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张宽忐忑不安地走进来,一见斩风,浑身上下又哆嗦起来,颤声禀道:“下官已派人去寻找城中最好的医师,很快就会有消息,请大人稍候。”
“知道了。”斩风还是那副让人心寒的表情。
张宽被压得喘不过气,心里迫切地想逃,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转,但他知道把柄在别人手里,无论如何都无法取走,咬牙强压心中的不安,颤声问道:“上……官,您……真的认识我?”
“张一宽!”斩风连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句,手上依然振笔疾书。
“你……你是……”
张宽吓得蹬蹬倒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表情几乎凝固了,惊愕的目光锁定斩风,但得到的回应却令他更为寒心。
“道官没有杀你全家吗?”斩风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写字。
张宽慌得几乎连心跳都停了,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也想不起来,豆大的汗珠沿着面颊滚滚落下,胯下更是多了一滩水,竟被吓得失禁了。
斩风闻到一阵酸臭的尿味,又抬头看了看他,见他这副德性,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张宽如化石般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惊色稍稍缓和,顾不得下身的狼狈,颤声问道:“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斩风停下笔,把写好的一幅字提了起来,上面竟写着数十个“杀”字,龙飞凤舞,隐隐透着一股杀气,吓得张宽脑袋一歪,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鸣一!”
“老大,我在这里!”
鸣一笑嘻嘻地踏入房间,立时闻到一阵臭味,扬鼻嗅了嗅,接着低头一看,张宽昏死在地,身下还有一滩黄色的尿渍,一看就知道是被吓成这样。
“老……老大!”他惊得几乎趴下,大眼睛直瞪瞪地看着斩风,那若无其事的神态,让他更是心颤。
“把他抬到院子里晾晾。”
鸣一晃着脑袋嘟囔道:“居然能把人吓成这样?这也太夸张了吧!”
“看着他,别让他跑了,醒了后,马上告诉我。”
“好臭!”刺鼻的尿味让鸣一皱起眉头,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拖着张宽的手往外拖。
片刻后他又回到房内,拿着拖把把地拖干净,笑道:“老大,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把堂堂一位太守吓得大小便失禁?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笑的场面。”
“他自己心虚。”
正说着,张宽疯了似的冲了进来,不顾鸣一在旁,一边向斩风叩头,一边哀求道:“请上官饶命,请上官饶命!只要上官开口,下官即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我只想借你这里住几天,不会不同意吧?”斩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同意,当然同意。”张宽最怕他没有要求,只要有要求,一切都好办,陪着笑脸走到他身边,恭敬地道:“您有任何要求,下官都答应。”
“不要随意打扰。”
“是,是,下官把清兰清空了,只让上官的人行走。”
“嗯!”
“下官已在墨香阁摆上酒宴,为您接风,请您务必赏光。”张宽的身家性命全在斩风的嘴上,恨不得叫爹。
斩风犹豫一阵,淡淡地道:“不必了,我没兴趣见其他官员,你如果向外宣告,我立即启程。”
张宽不但没有不悦,反而更加高兴,不用与别的官员分享献媚的机会了。“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封锁消息,晚宴也只是下官坐陪,请大人务必赏光。”
“好吧!”斩风点点头,又问道:“皇上什么时候到?”
张宽皱了皱眉道:“虽然大道经过城外,但皇上还没有确定是否进城,我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安排。”
“已经启程了?”
“是,龙山的大道法会押后,皇上不会走得太快,因为沿途还有不少名胜古迹,大概要七八天才会到这里。”
“七八天。”斩风歪着头琢磨了一阵,只要幽儿的病没有大碍,就可以沿着大道追堵皇帝。
“上官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任务,只要吩咐,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宽时刻不忘献媚。
“不必了,我要休息,你先下去吧!”
张宽确认有把柄在对方手中,除了献媚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正说着,幽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嚷道:“好饿啊!风哥哥,我们出去吃饭吧?”
张宽含笑应道:“下官这就叫人送点心来,晚上再设酒宴为几位接风。”
“风哥哥,我们去吧!”幽儿蹦蹦跳跳跑到斩风身边。
斩风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
“风哥哥万岁。”幽儿搂住他的脖子雀跃万分。
天色渐黑,一轮圆月挂上半空,丝丝银光洒遍大地,张府东院的云浪亭里,摆了满满一桌酒席,张宽引着斩风一行人,沿着长廊向亭子走来。
“上官,今天是月圆之夜,皓月当空,一边吃酒一边赏月,真是人生一大乐趣。”由于斩风没有再提前事,张宽整个人都轻松了,脸上也多了笑容。
鸣一跟在身后,想到他吓得大小便失禁,就忍不住笑。
“怎么了?”木斐看得莫名其妙。
鸣一嘻嘻一笑,小声道:“回去再告诉你。”
“噫!”斩风突然看到亭子里有人,定睛打量,发现竟然是一身道袍,赫然止步,转头冷眼看着张宽。
张宽见他神色不悦,连忙解释道:“这位是武阳城的道馆总监孜木道师,是武阳城的第一人,下官只请道师大人相陪,再也没有旁人了。”
