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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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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令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第8节

桑枝这会儿简直要对静妃感激涕零了。

苏麻喇姑叹气,她只是奉命来看看情况,皇太后那边还走不开呢。况且苏麻喇姑知道,静妃虽然行事果断,但并非没有分寸。于是只待了会儿,便径自去了。

☆、第003章

有了主心骨,御医们也就不怕上手。这些御医都是世代正统医家出身,一向不屑于偏方杂论,只是眼下也没法,还有个没治好病逝的荣亲王例子在先,这会儿便不敢再坚持。却还是不太放心地说,“一般热病都属伤寒,人为寒邪所伤就要发热,如果单是发热,即便热得很厉害,也不会有性命之虞。但……”冯太医擦了擦额上冷汗,接着说,“但,假如阳经、阴经同时受寒邪为病,就必然……难以保命。”

那意思是说,这时候最好让皇后发汗,发发汗说不定就减轻了,所以才让蔡宛芸一直给皇后用热帕子敷额头。而不是桑枝所说的用酒精擦拭全身,给皇后降温。

可皇后已经神智模糊,喃喃着热,再发汗恐怕适得其反。御医拿不定主意,却还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要让敢负责任的人来决断。

发烧这种病可大可小,御医们竟然不能对症下药,这让桑枝很气闷,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问,“皇后属于哪一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荣亲王呢?”

冯太医颤巍巍道,“皇后娘娘和荣亲王的热病,都来得古怪,又急又猛,是以我等才一时难以决断。只怕要多加诊断,可时间来不及。”

是了,御医们并不是庸医。只是荣亲王和和皇后的病都来的太急,不属于传统的伤寒导致的热病,而且两人都身份尊贵,所以御医们都乱了阵脚。更没料到,荣亲王的病情还没容诊出个所以然来,就……

桑枝倒抽一口冷气,直觉得哪里不对。可她这会儿一颗心悬着,实在无暇他顾,听御医这样说,便咬牙向静妃道,“娘娘,奴婢斗胆愿请一试。”

静妃深深地看她片刻,应允下。

桑枝悬着一颗心,吩咐宫人取酒坛来,让御医们向蔡宛芸等详细讲述擦拭全身的要点,便看着蔡宛芸关上房门,带着几个宫女去伺候皇后。桑枝一众人都在大殿焦心不已地等待着,大约过了半柱香,蔡宛芸才面露惊喜地推门而出,“皇后娘娘不那么烫了!”

初见成效,桑枝才松口气,转眼一看静妃也悄悄吐出一口气,两人正好对视,静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眸子里好像藏了不少话。

御医们急忙鱼贯而入,继续给已经被妥善安置在床榻里的皇后把脉。桑枝和静妃也赶紧跟进去,却见冯太医皱眉道,“只怕……不太好。”

“怎么了?”桑枝紧张地屏气。

冯太医道,“桑枝姑娘的法子,是强行给皇后娘娘降温,但体内热病未除。而且如今并不知娘娘这热病是不是寒邪所致,如若真是寒邪侵体,桑枝这姑娘虽然能一时快速降温,却只怕是雪上加霜……”

桑枝一僵,静妃脸色也沉下来。

但冯太医说话的功夫,皇后眉头已经舒展开来,缓缓睁开眼睛。桑枝第一个看见她,惊喜不已,“素……”又连忙吞下去,不敢再开口。静妃赶忙坐到床边,缓声问,“皇后,你感觉如何?”

皇后虚弱地勾勾唇角,“没那么难受了。”

静妃这才放心些。

冯太医却道,“还是请蔡嬷嬷着人烧好热水,让皇后娘娘沐浴,发发汗吧。”

蔡宛芸不敢耽搁,立刻着人去办。

静妃寒暄一会儿,见皇后确实好像病情缓下来,心里稍微安定下来。见已是深更半夜,想到永寿宫里还有人牵挂着,便告辞而去。

桑枝静静地站在皇后床头,目送静妃离去。皇后却皱眉问,“静妃自个儿来的?锦绣没跟着?”

这一问,桑枝也发现静妃来得实在异常。哪个宫妃出门身边不带个人,何况那锦绣姑姑向来和静妃形影不离,怎的静妃这半夜前来,锦绣竟然不在?

