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一片辉煌,龙涎香袅娜升烟,皇上虽然才年过五十,可也许是常年操劳,已经颇俱龙钟之态。
宋敬低眉弓腰,将手中的奏折呈上。“此次赈灾,民间富者有头一份响应者,虽捐纳不多……”他的话有几分迟疑,像是在思虑这样一桩小事值不值得专门拿出来将,随机眼中闪过一抹蝼蚁何足挂齿的轻蔑笑意,他往后退了一步:“所以臣还是赏了一块题词匾额,也算是嘉奖,以此鼓励民间富户,望能有一个带头作用。”
话罢,宋敬从怀中掏出一份账册,却又将其摊开,随手将其放在桌案的最角落处,便开始阐述其它政事。
皇帝的眼风为不可察的一扫,将那账册上墨家捐献的盐庄规格利润悉数入目。他一言未发,只眼神腾出一丝冷意。宋敬迅速捕捉到这份怒意,他心中暗喜,他将头埋得极低,缓缓告退。
月明星稀,墨暖坐在楠木椅上,嘴角上扬,一副客气而又疏远的笑,可她眼中却全无笑意,手中的茶已经凉了三分,她缓缓搁置到案几上,青瓷茶盏碰触雕了莲花纹的桌上发出清脆声音,墨暖道:“大人,墨家可已经捐了足足一整座盐庄,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说是不是?”
户部的巡官的坐在主位之上,看也不曾看一眼墨暖,捻着自个的胡须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难堪的沉默。
坐在另一侧的外郎官缓缓瞥了一眼厅堂中抬着的描金匾额,上书【梅盐鼎食】,他不动声色道:“所以朝廷才褒奖你们的这份心,墨掌柜,你是个聪明人,这块匾额价值几何,你那块小小盐庄配上十个也是够的。”
他轻蔑一笑:“你们商人无利不起早,换来这么一块朝廷亲笔而书的匾额,难道还不够你利用的?”
墨暖也不恼,仍是温声道:“大人这话说的实诚,那在下也就坦白了说。”她似为难的看了一眼户部来的两位品阶并不算太高的官员,犹豫着开口:“不是咱们不愿意捐,实在是另有隐情……”她悠悠叹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不怕您笑话,在下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的盐庄,都被封了。”
户部巡官微微讶异,很快又将这份情绪掩了下来,他挑眉看向墨暖:“这是从何说起?”
墨暖面露难色,抬眼看向候在一旁的绍酒,微微示意,绍酒立刻应声,将早就备好的账册一应拿出,双手捧到几位户部官员的面前。
“大人放心,在下一直是本本分分经营,多少年来这税务一直是按照我朝律例,从无怠慢。可……”墨暖叹了口气,眼中似有晶莹闪烁,又一副强撑着坚强的模样抬头:“前些日子爹爹病故,许是自家伯父觉得我们这些小辈撑不起产业,所以……才叫人来查我们的盐税。”
墨暖越说越愁,她疲倦的揉着额角:“咱们一直也都配合着,所有的盐庄早就被封停,却从来没有消息说什么时候能查完……这都好几个月了……”墨暖絮絮说着,忽而又似回过神来面前的人是朝中官员,她尴尬一笑,连忙止住了话头:“在下是诚心诚意想要为灾区百姓做些什么,实在是没有这个条件,唯有自家姨娘名下的这么一个小庄子尚且能用,所以赶紧捐了出去。”
话罢,又露出诚恳地笑,起身为两位大人斟茶:“家里闹笑话,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户部外郎官和巡官飞快地翻了账册,对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却也纷纷都明白了此行到底为何。原本侍郎大人从宫中回来时就面色不安只说陛下似有期待之意,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宋敬只命人制了一块匾额,差他们来墨家试探口风,如今才算是知晓这是一个什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