“嗯!”斩风虽然不愿意见到道官,但也绝不怕见,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道师,藏剑和砚冰中任何一人都足以对付。
他神色泰然地踏入亭中,冷眼打量了孜木一番。
这名道师大约三十五、六岁,披着一头黑色长发,额头上绑着一条黑色的布带,正中绣了一个红色的“木”字,身上是青色的道袍,与其他道师没有任何不同,脸上同样有种不可一世的傲气。
孜木道师拿着酒杯,斜着眼睛瞥了瞥斩风,见来人只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立即露出不悦的神色,似乎在责怪张宽,不该让自己陪一个后生小子喝酒。
张宽没想到孜木道师架子这么大,一脸的尴尬,但他知道道官的势力太大,绝对惹不起,走到孜木的身边陪笑道:“道师大人,这位是左大人的亲信。”
“嗯,知道了,不过就是一个后生小子,没什么大不了,噫……”孜木道师的目光在斩风脸上扫过,落在幽儿的身上。
幽儿浓烈青春的气息、娇美动人的丰姿,让孜木看得心痒痒的,笑容挂满脸上,啧啧赞道:“不错,不错,好久没看到这种货色了。张宽,这个归我了。”
一言既出,气氛如同凝固了似的,当斩风的杀气像浓雾般溢出时,整个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风哥哥!”幽儿被孜木色迷迷的眼光看得心惊肉跳,怯生生地钻入斩风的怀里。
斩风轻拥着娇躯,杀气腾腾的目光狠狠地刺击孜木道师。
张宽吓了一跳,堂堂的道师居然开口向自己要女人,而且还是客人的女眷,豆大的汗珠顿时涌了出来。
他偷偷地看了斩风一眼,又被他杀气腾腾的目光吓得心颤如麻,一边抹着汗水,一边陪笑道:“道师大人,这位是上官的家眷,不是本官找来的歌妓。”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真可惜。张宽,还不叫歌妓上来陪酒。”孜木不悦地撇撇嘴。
藏剑忽然伸手按在斩风的肩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斩风明白他的意思。
他拥着幽儿,正对着孜木道师坐下,冰冷的目光片刻不离孜木道师。
木斐和鸣一看着孜木道师嚣张的神色,心里不约而同暗骂了一声“找死”。
孜木道师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仿佛是被猎人锁定的猎物,再也跑不掉了,抬头望去,正迎着冰冷如剑的目光,顿时觉得胸闷气短,连心跳都乱了。
孜木不禁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斥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是左明来了,也不敢用这种态度对我,滚出去!不然道爷宰了你。”
斩风像座冰山似的坐着不动,依然冷冷地盯着他。
孜木道师被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悚,对方越是不说话,感觉到的压力就越大,几乎坐立不安,却不愿离开,怒目大声喝斥道:“你这小子,盯着我看什么?”
“张宽,把我那幅字转送给这位道师。”斩风忽然平静了,这种程度的敌手想杀就杀,根本不值得动气。
张宽吓得汗流浃背,那幅字上全是杀字,打死他也不敢送出手。但面前这两人,一个捏着他的把柄,一个背后有惹不起的靠山,谁也不敢得罪。
犹豫了半天,他朝着两人各鞠一躬,颤声道:“今夜月色正好,这里风轻水冷,正是赏月的好地方,不如一边喝酒,一边赏月吧!”
孜木道师被斩风的杀气压得心慌,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藉着机会下台,撇头望向亭外的池子,饱满的明月倒映在水面,照得水光白蒙蒙一片。
“几位也请坐吧!”张宽抹了一额冷汗。
砚冰在斩风身边坐下,小声道:“一会儿我去宰了他。”
斩风虽然不动声色,但神色间已有默许之意,这淫道不知干了多少坏事,居然看上幽儿,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不是藏剑一再示意,早就动手了。
砚冰心领神会,开始琢磨着如何对付孜木道师。
“上来吧!”张宽朝亭外拍了拍手。
片刻后,十二名妙龄少女排着整齐的队列袅袅走来,手里都捧着丝竹乐器。
这群少女的年龄都在十四、五岁,明显经过刻意的打扮,身上披着半透明的白色薄纱,里面都是一件艳色肚兜,上面还绣着各式图案,将刚刚发育的身段包裹在内,双臂和胸上的肌肤都一览无遗,清风吹过,怯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斩风经历豪门宴饮,一看就知道是歌舞妓,微微皱了皱眉头。
孜木道师却看得眉开眼笑,注意力全部被这群清丽的少女吸引,不顾有外人在场,大声赞道:“张宽,你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群货色?青春可人,不错、不错!”
张宽大为得意,陪笑道:“道师大人,这是春雨廊新进的歌舞十二钗,还在练习之中,我特意把她们叫来陪酒。”
孜木道师手捻短须,满意地点点头,邪邪地笑道:“这些日子,为了大道法会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找乐子。”
张宽端起酒杯含笑道:“道师大人辛苦了,等皇上过去,一切就恢复了,我敬大人一杯。”
“有戟布大人亲自护送,万无一失。”孜木道师一仰而尽,邪淫的目光在十二名少女纤弱的娇躯上贪婪地扫视着,“别说这么多,找两个来陪道爷喝酒,这些日子实在太辛苦了。”
“戟布!”斩风的杀气提升至极点,想到将要面对人界中实力最强的敌人,心头的烈火熊熊燃烧。
亭角挂着的灯笼忽然摇晃了起来,火色乱颤,气氛阴森了许多,幽儿吓得把头埋在斩风的怀中,动也不动。
“好强大的气势啊!”张宽想起白天在清兰苑中丑态毕露,脸上火辣辣的。
“风!”砚冰伸手握住他的手,在场的人中,只有她能明白斩风在想些什么,戟布是复仇道路上的最大目标,只要能击败他,血仇就可以得报,但戟布的实力不在仙人之下,想打倒他谈何容易,她担心斩风的冲动会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斩风紧盯着孜木问道:“戟布在宁州?”
“是又怎么样?凭你这种货色,连给道仙大人提鞋都不配。”
“很好,很好!”斩风冷冷一笑。
“这小子是不是有病啊?”孜木心里嘀咕,转头望向张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