
“您曾对我说过,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其断自乱。
所以现在,我想清楚了。”
他一字一顿,慢慢地道:“我已下定决心,要断掉对您的这份孽情,从今以后,再无非分之想!”
32
北堂傲盯着他半晌,眼神深沉难测。
言非离不由自主地避过他的目光,深怕刚才凝聚出的勇气会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烟消云散。
“非离,你说是真心话吗?”北堂傲的语气清清冷冷,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言非离困难地点点头。
他知道他根本做不到,他是在撒谎,他怎么可能能断掉对门主的这份孽情呢!只是想到那个在战场上失去的孩子,他就痛苦万分,深深觉得他们这样做是错的。
如果说离儿是他们意外得来的,那么那个消失的孩子算什么?只是他们欲望后的产物吗?那个孩子没有了,对门主来说也许无关痛痒,可是对他,却是锥心一样的痛!所以他不想再错下去了。
北堂傲伸手抚了抚言非离的面庞,沉默半晌,突然笑道:“这样也好!你如果真要断得干净,我们便恢复以前的关系好了。”
说着,放开了拥着他的双手。
离开北堂傲的怀抱,言非离突然感觉一丝凉意。
虽然自己话是那么说,却没想到门主这么痛快地就接受了,心里不能抑制地泛出一股失望。
果然,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言非离心中苦笑。
本以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二人间的关系已有了些微的变化。
现在才发觉,一切不过是他痴人做梦,门主从来未曾把他放进心里过,自然也不会在乎自己是否拒绝他。
门主是何等的高傲,岂会在他面前期求欢愉。
“怎么了?”北堂傲轻轻帮他拂过额上垂下的黑发,唤回他的神志。
“没有。”
言非离强笑道:“门主同意便好。
只是……”“嗯?”“那个……离儿的事……”言非离忐忑地问。
“这个你放心。”
北堂傲笑了笑,“本座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不早了,风也有点凉,你回屋休息吧!别忘了,你好的越快,越能早点见到离儿。”
言非离听话地回了屋,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北堂傲仍然站在门外的回廊下。
黯然了一下,言非离默默地回去了。
北堂傲待他进屋后,向西侧的院门瞥了一眼,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自从知道能够见到离儿,又得到北堂傲的亲口许诺,言非离心情自不再那么抑郁,反而因为有了盼头,变得精神起来。
秋叶原不知道北堂傲用了什么方法,但是心药还需心药医,眼见言非离的心病已经好了八成,身上的病自然也好的快了。
如此又过了近一个月,言非离渐渐康复起来,人也胖了点。
北堂傲因与他住在同一个院落,每天都会来看他,但再未提及抱他的话。
只是行动间,总会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亲密,让言非离既不能忽视,又不敢肯定。
实际上北堂傲在这里也并不清闲。
因为西门越人在战场,这边西门的事情许多都被搁置了。
西门越大概是对杜生交代过,有北堂傲在,可以处理的便给他处理了。
所以北堂傲最近也一直忙着整顿华城分舵的事物。
兼之城里灾民不断涌入,治安与管理都变得混乱许多。
马厩里,北堂傲帮墨雪梳理着鬃毛,大年初二出现的那个身影再次闪现在他背后。
“门主,事情都查清楚了。”
那人呈上一份信笺一样的东西。
北堂傲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一扬,那封薄纸便化成粉末,散在了空气中。
那个身影想要退下,却被北堂傲唤住:“等等!”那人心中有丝惊异。
自己一向都是向门主汇报完事情就走,门主从未当面与他说过话,今天怎么突然被叫住了。
“门主还有何事吩咐?”“本座要你去盯一个人。”
“什么人?”北堂傲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道:“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
北堂傲走进院子里,正看见言非离在慢慢舞着一套剑法,秋叶原和凌青也都在一旁。
“北堂门主。”
“门主。”
看见北堂傲,二人连忙行了礼。
言非离气虚微喘的收回剑法,来到北堂傲面前。
“非离,今天身子好点了吗?”“多谢门主关心,已经好多了。”
言非离手里的剑被凌青接了过去。
其实那套剑法舞到后面,他已经后继无力,手足虚软,几乎握不住剑柄。
只是为了好得快些,便尽量练习。
好在有秋叶原在旁看着他,总不会让他勉强。
“门主,属下已经好多了,我们近日就可以启程回总舵了吧?”“好没好的,也得秋大夫说了算。”
北堂傲淡淡一笑,看向秋叶原。
“言将军身体受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痊愈的。
不过现在病症已渐渐好转,只是体力尚未恢复,如果路行时照顾周到,不要过于劳累,应该是可以的。”
秋叶原近些日子已非常了解言非离迫切渴望回总舵的心情,虽不知原因为何,但既然他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好转许多,又能应付长途跋涉,便斟酌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言非离听了简直大喜,期盼地看向北堂傲。
北堂傲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如此,那就准备准备,过几日便回总舵吧。”
晚上北堂傲留下与他一起用晚膳。
言非离心里高兴,兼之这些日子北堂傲都是来与他一起用餐,也不似以前那般沉默。
二人席间浅谈几句,气氛融洽和谐。
正用到一半,华城分舵舵主杜生突然来了。
“参见北堂门主。”
“什么事?”北堂傲放下手中的筷子。
他不喜欢用餐时被别人打搅。
这杜生是个精炼老道的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相貌平平,有些秃顶。
他为人一向精明,早已把北堂傲的喜好打听得清楚,这会儿却跑到这来,必定是有什么大事了。
“报告门主,总舵南宫门主遣快使送来急件,属下怕耽误了门主大事,所以赶紧送来。”
