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柜狐疑的接过,越看脸色越难堪,最后一张脸变得铁青,冷声道:“墨掌柜这是何意?”
话罢,似不甘心,又追问道:“你这是从哪弄到的?”
墨暖轻笑两声,也不看何掌柜,“我弟弟墨隽年轻,匆促上位,总有人疑心他能力。可这些人总悟不透一个道理,永远不要招惹你摸不透的人,你不知道对方的身后是有惊涛骇浪还是刀山火海,撞得自己头破血流,对方却毫发无伤,岂不自讨苦吃。”
话罢,抬头看向何掌柜:“您说是吧。”
何掌柜面露尴尬,被分辨这么一通,面色有些挂不住,却也感受到了话中的威胁。他略一思索,想起浩浩荡荡迁到长安来的墨家,想起之后发生的种种,以及手上这本账册,这才真正端坐起来,正视墨暖:“你想做什么?”
墨暖摇摇头,面上仍是一派笑意盈盈,让人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心中所想,她朱唇轻启:“我不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帮您纠正一个理念,或许将来对于您有帮助。”墨暖放下手中茶盏,抬眼看向何掌柜:“您方才说,商帮里有不成文的规定,可是您看,您错了。这本账册上记录了各家盐商私下的操作,所以大家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各自有打算罢了。”她抬手指了指尚在何掌柜手里的账册。
“其二,您成不了盐商商总,您也掌控不了整个燕国的盐商的发展,您既不能击垮别人,别人也不能击垮您,这些年大家明里暗里都来斗去,谁也没扳倒了谁。”
墨暖仿佛没有看到何掌柜被揭穿后的揾怒和尴尬,自顾自地说道:“其三嘛……若真的有什么风浪超您袭来,您也抵挡不住。譬如这次我们墨家降价,这帐册上也记了,您这个月的流水只能持平,甚至门厅寥落。”
墨暖毫不畏惧何掌柜恼怒地目光,她秋水一样的眸子里映着何掌柜的铁青的脸色,继续不急不徐的开口:“我也不妨给您直说,我们墨家确有贵人支撑,否则也不会有陛下御赐亲笔。”
她低头一笑,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轻蔑,“若我们长期降价,想来,何掌柜是没有能力能支撑的。”
“不过……”墨暖扬起头来,看向怒目的何掌柜:“如果有两全之法,又何必闹的难堪?归根结底,还是和气生财。大家是商人,只要能赚到钱,还要管这钱是别人领着你赚的,还是你自己赚的么?”
墨暖扯出一抹极其真诚而又充满歉意的笑:“论理,我们不该挑起价格战打破平衡,可若非如此,诸位掌柜也不会明白我们墨家真正的实力。”她端起那个小小的木匣子,走到何掌柜面前,往他面前那么轻轻一推。
墨暖的笑仿佛有什么神力,只是那眼神中不可撼动的气场,竟让何掌柜鬼使神差的接了过去。
“饶了这么一大圈,无非是为了让事实说话罢了。”墨暖道,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里面有价格战期间你的亏损,我墨家为表诚意,给您补上。”
“能够靠钱财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何掌柜终于从墨暖这长篇大论之中回过了神,他低头看着匣子里货真价实的银票,脑中再次回想起刚才墨暖话里的威胁与种种深意,更瞠目结舌于墨家的财力,他缓缓抬头:“其他家掌柜,也是如此么?”
墨暖点头浅浅一笑:“是。”
何掌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再次确认:“商帮里的所有掌柜?”
墨暖笑了笑,“是”,她面色沉静,仿佛一切那么理之自然,“不过蔡掌柜没有收,他说没有收朋友钱的道理。”
何掌柜一惊:“什么?”
那蔡掌柜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堪比副商总,在朝廷里多少认识一些贵人,可他却不敢收墨暖的赔礼,那这墨家的背景……思及于此,何掌柜连忙将木匣递了回去。
“墨掌柜,原是我们带了些刁钻的习气,不过是不知道怎么跟后生相处罢了,反倒让你们生了误会以为我们不服商总,兜了这么大个圈子生出了事,该我们赔罪才是。”何掌柜满脸堆着笑,“蔡掌柜都没有收,那我就更不该收了。”
墨暖皱着眉,似是在思索何掌柜这话的真假,又像是担心何掌柜不要,又道:“何掌柜放心,这点钱我们墨家还是赔得起的,不过是个见面礼罢了。”
可这话一出,落在何掌柜的耳朵里,那就是墨家雄厚的家底,挥金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