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韵站起来,一边整理半天衣物,一边说道:“你晚上还回来会不会太晚了,今晚就在家住吧。”
周景深没有回答,笑着耸耸肩便往门口走去。
沈韵继续道,“姐姐肯定也很希望你在家住……”
周景深打开车门,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韵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绕过他,往驾驶位去了。
周景深做了个鬼脸,乖乖做在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
两个人平静而沉默地往市区开去。
过了好一会,周景深说话了,“结局是什么?”
“什么?”沈韵没有反应过来。
“冷笑话的结局。”
“哦,那个啊。”沈韵笑了笑,“哪里是什么结局。那个人就回答医生说,他并不想要走出阴影,这次来就医就是想要让医生算算阴影的面积有多大。”
周景深:“……很冷。”
沈韵很是无辜,“本来就是冷笑话。”
“哦。”周景深不说话了。
沈韵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他,也不说话,只平静地开着车。
过了好久,周景深才道,“没有阴影,不用求面积。只是还没有想通,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沈韵知道他意有所指,轻轻地“嗯”了一声。
车内很安静,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和外面世界各种嘈杂的声音。
周景深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颜右发了个信息。
“尊敬的颜右护士,明天晚上不知能够有幸与您共进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周家的规矩甚多,比如食不言寝不语,还比如每天晚上7点半必定按时晚餐。
周景深和沈韵到的时候,已经快要8点,晚餐已经开始。屋子里安静得很,只听到细微的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
周景深进门,很是有礼貌地躬身对着坐在餐桌前的人们问候:“我回来了。”
“回来啦!快……”餐桌前的沈音闻声站了起来,脸上浮现笑容,张了张嘴,却突然停住了。她看了看在一旁慢条斯理嚼着米饭的周易南,然后冲儿子做了个努努嘴的动作,又摇了摇头以表示无奈,随即去了厨房拿了新碗筷过来。
沈韵暗地啧啧嘴巴,表面上一本正经地看着周易南上演的自虐传。
周景深继续低头说道:“回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周易南筷子一放,冷哼了一声,“整天磨磨蹭蹭的,到底还能成什么事!”
景深不急不恼,“是,我一定更加努力。”
周易南脸色铁青,还要说些什么,沈音打断了他的话,“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教训什么,快坐下吃饭吧。小韵,你也快来,这道红烧肘子是给你们两个准备的。”
周易南脸色沉沉,不再说话,伸出手将那道红烧肘子往外挪了挪。
周景深顺从地放好包,去洗干净了手,才坐到了桌子前。
沈音夹起一块肘子放在他的碗里,又夹了一块放在沈韵的碗里。
“谢谢妈妈。”周景深很是客气地道谢。
沈韵却是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意,“老姐,这块也太肥了,果然我的小外甥回来了,你心里就没我这个妹妹了。”
沈韵是沈家老太太的老来子,当时沈音和母亲先后怀孕,自家的儿子还只有六个月,就忙着替没有奶水的母亲照顾沈韵,与其说是妹妹,还不如说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一般,她对于沈韵所投入的母爱一点都不比周景深少。
沈音用手指扣了扣沈韵的头,嗔怪道,“多吃点,你没见着又瘦了吗。”
周易南咳了咳,很是威严道,“吃饭就吃饭,闹什么闹,还夹来夹去的,自己不长手?”
沈韵吐了吐舌头,低头吃饭去,几乎没有犹疑就咬着那块肘子吃了起来。
沈音却不吃他这一套,筷子一动,一块肘子落在周易南的碗里,“吃什么醋,那是儿子和妹妹。喏,这不就夹给你了。”
周易南看着老妻,颇有些无奈,只好闭嘴吃饭。
饭桌上安静了片刻。
灯光太过温馨,即使安静也不法让这种和谐陷入尴尬。周景深看着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的三个人,橘黄的光影下他们动作几乎一致,那么相像。他突然笑出声来,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伸手给每个人都夹了菜。
“爸,你血脂高,就别吃那么多脂肪了,多吃青菜。”
“妈,您最爱的就是这一口酸笋,我没记错吧?”
