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认真地听着,那双像极了陈禁的眼睛眨呀眨,看看手里的玩具车,又回头看那只他没有办法买回家的熊。顾纵知道他听懂了,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宝宝知道了,”小团子伸手抱着顾纵,在他的脸上亲亲,“爸爸你不要难过,我也爱你。”
顾纵把他抱起来,顾先的小短腿蹬了两下,说要下去。脚刚沾到地上,就抱着他的玩具往回跑,“我不要玩具了,我们给妈妈买口红吧!”
顾纵沉默着,想起了顾先上次给陈禁挑的色号,伸手把人拎起来,阻止了他的行动,“不行。”
两人一块回到家,陈禁正在院子里浇花。车还没停稳,陈禁就听见顾先在喊她。
顾纵停好车,把他从儿童安全座椅里放出来,他跳下车就朝着陈禁的方向跑。
陈禁怕他摔着,伸手接了一下,他直接扑进她怀里。
顾先把脸挨到陈禁的手里蹭蹭,小声地和她说:“我知道爸爸也是妈妈的小朋友,如果妈妈说爱我的话,爸爸会难过的。所以妈妈以后摸摸我的脸脸我就知道了,这是我们的秘密!”
陈禁愣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顾纵,两人的视线对上,顾纵扬了扬眉。
见陈禁没有回应,顾先问妈妈在想什么,陈禁捏了捏小团子脸上的肉肉,“有点……肥?”
顾先怔了怔,陈禁看他瘪瘪嘴就知道这小孩又要哭,陈禁摸了摸他的脸,他的眼泪瞬间就收了回去。陈禁看着他眼泪收放自如,无声地笑笑。
“谢谢宝宝,我很开心。”
“妈妈!我以后和爸爸一块儿保护你!”
从顾先上幼儿园开始,家长会亲子运动会甚至是六一晚会,一直以来都是顾纵带他参加。
今年的运动会正好撞上公司新项目启动,顾纵走不开。其他小朋友都有家长陪着,与其让顾先一个人待着,倒不如直接给顾先请个假,不参加第二天的运动会。
顾纵在手机上找到班主任的电话刚要拨出去,顾先可怜巴巴地看向了陈禁,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小奶音有点儿失落:“我练习跑步一个月了,想拿第一名给妈妈……”
陈禁坐在沙发的一侧,看着他站在沙发和矮桌之间,那么一个小团子,比矮桌高不了多少。伸手勾着小孩背带裤的肩带把人揪到了面前,顾先抱着她的腿站好,小嘴嘴还不高兴地撅着。
陈禁单手轻轻捏着他两侧的脸颊,脸上的肉被挤到了一块儿,嘴巴嘟起来。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顾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那、那妈妈不可以反悔,反悔的人长不高!”
陈禁点了头,小孩开心地在原地蹦跶了两下。转头小心地偷看顾纵一眼,飞快地爬上沙发,在陈禁脸上亲了一下,啵得超大一声。
而后跳下沙发往房间跑,嘴里碎碎念着要穿陈禁给他买的新运动鞋。
路过顾纵的时候,脚底打了个滑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顾纵拎着他的背带裤让他站好了。顾先把肩带从顾纵手里解救出来,心疼地看了两眼,小手在顾纵的大腿上一拍,奶声奶气地发脾气:“这是妈妈给我买的!爸爸不可以这么重的扯!”
小团子走之前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在一室之内清晰可闻。
顾纵站在原地无语凝噎,看着顾先迈着小短腿跑进房间。他转头看向陈禁,陈禁慢悠悠地喝着水,揶揄道:“你的宝贝好儿子。”
顾纵:“……”
顾先连着两天都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第二天一早不用顾纵叫他就起床了,换好衣服洗漱完,趴在陈禁的床边捧着小脸脸,等着她睡醒。
顾纵做完早餐,上楼回到房间,就看到顾先趴在陈禁的身边。两条小短腿露了一截在床外边,小脚上下晃动着。见陈禁醒了,蓄势待发准备飞扑上去抱她。刚要有所动作,却被一股外力给拎了起来,阻止了他的行动。
顾纵单手从他的腋下环着他,他的手脚扑腾着,陈禁在枕头上蹭了蹭,没太清醒,轻声说了句:“有点吵。”
还闹着去陈禁那的顾先一秒钟安分下来。
等到吃完早餐,顾纵还在和陈禁交代该注意的事儿,不外乎是让她别参加需要大跑大跳的项目,有事就给他打电话等等。
顾先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陈禁的口红,整个口红收纳柜里唯一一支死亡的色号,就这么被他找着了,天赋实在不要太好。
顾纵把两人送到幼儿园,临下车前不放心地多看了两人几眼。顾先没对上他爸的视线,正掰着指头和陈禁数他在班上有多少个好朋友。
陈禁解开安全带下车,好笑地在顾纵脸上吻了吻,“你儿子会照顾我的,放心吧。”
顾纵回头看了眼顾先,他站在越野后排的脚踏上,正做着起飞的姿势准备往下跳。顾纵看着就头疼,在他起飞之前,伸手拎着他的后领把人放到地上。
关了车门,送两人进了会场,最后是在助理的万般催促下才磨蹭地离开。
整个中班的小朋友和家长都在这个操场上。陈禁的衣柜里没有运动服,连运动风都几乎找不见。套了件顾纵的卫衣当裙子,穿了双帆布鞋算是很给运动会面子。加之顾纵不让她参加剧烈运动的项目,站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格外招人目光。
顾先就牵着陈禁的手,站在她的身边,其他小朋友找他去玩他也不去,说要保护妈妈。
过了会儿站得累了,抬眼看看陈禁。陈禁以为他是要抱,结果小团子又把头拧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朝她傻乐。