说着呈上手中的一个大红色信封。
红色代表门主要事,虽并未盖上代表最高最急的紧急令,但足以使人感觉此事重要。
北堂傲打开信封,拿出信件看了,心中一跳。
“门主,发生什么事了?”言非离见他神色,在旁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北堂傲折回信纸,看向言非离,表情有些怪异,似是带着一丝喜色:“嫣嫣有喜了。”
瞬间,言非离的脸色变得煞白。
33
华城的大街上,凌青陪着言非离慢慢走着。
城里繁华依旧,人来人往,只是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灾民随处可见,街道也变得比往日拥挤许多。
言非离心情沉重地看着这些人,本想出来走走的心情已消失无踪。
明天他们就要启程返回总舵。
言非离这几日一直刻意躲避北堂傲,回总舵的心情也变得矛盾而焦虑。
今天用过了药,突然想要出来走走,北堂傲不在,自然无人管他。
秋叶原忙着准备药材等事,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不要勉强,早点回去。
这华城他也是来过几回的,作为一国之都,非常繁华。
记起十年前他还在潘军做首领时,为了补给军粮,曾带着几名部下潜入华城采买物品。
当时在这里的老东街有一家铺子,里面专卖可爱的胖娃娃阿福,还有拨弄鼓、足毽等孩子喜欢的东西,在城里非常有名。
言非离带来的一个部下阿南,他的老婆怀孕快要足月,就要生了。
他在华城办完事,特意求言非离带他绕到那里去买了两个大阿福,说是一来给将要出世的孩子玩,二来也图个平安吉利。
当时言非离年纪尚轻,只有十八九岁,陪着他在那个铺子里转了半天,对他左挑右选认真的样子感到几分好笑,又觉得自己一个没成亲的人也在那里挑孩子的东西有几分尴尬。
后来阿南终于在他的建议下,选中了一男一女两个成对的胖阿福,可爱极了。
阿南非常高兴,还一个劲地夸到底是首领有眼光。
言非离也为他即将升格做父亲而感到欣喜。
那时他尚未遇见北堂傲,只想着过几年自己也娶了娇妻,生了娃娃,便也要到这个铺子里来给孩子买几件称心的玩具。
言非离想到这里,微微勾起嘴角,似是笑了笑,但神色间却又有抹不去的悲伤。
因为他回想起,阿南的老婆后来难产死了,听说生产时足足挣扎了三天三夜,最后孩子和大人都没保住。
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带兵回来再见到阿南,他整个人都变了,神色和眼神都呆呆的,做起事来非常拼命。
后来阿南怎么样了?言非离仔细回忆,也想不起阿南是在哪一役战场上牺牲的。
当时他的岁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现在,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知有几个过得好的。
可是自己又如何呢?言非离苦笑一下,想起两天前的情景。
“恭喜门主,贺喜门主!”杜生听说是北门门主夫人有喜了,立刻向北堂傲道喜。
北堂傲微微一笑:“多谢杜舵主。”
“门主夫人有喜,实在是天门的大喜事,不知北堂门主是否要回总舵?”“本座打算三日后回去,麻烦杜舵主准备一下。”
北堂傲点点头,顺便把事情交待了。
“是。”
杜生领了北堂傲的命令,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属下也恭喜门主!”言非离向他道喜,微笑的脸上带着些许苍白。
“嗯!”北堂傲应了一声,眉梢有掩不住的淡淡喜色。
林嫣嫣毕竟是他千挑万选的妻子,现在有了身孕,按照北堂家的规制,无论男女,都将是嫡出的第一个孩子,北堂傲想到这里,心下自然喜悦。
“非离,这几天你也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就启程。”
“是。”
言非离刚才瞬间冰冷的心,在念到离儿的时候,再度鲜活地跳动了起来。
默然了一会儿道:“属下的身体已无大碍,门主不用放在心上,此时还是夫人的事情要紧。
门主若是担心,请先行赶回总舵的好。”
“不必,嫣嫣会照顾自己。”
北堂傲淡淡一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言非离看见他的神情,心中一痛,如同裂了一个口子,鲜红火热的液体正在汩汩地涌出。
只觉现在在他面前的每一刻,都是如此难捱。
想到一路上还要与他通行,更觉难以忍受。
林嫣嫣会照顾自己,他便不会么?就算他现在身体不好,好歹也是带兵多年的将军,难道连个女子都不如么?言非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好不容易捱到晚膳完毕,北堂傲面上竟然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可见心中实在欢喜。
言非离这顿饭,却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腊,初时为了返回总舵而欣喜的心情早已消失无踪,偏还要强迫自己不动声色。
北堂傲离开前,突然回身,紧紧盯了他半晌,在他几乎快要撑不住时轻道:“非离,其实你不用如此勉强自己。”
言非离愣住,还未反应过来,门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凌青一直陪着言非离在街上走着,见他神色黯然,精神恍惚,实不忍见他如此。
好不容易近月来他的精神好多了,这会儿子却好像又回到满腹心事的时候去了。
“将……公子,您说的专卖玩偶的老铺子,是不是前面那家?”凌青的声音适时地唤回了言非离的心思。
恍然抬头,不知不觉竟已走到目的地。
来到那家铺子前,见里面依旧摆满了各式的胖阿福和种种孩子的玩具,只是青瓦破旧,墙壁斑驳,已是颓落了很多。
“没想到竟然还在。”
言非离喃喃地道。
他本是不抱太大希望地寻来的,毕竟已经时隔十年,世事变迁,谁也不知道是否还经营着。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一个年轻的管事的,听见他的话,走过来笑道:“公子以前光顾过吗?这铺子家父已经经营了十来年,前些日子他老人家去世了,店里的生意也不甚好,待这批存货卖完了,这铺子就要盘出去了。
公子若是有看得上的,便尽管挑,我们可以优待。”
言非离听他一说,模糊地记起十年前来时,这里确是一位五旬上下的老人在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