“许是锦绣姑姑有别的要紧事吧,”桑枝柔声道,“你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皇后眨眨眼,轻“嗯”一声,乖乖地不再说话,只是眼睛望着桑枝,那眼神让桑枝心都不由得颤了颤。

小皇后病中尤为脆弱,她在这宫中信任的人不多,便是静妃,她也未必能全然信任。而且静妃是她的姑姑,更是她丈夫的妃子,两人关系终究微妙。大约唯有桑枝能让她如此放心吧,于是在病中时,小皇后看到守在自己身旁的桑枝,那颗向来漠然的心变得温暖又柔和。

然而桑枝自己心中有鬼,禁不住心神波动,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轻轻捂住皇后的眼睛,强自道,“好好休息。”手心里,素勒的睫毛一闪一闪,好像在桑枝心上拂过一遍又一遍。

久久,素勒没说话。桑枝以为她睡着了才抬起手,却正看见素勒带笑的眸子。桑枝一顿,好像被人撞破心事似的,蓦地脸上一阵发烫,恼笑道,“你还不睡!”

“你大胆。”素勒轻声说,“敢捂本宫的眼睛。”

桑枝趁着左右没人,索性轻轻刮她鼻梁一下,“怎样?林妹妹~”

“你!”素勒佯作生气不看她,却又闭着眼睛问,“林妹妹是谁?”

桑枝好笑又怜爱,“一个故事里的人,等你好了我说给你听。”

“哼。”素勒轻哼一声,往被窝里缩了缩。

桑枝莞尔,在一旁守着她。没多久,看见素勒又往被窝里缩了缩,过一会儿又裹了裹被窝,几乎把整个人都埋进被窝里去了。桑枝连忙拉住被她抓住的被子,“可不能把整个人埋进去!”

素勒皱皱眉,“冷。”

“冷?”桑枝一愣,“我给你加床被子。”

素勒点点头,桑枝又给她取了一床被子。可没料到,两床被褥在身,素勒还是哆嗦。

见这情况,桑枝心里一咯噔,慌忙道,“我再给你加冬炭。”很快,坤宁宫里又燃起炭盆,整个房间都温暖起来,唯一不暖的是越来越冷的皇后。

“素勒!”桑枝吓住了,连忙探探素勒额头,却发现她额头又开始烫起来,但奇怪地是,素勒双手却冰冷,“素勒,你什么感觉?”

素勒痛苦地闷哼一声,“冷……桑枝……冷……”说话时已经打冷颤,浑身瑟瑟发抖。

桑枝猛地站起来,“御医!御医!”

冯太医进来,一看到这情况,连忙道,“快!快给皇后沐浴!”

刚烧好的热水,还被冯太医加入不少温和的药材,蔡宛芸等人扶着皇后进入浴桶,入水就烫的皮肤泛红。刚开始皇后缓了下来,但没过一会儿,就仍然泛冷。宫人只好不断加热水,可毕竟不能总泡在热水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御医,这怎么办!”桑枝急得不行,冯太医道,“怪症,怪症!难道真的阴经也受寒了?”

桑枝记得他一开始说过的话,顿时脸色一白,“不可能!”

冯太医连忙安抚她,“老朽也是猜测,便是阴经受寒,也得是发热,不该发冷。怪症,实在是怪症!”

“……”桑枝心急如焚,忽然想到,“冯太医,如果……如果用人的身体给她取暖,是不是能让她不冷?”

“她?”冯太医一愣,即刻正色道,“桑枝姑娘怎敢对皇后娘娘如此不敬——”

桑枝打断他的话,“行还是不行!”

冯太医没想到又被打断话了,一晚上对桑枝的印象差得不行,便没好声气,“兴许!”

桑枝也不在乎,随即进去找蔡宛芸说这话。蔡宛芸吓得连连摇头,“奴婢万死不敢这等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在蔡宛芸心里,皇后是主子,她是奴才,奴才无论如何也不能沾主子的东西,尤其是皇后的凤榻,那岂是人能随便碰的?自己掉脑袋不说,弄不好还要连累家人。蔡宛芸绝不敢做。

桑枝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沉声道,“那我来。”

蔡宛芸坚决不许,“便是你,也要连累我们受罚。”

“如果皇后有个万一,”桑枝紧紧盯着蔡宛芸,“你担待得起?”

