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风发现流千雪的态度似乎变了许多,像是害羞的小媳妇初入洞房,露出既亲切又害怕的神态,不禁微微一愣。
经过刚才的当头一棒,他已经完全从感情的漩涡中走了出来,虽然感情犹在,但思绪却冷静如冰,就像魂魄抽离了身躯,随时看着自己的举动,并加以改变。
“谢谢你!”流千雪轻轻地道了声谢。
斩风凝视着她,面孔美丽得让人心颤,即使心如止水,也忍不住掀起一阵波浪,眼神突然变得灼热,无法否定心中对她有好感,但大丈夫敢爱敢恨,他本就喜欢直接了当,因此没有掩饰。
流千雪被他的目神一灼,心中又像小鹿似的乱跳着,呐呐地坐着,不知说甚么才好。
斩风走到床边坐下,背靠着。
流千雪见他坐到身边,脸色更红,却没有避让,轻声问道:“你怎么上山了?”
“有些担心……”
虽然没有说出后面的名字,但已呼之欲出,流千雪的俏脸更红了,像熟透的红苹果一样,一对玉手不知所措地摆弄着衣角,煞是娇美动人。
“担……心我吗?”流千雪羞得不敢说话,声音几乎像蚊子哼哼。
“是!”斩风毫无半点掩饰,直接了当地道出心中所想。
“啊!”流千雪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接,突然惊呼了一声,双手捂着发烫的面颊,呆呆地望着他,脸红的能滴出汁。
斩风凝视着她,眼神越来越热,像烈火一样灼着流千雪的心。
“我……我……”流千雪知道许多人倾慕自己的美貌,也有不少人献殷勤,更有人暗示爱慕自己,却从未有过像斩风这样直接,心中的激荡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平复。
“我放你离开,不过请你先帮我治伤。”
“嗯!”流千雪依然心乱如麻,呆呆应了一声。
斩风将被烧得变了形的双手平摊在她面前,问道:“能治吗?”
“啊!”流千雪的眼光扫见双手时,立时被手的惨状惊呆了,紧紧地抓住两手看了半晌,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刺痛,仿佛受伤的是她自己,神色紧张地道:“好好的一双手,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伤的,太残忍了!”
斩风抬头望了她一眼,话语中竟然带着恨意,可见她是何等担心,一阵甜意涌入心头,他呆了呆,喃喃地道:“这种感觉……看来我真的喜欢上她了。
“能治吗?”
流千雪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微微蹙了蹙眉,沉吟道:“这火不是普通的火,像这么烈的火可以把人都烧化了,而你的手却留下了大部分的原形,实在有些幸运。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全力治疗。”
“不必勉强。”
流千雪抬头望了他一眼,心中像揣着小鹿似的乱跳,脸又红了,低头细声道:“你救了我二次,还保住了……我不会忘记!就算拼尽一切,我也会治好你的手。”
语声轻柔,就像是一只玉手轻轻地抚着心灵,斩风不是傻子,这番话分明是接受情意的暗示,心头像是烈火般熊熊燃烧起来,平生从未如此兴奋,竟有坐立不安的感觉,为了平复心神的激荡,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流千雪幽幽地道:“我相信你。”
“外面人都走了,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必了,这里住了几天,也熟悉了,虽然有些阴沉,但现在看起来还算舒服。”
“嗯!”斩风不再多问,盘膝坐在床上等着流千雪治疗。
流千雪小心翼翼地抓着手掌拨弄了一阵,然后开始尝试用各种道术治手。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斩风闭着眼睛甚么话也没说,而流千雪则是全神贯注地为他治疗,生怕分神会影响治疗的效果。
洞中漆黑,直到流千雪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她才红着脸停了下来。
斩风睁开眼睛看了看双手,虽然进展不大,但痛楚几乎全消了,暗暗赞叹流千雪的治疗术神妙,流千雪的羞态也进入他的眼帘,轻轻地道:“外面应该有食物,我带你出去。”
“嗯!”流千雪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石洞。
这座地下寨子蓄存了不少粮食,所以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食物,以及一切应用之物,流千雪又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厨师,很快就弄出了几样香喷喷的小菜和热腾腾的馒头。
看着满桌的食物,斩风忽然有一种家的感觉,思绪又回到了儿时的岁月。
流千雪见他看着食物发呆,嫣然一笑,柔声道:“试试吧,做得不算好。”
“娶到你一定会很幸福。”
斩风随口一句让流千雪含羞不已,却没有反驳,低着头轻轻地道:“别笑我了。”不知为何,这个孤冷的身影在她的心头越陷越深。
斩风拿着筷子挟起菜放在嘴里,然后缓缓地咀嚼起来,像是在回味着某种早已忘记的滋味,又像是丈夫在细细地品味着妻子的手艺。
流千雪抿嘴一笑,问道:“有这么好吃吗?”