陈禁目睹了全过程,失笑着偏过头去,不知道这小孩到底像了谁。
运动会里有必须参加的项目,需要家长和小朋友一块儿完成。大人抱着小朋友跑过规定的路程,由大人把篮球投入框里,再由小朋友敲一下锣,就算完成任务。
顾先听完游戏规则,抱着陈禁的腿,仰着脸和她说话,“我不要妈妈抱,宝宝自己可以跑的。”
陈禁摸了摸他的下巴,“可是宝宝跑不过大人。”
顾先摇摇头,“那也不要抱,妈妈会很累。”
在他的坚持下,那场比赛的前半段由他一个人完成。其他人都跑去投篮了,小团子还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在路上跑着。跑到陈禁身边时,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顺畅了。
等到陈禁转身投篮,顾先敲完锣,已经是最后一个完成任务的。小团子一点也不沮丧,捧着肉嘟嘟的脸脸朝她笑,说因为已经很努力了,所以最后一名也没有关系哦。
陈禁蹲下身来,朝着他点了点自己的侧脸,顾先开心地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侧印了一个大大的口水印。
后半场还有项目,另一个项目和顾先想要参加的跑步,同一时间进行。
原以为顾先会选择跑步比赛,结果他却选择了另一项。陈禁由着他喜欢,站在线外看他比赛。
这个项目要把装着沙子的矿泉水瓶搬到指定的地点,参加的小朋友不多,但顾先的个子放在他们一群小孩里边,实在有点儿太小了。
陈禁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参加这个比赛,可这小孩儿似乎乐在其中,累出了一脑门的汗都来不及擦,又冲去抢下一瓶。因为有小孩抢他手里的瓶子,急得在原地大跺了两下脚,来不及发脾气就弯腰从地上拿一瓶新的。
直到哨声吹响,裁判过来数瓶数,告诉他是第一名时,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等到所有项目都结束,顾先凭借着这个比赛的第一名得到了一桶棒棒糖作为奖品。
两人一块儿往幼儿园外边走,陈禁问他:“为什么不参加跑步了,宝宝不是说要拿第一名吗?”
顾先费力地拆着棒棒糖,不是阿尔卑斯那种充气易开的包装,顾先小半天了只打开了一个小角,一边继续和棒棒糖较着劲,一边回答陈禁的问题:“没有第一名也没关系呀,和妈妈一起参加运动会,就很开心啦!”
陈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拿着小手帕把棒棒糖的包装擦了擦,而后凑到嘴边努力地用小虎牙咬开,终于卸下了棒棒糖球体表面的包装纸。踮着脚伸长了手,把棒棒糖递给陈禁。
她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你努力要赢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要这个棒棒糖吗?”
小团子把小手挤进她的掌心,抬头看着她,“爸爸说妈妈低血糖会很难受,吃糖糖会好一些,爸爸现在不在这里,我当然要给妈妈变糖糖啦。”
谁能想到这么个软软的小团子分明从小听着戏和相声长大,十来岁上了初高中,却剑走偏锋立志要当个rapper。那会儿身高正好开始抽条,个头直往上窜,凭着那张脸,在学校招不少小姑娘喜欢。
但是没几个敢黏着他,估摸着是因为学校里每十个警告处分,八个和他有关。成天的逃课打架上酒吧,成绩只有语文和英语能看。
顾纵很少直接去指责他什么,某天晚上父子两人在院子里聊天,当然,顾纵的话少得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聊天。
顾纵让顾先解释一下今天打架的原因,顾先尴尬地冲他爸笑笑,“有个姑娘和我表白失败了,就想找人揍我来着。嗬,爸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
“我发现你这两年,越来越习惯用打架而不是对话来解决问题。”
顾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很惆怅,“大概是因为我妈那几年的不注意,毁了我好多温柔。”
顾纵抬眸看他,气氛忽然严肃下来,顾先警觉地坐直了身体,双手搁在膝盖上,看起来很乖:“爸我错了,我开玩笑的,我妈世界第一好,我是她的亲儿子粉。”
顾先唯一能看的两个学科里边,语文的成绩还算不错,很讨语文老师的喜欢。某天陈禁收到老师发来的消息,还以为是顾先又揍谁了,点开消息却是一张图片,内容是一篇作文里的一部分。
陈禁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大抵是真的会混在基因中遗传下去的。就好比她家这俩姓顾的,有些事儿如果硬要他们说出口,那大概到死了都会压在心底,可他们会用另一种方式表达。
顾先那篇作文里写着——
后来我才知道,谁敢说妈妈不爱我,那都是他太浅薄了。
爱很常见,可偏爱是少数。
爸妈把“少数”给了彼此,他们俩都把爱给了我。
谢谢你看到了这里。
他们的故事会在平行世界里延续,会很幸福,也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生活。
如果有这个荣幸的话,我们下个故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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