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傲又道:“嫣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事以后再说,你的身子要紧。”
林嫣嫣勉强一笑,说道:“夫君,嫣嫣嫁你以来,自认妇德不曾有亏。
你昨日突然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那是你的儿子。
我可以接受。
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原算不得什么,何况夫君身居要位,贵为宗侯,有一两个庶出的孩子,嫣嫣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夫君也太为奇怪。
即说了要把孩子接回宗府,入籍族谱,为何却不把孩子的母亲也一并接回来?难道在夫君眼中,嫣嫣是一个不容她人的人?孩子的生母既还在人世,又何必苦苦隐瞒,难道是有什么苦衷?”林嫣嫣咄咄逼人,对此事追问不休。
北堂傲有些不耐,见言非离就在眼前,更是眉头深锁。
沈声道:“你便当我有苦衷好了。
你一向识大体,这个问题今后不要再问!”林嫣嫣心下一痛,猛然站起身来。
昨夜无论她怎样追问,北堂傲也不肯回答关于这个孩子和他母亲的更多事情。
如果他真心隐瞒,大可说这个孩子的母亲已不再人世,或用其他理由都可以轻易敷衍她。
可是他既然不肯这么做,便是那个女人在他心中有一定分量。
因此他不想撒谎,不想污蔑那个女人。
这让林嫣嫣心里生出了危机意识。
凭着女人特有的敏锐感觉,她知道这是北堂傲第一次显露出在她之外,心里还有他人。
所以她定要问个清楚。
她现在腹中怀有他的骨肉,她才是他的正妻。
她不能忍受竟然有人先她一步为他诞下孩子,甚至还在他心中有一栖之地。
“夫君,你要我视那个孩子如已出,要我做他的母亲,可是却不告诉我他真正的母亲是谁。
如果有朝一日那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她是那孩子的母亲,到时你要我如何自处?”“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北堂傲更感不耐。
一眼瞥去,见言非离那厢也已白了脸。
“你……”林嫣嫣还要说什么,却突然禁口,身子微晃,脸色变得煞白。
“嫣嫣,你怎么了?”北堂傲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却见她身子颤抖,摇摇欲坠。
北堂傲见她情绪不稳,怕是动了胎气,也不顾上非离,慌忙抱她进了内室,又让下人去传大夫。
言非离见里面一片慌乱,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在雅室里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传话,说门主让他先回去。
言非离回到竹园,心情很不平静。
痛苦、伤心、无奈、茫然……各种各样的情感如波涛般涌来,在胸口里翻搅着,疼得厉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正面意识到,那个女人是门主的妻子,真正的妻子。
她有那个身份、有那个权力去质问北堂傲任何事。
而自己,甚至连说那番话的权力也没有。
他从没想过,自己和离儿的存在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危机感,也给北堂傲及所有人带来这样难堪的局面。
可是自己,只是一心一意的爱着门主。
当初不顾一切的解散潘军,放弃可能得到的平稳安逸的生活,踏入天门这个复杂莫测的地方,为的,只是希望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希求一点点月的光辉。
可是此时此刻……言非离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错了……言非离回到竹园,翠女正带着离儿在等他。
看见他回来,便比手划脚的问他什么时候给离儿行抓周礼。
言非离苦笑一下,今日想必门主是不会过来了,少了父亲,他一个人怎么给孩子办这个礼。
离儿看见他,叫着:“爹爹,爹爹……”他年纪太小,还不会叫‘义父’,而‘娘亲’这个词又没有人教他,所以他见了非离和北堂傲,只会一律的叫“爹爹”。
言非离抱着离儿,在竹园焦虑不安的等了一上午,偶尔有来拜年的门下副将,都被他打发走了。
到了下午还是觉得不妥,终于按耐不住,去了沈梅院,却见里面人心惶惶,众人匆匆奔走。
抓着一个丫环询问,她答:“夫人动了胎气,怕要早产,已去请来了稳婆。
门主在里面陪着夫人,说了谁来也不见。”
言非离一惊,手足冰凉。
这一日深夜,将近子时时刻,北堂傲的第二个孩子,北堂曜辉,孱弱着来到人世。
57
这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刚满八个月的婴儿。
由于早产,身体过于孱弱,连哭声都微弱得如同一只小猫。
北堂傲为了这个提前来到人世的儿子,未能去竹园为离儿庆生。
言非离第二天才得到沈梅院的消息,心里沉甸甸的。