蔡宛芸一噎,说不出话来。半晌道,“无论如何,不能以下犯上。”然而却在带人将皇后扶到床上后,领着所有人到外殿去守着了。

桑枝一下子明白过来,蔡宛芸这意思是说,桑枝想做就做,但是日后皇后或者上头追究下来,跟她蔡宛芸等人可没关系。因为,她们都在殿外守着,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素勒身着薄衫,眉头紧皱缩成一团,裹在厚厚的被褥里。桑枝望着她,紧张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好不容易才做好心理建设,桑枝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正心凝神。于是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褪去自己衣衫,只余下一层薄薄的里衣,躺在素勒身边把她抱住。

素勒睁开眼睛,呢喃一句,“桑枝……”

桑枝提着一口气,低声道,“是我。”

“冷……”素勒说着,自己缩成小疙瘩,蜷缩进桑枝怀中。

桑枝见状,心疼极了。便拉好被褥,把浑身冰冷发抖的素勒裹入怀里。

☆、第007章

桑枝几乎一夜没睡,昏昏沉沉时已听到响起晨梆。她头疼得紧,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怀中的素勒唇色干裂,面上仍带着干红,倒像是睡得沉。

感受到她略显粗的平稳呼吸,桑枝不放心,又轻轻用手背探她额头,还是有些微烫。不过终归不像昨夜那样严重。可真让人担心!桑枝暗叹一声,愁眉不展,心中总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即逝快得抓不住。

不过天未亮她就得起身,不然被人看见可不是小事。正想着,屏风外间传来蔡宛芸一声极轻地咳嗽,桑枝心里明白,蔡宛芸这是在提醒她。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松开搭在素勒腰上的手,刚往后撤,素勒就嘤咛一声,带着极重的鼻音睁开眼睛,“桑枝姐姐……”

她就在桑枝怀里,小脸还不正常地干红着,喑哑地一声“姐姐”让桑枝心都被融化了,却不敢动作,只轻声道,“醒了?”

素勒“嗯”了声。

“我去给你倒杯水。”桑枝就要起身,素勒却顺手捞住她的腰,竟似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姐姐……”

桑枝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可不像素勒那样心中坦坦荡荡,一时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点无措。只幸好隔着一层里衣,素勒摸不到她背后的鞭伤。而且整个房间里酒气不轻,掩盖住桑枝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素勒却低声道,“一定是老天怜悯,把你送到我身边。”她又把桑枝拉到自己身边,“姐姐,谢谢你。”

没人能明白素勒此时的温柔心情。她原就不是沉闷的女子,只是宫廷深深让她不得不如此。入主中宫为后,高处不胜寒,她唯一的寄托本该是她的丈夫,可偏偏所托非人。皇帝心中不仅没有她,甚至还对她深感厌恶。这么多年来,她处处循规蹈矩,生生把一个活泼少女磨成了木讷的皇后。后宫之中,无人可全然信任,也无人能让她说说话。四年来,小皇后的日子就像一口枯井,日益荒芜着,了无生趣。

尤其这次她重病在床,除了桑枝之外,身边竟无一陪伴之人。她的丈夫不屑一顾,皇太后也不过是遣人来看看罢了,她的姑姑也只是略尽绵力。终归在这深宫中,从始至终她都是孤身一人。幸而有个桑枝。

人的精神力量有多强大,这个不可估量。只是素勒这次生病,却丝毫不觉得惧苦。她甚至很喜悦,身边有人全心全意陪伴,还不是以奴才对主子的身份的陪伴,让素勒满心欢喜。那病痛竟似变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了。她需要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一个……桑枝这样的人。

桑枝耳听着她的话,眼眸中顿时柔情化作水波微漾,心里却不免暗叹。病中之人总是最脆弱的,少许柔情蜜意便能打开病人心扉。素勒如今对她说这番话,本该是好事,可桑枝却觉得心疼。想素勒这些年到底是怎样过来的啊!她希望素勒对她不一样,又怕素勒对她不一样。毕竟,素勒这个名字背后,还有一个身份是皇后。桑枝心中百味陈杂,垂眸掩去心绪,伸手替素勒敛好额前青丝,低声道,“我去给你倒水,另外着人烧水给你沐浴。”

素勒笑地很乖顺,“好。”

桑枝起身,给她掖好被褥,却不敢看素勒笑盈盈的眸子。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皇后该多好。不,桑枝咬唇,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认识她,该多好。