“三年没吃了。”
“三年?”流千雪愣住了。
“我不用吃饭。”斩风坦白相告。
流千雪又惊又喜,好奇地问道:“你居然能不吃不喝,好厉害啊!听说要修炼到极高的境界才行,不过你不是修道者,为甚么也能不吃不喝?”
斩风摇头不答,又挟起菜放入口中。
流千雪毫不介意他的冰冷,反而迷上了这种气质,微笑着吃完饭,随后洗碗扫地,将一切都收拾干净,十足一个贤慧的妻子。
斩风依然沉默寡言,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温柔贤慧的少女,心中的情火更炽热了。
“我们继续吧!希望早点把你的伤治好。”流千雪放下抹布,牵着斩风的手向居住区走去。
两人找了一间舒适的房间,继续治伤,一直到流千雪困得睡着了。
“如果不是道官就好了。”斩风静静地靠着石壁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凝视着面前沉睡中的美人。
“为甚么要杀那么多人?”流千雪忽然梦噫了一句。
斩风呆了呆,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好美的蓝色啊……别……别跳下去……火……”
“原来她……”一连串的梦噫似是不着边际,然而传入斩风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心中猛地跳动了,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流千雪翻了翻身,继续着她的好梦。
治了两天,伤势将近痊愈,看着几乎完好如初的双手,斩风感激地连声道谢。
“能治好真高兴。”流千雪比他还高兴,嫣然一笑,露出一排海贝般小牙,牵着两只手左看右看,生怕留下任何伤口,已经没有了原来的羞涩。
斩风凝望着她,治疗的两天内,两人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虽不说亲密无间,但已是两情相知,他也发现了流千雪心中的秘密,自己另一个形象早已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底,只要公开这个秘密,关系可能会更加密切,但他不愿把温顺善良的流千雪牵扯入仙冥之争,因此隐瞒下来了。
“你可以回去了。”
这几天流千雪全神贯注地治手,寨中又没有旁人,因此就连自己身处敌对势力的地盘也忘得干干净净,只要有斩风在身边,她就坚信自己会安全,此时经斩风提起,这才想到自己的处境,脸上忽喜忽忧,凝望斩风的眼神中藏着丝丝眷恋。
“也许留在这里比较安全,战乱平息之后,我送你下山。”
“可是……”流千雪犹豫了一番,终于鼓起了勇气,真诚地问道:“道官杀了你的全家,你不恨我吗?”
斩风微微一愣,凝视着宝石般的眸子,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道官。”
流千雪听出话外之音,斩风并不是不恨道官,只是不恨自己,神色随之一黯,幽幽叹道:“我的确是道官,还是四等道师,算起来也是你的仇人,值得对我这么好吗?”
“值得。”斩风答得铿锵有力,没有半点迟疑,眼神中更是透出无比的执着,不容半点置疑。
“你--”流千雪的心湖像是被扔进了一块大石,激荡的波纹不断地荡漾。
斩风凝望着目光散乱的眸子,诚恳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道官,也不会把你归入道官之类。仇是不会忘的,情也是不会忘的,我不想遮遮掩掩,也不会放任不管。虽然我喜欢你,但绝不会放弃血仇,将来一定还会有道官死在我的手里。”
话语诚恳之极,流千雪情不自禁握着他的手,心里却在颤抖,这一番话无疑表明了与道官势不两立,除非自己脱离道官,否则两人之间必有鸿沟。
“我这次上山只是为了把你平安送下山,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其他事我没有想过,至少在报仇之前,我不愿去想。砚冰的话你不必介意,救你两次只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不必说甚么报恩的话。”
流千雪突然害怕了,她察觉到心湖的影子再也无法挥走,无论将来发生甚么事,这个影子也许会永远出现在心底,正因为如此,她怕自己完全陷入了情网,无法自拔。
斩风没有再逼她,默默地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淡淡地道:“不必担心,我没甚么要求,只不过说了一些想说的话而已。”
流千雪接下水杯轻浅浅地呷了一口,冰凉的地水刺激着她的神经,使膨胀中的思绪慢慢地缓和了,过了半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呐呐地道:“我从来都没遇过这种事,脑子好乱啊!”
斩风站在她身边,轻轻地摸了摸披在肩上的青丝。
流千雪没有挣扎,默默地低着头,细声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麟云上山了。”
“麟云道圣!”流千雪倏的一愣,惊讶地望着他。
“还有百名道名、三千士兵,以及许多道仆、道奴。”
流千雪的脸色又白了,忧心忡忡地道:“他们要干甚么?报仇吗?”
“他们来杀人。”斩风的语气冷得能凝水成冰。
流千雪突然抱着头苦恼地道:“为甚么要这样,各自修炼道术不是很好吗?”
“他们修炼的目的就是杀人。”
冰冷的话语就像针一样刺痛了流千雪,虽然不想承认,却想不出任何理由辩驳,情绪变得十分低落,眉尖紧紧地皱着,面带忧容,低着头喃喃地嘀咕。
斩风被麟云带起了仇恨,拉着她的手道:“走,我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