愧疚、痛苦、伤心、失望,还有一丝……嫉妒。
虽然明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北堂傲一心一意地陪伴自己的妻子乃是理所当然,但言非离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各种情感。
北堂傲此时也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混乱。
他显然没有想到一向温柔婉转的嫣嫣会在孩子母亲的事情上如此固执。
他倒有些后悔当初为何不编派个理由骗她。
可是一来,这种事他不屑为之,二来言非离尚在人世,他何忍如此咒他。
如果不是言非离体制特殊,竟然生下了离儿,此时决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可是如果说这件的事是谁也算不到的意外,那么后面他不知不觉中对言非离动情,却是自己的失策了。
但是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又岂是人力所能为的!过了几日,林嫣嫣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南宫夫人和门中其他一些夫人都送来了补身的药物。
明国端亲王妃,林嫣嫣之母,北堂傲的姨妈,得到消息后也从明国送来了许多物品。
北堂傲给孩子取名北堂曜辉。
林嫣嫣对这个名字甚是满意。
可是在听到他为离儿取的名字后,却忍不住脸色微变。
北堂傲未再和她提过离儿的事,只是要她专心调养身子,照顾辉儿。
北堂曜辉自从出生后,一直身体孱弱,这让林嫣嫣和北堂傲都有些忧心。
不知不觉,新年便在这一片混乱中过去,天门又恢复了以往的步调。
正月十五,言非离去门中处理完事务回到竹园,走进院中,却看见北堂傲正抱着离儿站在书房外的梅花树下赏花。
这几日来大雪不断,昨夜也是下了一夜,初晨时刚刚停止。
厚厚的积雪压在梅花枝杈上,北堂傲扶着离儿的小手去摇,雪花块块落下,露出鲜艳的梅花,把离儿乐得“咯咯”直笑。
“离儿你看,那个爹爹回来了。”
北堂傲看见非离站在门口,对离儿说道。
离儿抬头望望,又回过头去兴奋的摇着树枝。
“门主。”
“回来啦。
门中有什么事情吗?”“没有。
都是些琐事,已经处理好了。”
北堂傲点点头,仍抱着孩子玩耍。
言非离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只在离儿看向自己时才露出慈爱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北堂傲见离儿玩得差不多了,把他交给翠女带下去,对言非离道:“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两人来到书房,北堂傲坐下,眉目低垂。
言非离望去,见他虽然神色淡淡,却好像满腹心事。
“门主,您有什么事?”过了半晌,言非离见北堂傲一直默不作声,似乎神游于外,终于按耐不住,出言相询。
北堂傲抬起头来,说道:“非离,过两日待辉儿满月后,我要把离儿接入沈梅院。”
“什么!?”言非离一惊。
他没想到分别的日子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嫣嫣已同意抚养离儿,并视他如已出。
她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必不会亏待离儿。
只是她虽不说,我却知道她对孩子生母之事仍然十分介意,将来定会想尽办法查出此事!”北堂傲看看言非离神色,轻叹一声,说道:“非离,嫣嫣自然查不出什么,你也不用担心。
只是离儿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他就住在沈梅院里,你总时时能见到他的。”
可是这不一样的。
即使近在眼前,却已远如天涯。
言非离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北堂傲眉宇微蹙,神色间略有疲态,已失了往日冷傲自信的风采,不由心中一痛,到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沉默半晌,低声道:“一切……听从门主安排。”
58
北堂傲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便答应了,有些意外,抬头望去,正遇见言非离无意间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曾经漆黑明亮的双眸,现在灰蒙蒙、沉甸甸的,像一潭死水,沈静中透着绝望的无奈。
北堂傲心下一紧,站起身走到他身旁。
“非离……”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北堂傲拉过他的大手,那手心里厚厚的一层碱磨沙着他的指腹。
“非离,对不起!”言非离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知道你带走离儿也是迫不得已,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他好。”