“小姨,这块肥而不腻,你就承认你喜欢吃吧。”
言笑晏晏,油嘴滑舌,却心细如发,好比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周景深。
饭桌上的三人皆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易南,他老脸黑红,声音不大自然,硬邦邦的,“食不言,食不言。”
“说什么呢,老头!”沈音又对景深说道,“别在意你爸,他都老糊涂了。你多久没回来,说说话怎么了。”
周易南哼了一声,不跟妇人一般见识,慢悠悠吃起了儿子亲手夹的青菜。
周景深说,“知道啦,老妈,这个肘子油了,你就都留给小姨吃吧。”
沈韵大呼一声,“不要啊,上次段裴还嫌弃我胖来着,再吃就嫁不出去了。”
周景深坏笑,“裴哥居然憋到现在才说,我还以为他准备这辈子都不说了呢。”
“坏小子你!”沈韵气呼呼的,对沈音道,“老姐,你上次看好的儿媳妇们呢,都拿出来,让他瞧瞧!”
沈音有些尴尬,“你这孩子……”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景深的脸色,继续道,“景深不喜欢就算了……”
周景深倒是很坦然,“妈,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饭桌上的三人又齐齐愣住了。
沈音惊喜道,“儿子,你是说真的?”
周景深解释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女朋友啦,只是我上次表白了,她说还要考虑考虑,不过我刚刚约她明天吃饭,你儿子好歹也是一表人才,还算是成功人士,这儿媳妇应该跑不掉。”
沈音的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太、太好了。”不管那个女孩子同不同意,但是儿子既然肯追女生,也已经是老天开眼,祖坟冒烟了。
周景深没有想到这个消息能把母亲引哭,有些手足无措,“妈,你怎么哭了。”
“高兴的。高兴的。”沈音连声道,声音哽咽,涕泗横流。
周易南给她扯了纸巾,一脸嫌弃地给她抹着鼻涕,一边说道,“你也太没出息了,那臭小子还没追到姑娘呢,你就乐成这样,那要是突然那天多了个孙子,你岂不是要疯了。”说完,横眉一竖,对着周景深喝道,“你小子连个姑娘都没追不到!还害你妈哭成这样,快哄着!”
在一旁的沈韵也颇为感慨,“姐姐总算是见着光了。”
周景深柔声对母亲说道,“妈,很快就追到了,我明天要是再表白不成功,就来硬的,生米煮成熟饭,一点给你找个媳妇儿,好不好?”
沈音破泣为笑,推了推周易南,“吼什么吼,把儿子都吼傻了。哪有姑娘家喜欢硬来的。”
周易南低声道,“当年我不就是……”
沈音老脸一红,马上岔开了话题,问儿子道,“今晚就不走了吧?”
周景深犹疑了一会,脑海里欢欢喜喜开开心心四只大狗在冲着他欢快地摇着尾巴,他又看了看母亲眼里的渴望,有些结巴道,“我、我出去一会再回来。”
周易南有些不满,声音很冲,“去哪里?”
沈音忙按住他,“是要带换洗衣服吧?”
周景深点头,“是。顺便还喂喂狗。”
话音刚落,周易南就炸毛了,“你还养狗!好好的医生跑去当伺候畜生,你还养着那些畜生,大半夜的连家都不要,跑去继续伺候它们?!”
周景深很平静,语气也十分自然,“我又不偷不抢,当个兽医怎么了?”
周易南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袋,说话也开始不择言起来,用手指着周景深,说道,“你是不偷不抢,你跟个男……”
话还没有说话,沈音就大声地“哎呦”了起来。
沈韵在一旁虚扶着沈音,还一边帮腔,故作着急,但偏偏毫无紧张感,“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姐夫气着了,哎呀,姐夫,你快来看看啊。”
周易南:“……”
沈音一装晕,周易南就熄火了,只干巴巴说了声,“你要去就去吧。”他看了看开了一条眼缝的老妻,梗着脖子,好似委屈得不得了。
周景深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要继续默默吃饭,又给其他三个人夹了好几次菜。
周易南默默扒着儿子给夹的菜,心里头早就没有火了,隐隐的还有一丝愧疚感。
但是不久他就发现了问题,“臭小子,别老是夹青菜!给你爹夹块肉!”
周景深忙应了一声,夹了一块很小的一块瘦肉。
周易南眉头又是一竖,“这么小不拉几的,怎么吃!”