北堂傲听了他的话,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本来我总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可是看了你的模样,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言非离勉强笑了笑:“……你没有错,这样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默不作声地凝视半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沉重。
最后北堂傲道:“这几日你好好陪陪离儿。
过两天选个好日子,我给他补办抓周礼。
离儿去了沈梅院,翠女也会跟过去,你这里没人服侍,去我那里挑几个顺眼的,我把他们调过来。”
言非离点点头,北堂傲也不再说什么,回了沈梅院。
“小姐,您最近的气色好多了。”
转眼过去几天,离曜辉满月的日子近了,林嫣嫣也早能下床走动。
她照照镜子,觉得自己比生产以前丰盈了许多。
“兰儿,你说我现在好看吗?”“好看。
兰儿再没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人了。”
这个给她梳头的兰儿,是她的陪嫁丫环。
林嫣嫣虽然成亲已久,她却改不过来以前的称呼,仍是“小姐”“小姐”的唤着。
“小少爷长得这么像小姐,将来定是一个美男子。”
“他还那么小,哪里看的出像谁。”
林嫣嫣淡淡地道。
想起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北堂曜日,他倒是和门主像得很。
兰儿见了林嫣嫣眉头轻蹙不说话的样子,知她在想什么。
她是林嫣嫣的心腹,从小伺候她,说话也便没有什么顾忌。
“小姐,我想那个孩子一定是门主一时糊涂,和外面的野女人生的。
这种事在王府贵族间常有。
门主虽然洁身自好,性情淡薄,但到底是个男人,若是那些不正经的野女人有心勾引,门主年轻气盛,难免架不住诱惑。
门主想必是觉得难以启齿,这才不愿意提她,小姐何必放在心上。”
林嫣嫣皱皱眉,说道:“门主可不是那种谁都能引诱的人。
我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兰儿想了想,说道:“说来也是。
门主把孩子抱回来,不直接送回沈梅院,却放在言将军那里抚养。
如果不是门主自己承认,谁不以为那是言将军的儿子啊。”
兰儿说者无心,林嫣嫣却听得心下一动。
“我看那个孩子和言将军也有几分相似……兰儿,你去打听打听,看言将军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姐妹什么的。”
“言将军是孤儿出身,没有家人。”
“你怎么知道?”兰儿红了脸。
言非离是北堂傲手下的第一大将,仪表堂堂,性情温重,人又和气,这沈梅院里的年轻丫环,有点姿色、有点心计的,谁不抱着点心思。
门主虽然容貌绝等,身份尊崇,却是天上明月,高不可攀,反不敢打他的主意。
“我、我是听喜梅她们说的。”
“哦?”林嫣嫣留了点神。
“喜梅就是去年调到竹园的那个大丫环?”“是。”
林嫣嫣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把她唤来,有些事我问问她”“是。”
喜梅很快来了。
“夫人。”
“嗯。”
林嫣嫣坐在桌边,喝着补身的参汤,看了她一眼。
“门主去年把你调去了竹园,怎么又把你调回来了?你在竹园服侍了多久?”“喜梅只在竹园待了两个月。
言将军去了战场后,竹园没什么事,便让我先回来了。
后来言将军回来,门主说那边请了仆役,暂时不用我过去。”
“你在那边服侍,言将军待你怎样?”“言将军人是极好的,待我们也没话说。”
“你在竹园时,可曾见过什么人?”喜梅不知夫人这话何意,有些茫然。
兰儿见状,在旁道:“可曾见过有什么女人出入竹园吗?”喜梅吃了一惊:“没有,从没见过。”
兰儿看了林嫣嫣一眼,又问道:“那有没有什么人抱着孩子去过的?”喜梅又摇了摇头:“没有。”
林嫣嫣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言非离不知因为何事闯进梅院,在雪中跪了大半日。
后来门主还让他在留香居养病。
凭着女人的直觉,林嫣嫣总觉得这事和那个孩子有关。
可是从喜梅这里,却又问不出什么。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是。”
喜梅退到门口。
林嫣嫣端起人参汤,随口问道:“门主常去竹园吗?”“不。
不常去。”
喜梅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动了一下。
林嫣嫣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变化。
“怎么?有什么事?”“没、没有。”
林嫣嫣不悦地道:“不要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