沈韵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而紧跟其后的,沈音也抿着嘴直乐。
周易南老脸一红,嘟囔道,“笑什么,儿子夹给我的菜最多。”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乐成一团,周景深也忍不住笑起来,笑容比方才要真诚许多。
饭桌上的气氛总算是又缓和过来了。
大家都心有戚戚地避开了敏感话题,一时间下来,倒也是其乐融融。
吃过饭后,周景深自告奋勇帮母亲洗碗,周易南也凑上来,将家中的两个女人推出厨房后,两个男人便一起在厨房里默默刷着碗。
周易南是想要借此机会跟儿子谈谈心的,但是他脸皮厚的很,斟酌了半天都开不了口,只要越发卖力将手里的碗刷得亮堂堂的。
周景深默默看着将刷碗很是娴熟的父亲,慢吞吞地开口,“爸,你真厉害。”
“啊?”
“帮着我妈刷碗,这是真男人。”周景深很真诚。
周易南是个别扭的脾气,宠老婆是一回事,被儿子夸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没好气道,“刷个碗就真男人了?我今天第一次刷!”
周景深直乐,干脆马屁到底,“嗯嗯,第一次刷就这么好,您看,这泡沫打得都比我的好看。”
周易南眼睛一瞪,正要说什么,电话却响了。
沈音在外面叫他,“老头,有人找。”
“哦。”周易南轻车熟路洗了手,又用热水过了一遍,然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洗着,等下再收拾你。”
却不知道这句收拾,将在下一分钟得到实现。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周易南将电话一摔,沈音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见他怒气冲冲走进厨房,一巴掌甩在周景深的脸上,“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力气显然用得很大,周景深脸上顿时留下十分清晰的指痕。
周景深还是很平静,一双眼睛几乎要看进父亲的心里去,他问道,“为什么我就不是你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完了才发现,周家人解决矛盾的方式就是“夹菜、夹菜、夹菜。”
下一章马上进奸/情!
☆、第五章
周景深的语气自然,脸色也很平静,除了那双眼睛目光深深外,甚至显得有些漫不在乎。
周易南见着他这般表情,只觉得喉咙生烟,火燎火燎地想要喷火。
他扬起手,又想要扇过去,刚刚过来的沈音扑上去抱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又是怎么了啊。”
周易南的手收了回去,颤颤指着周景深道,“我们老周家世家书香,不要说祖先封相拜侯,就是再不济好歹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你看看你!说好听了是兽医,不好听的那就是猫奴狗奴!这样也就算了!好歹是正经的工作,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放狗伤人!”
周景深和沈韵皆是一怔。
沈韵急道,“没有伤到,那些狗训练有素……”
“沈韵!”周易南大喝道,“子不教,父之过!”
沈韵便噤声,退到了一旁。她最明白周易南的脾气了,这是告诉她,身为长辈,不应该说的情就不能说。
周易南看向周景深:“现在人躺在医院,说你放狗伤人,轻则赔偿了事,吊销执业照,滚出这里,重则拿命去赔,你说要怎么办?”
此言一出,大家又愣住了。
沈韵喃喃道,“怎么会……”
沈音着急道,“老周,怎么回事啊,怎么要吊销……”
周易南呼出一口气,“是杨家……”c市有个别名,叫做杨家庄,是因这里的大部分生意都被杨家所垄断,好似整个c市都是杨家的庄园一般。
沈音和沈韵便都齐齐沉默了。
周家不是个势弱的人家,但是要是和杨家比,那便是笑话了。
周易南的目光如炬,盯着周景深。
周景深沉默,过了许久,如同低语一般说话了。他说道,“我没有伤人。欢欢喜喜他们训练有素……”
周易南手一拨,放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碗碟都摔在了地上,发出巨响,让所有的人心头都一颤。
但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惊心动魄。
“早知道还是这样招祸,不如当初就让你跟那个人一起死了!”
沈音一巴掌扇在周易南脸上,“你敢?!”她转头柔声对周景深说道,“孩子不要怕,我们去找杨家谈谈,总会有回转的……”
周景深只看着她,斩钉截铁道,“我没有伤人。”
沈音连声道,“妈知道,妈知道……”
周易南说,“你不能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