闻得里面动静,蔡宛芸终于带人进来,伺候素勒洗漱。桑枝将茶水递过去,蔡宛芸接过来喂皇后喝了。安静地忙碌间,婢女们已经准备好热水。从蔡宛芸进来开始,桑枝就一直默默站在旁边。伺候皇后洗漱诸事,是蔡宛芸等人的本分,桑枝插不上手,也不敢僭越。这房间里一旦多了旁人,不再只有她和素勒时,桑枝就变成了奴婢,而素勒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其中隔着何止千山万水不可逾越的距离。

一夜未睡,还出了一身汗,桑枝穿好衣服没站一会儿,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坤宁宫里一众人都还在围着皇后团团转,却在这时,被众人簇拥着的皇后开口,“桑枝,你莫不是过了本宫病气?”

桑枝眼神越过隔在两人中间的婢女,笑道,“无碍。我……奴婢向来身强力壮。”

皇后却道,“让御医看看。”她说着话,蔡宛芸等人还在忙着给她梳妆。皇后的衣饰非常繁琐,即使是准备沐浴,程序也极为复杂。半天时间,才给她换好沐浴的衣物,梳妆好,蔡宛芸一挥手,浴桶很快准备稳妥。

除了皇后,这里都是奴婢。奴婢天生该伺候主子,所以没有人把桑枝当成例外。殿内没有外人,蔡宛芸便伺候着皇后到浴桶旁,重又为她褪去衣衫,也不嫌麻烦。然而这便是宫规。

桑枝原本好好站着,这会儿定睛一看,霎时间脸色几乎成猪肝,连忙低头,心里砰砰乱跳地局促不安。

然而却听到皇后的声音,“桑枝——”

“啊!”桑枝下意识抬头,就看见皇后已经在浴桶里,雪腻的圆润肩头在氤氲的热气里若隐若现,桑枝顿时面色更涨得通红,赶紧低下头。

皇后皱了眉头,“过来。”

“……”桑枝眼皮一跳,心跳如鼓却挪不动脚步,低着头嘀咕道,“不要了吧……”

不过可没人听她这个,蔡宛芸见她不搭理皇后,心想那还了得!便提高声音道,“桑枝姑娘,皇后娘娘召你!”

听到外人的声音,桑枝才猛地回神,暗自怪自己乱了分寸,便赶忙碎步移过去。却还是离浴桶五步远,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往素勒身上看。

“太远了。”素勒声音有些不满,“到本宫这里来。”

桑枝一直低着头,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可谓五彩缤纷。她想,果然就是素勒这样完全没有其他心思的人,才能做得如此不避讳。简单来说,直会撩……又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是为难的。然而皇后已经开口,她焉能不从?便低垂着头一直走到浴桶旁,视线一直锁在自己鼻尖。

不料听得哗啦啦水声,竟是浴桶中的素勒抬起手臂把她往跟前拉了拉。

只见一节雪藕般玉臂伸到自己腕间,桑枝眉心一跳,居高临下一瞥,就看见皇后在浴桶中若隐若现的身子,唬地她心都要跳出来,赶忙扭过头去,直觉得脸上滚烫。

素勒蹙眉,“你怎么了?”

桑枝艰难地发出声音,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地咽口水,“没……没事。”

“你……”素勒还想说话,忽然一顿正色道,“你们先下去吧,让桑枝伺候本宫。”

蔡宛芸闻言看了桑枝一眼,应声“是”就要退下,桑枝急道,“不行!”

此言一出,素勒和宫女都惊讶地望着她。素勒就不说了,蔡宛芸才是真真一张脸简直要发绿。这个桑枝太放肆了!

桑枝也心知自己所做不合规矩,忙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笨拙,蔡嬷嬷是知道的。从来没有伺候过主子沐浴,只怕做不好。”

“又不是……”素勒话头刚到这里就顿住。她本想说“又不是真要你伺候”,可突然意识到桑枝其实是在推托,根本不是伺候的问题。皇后脸色收敛起来,端正道,“也是。”又道,“蔡嬷嬷留下吧。”

桑枝根本没抬头,不过虽然看不见素勒的脸色,但听声音也猜出素勒怕是不高兴了。可她该怎么解释呢?她对素勒动心,素勒却无此心。她看见素勒的一举一动心中皆生爱怜,又因爱生欲,可素勒绝不会有此念想。可是,难道她能因为素勒不知情,就自己暗自占她便宜吗?她心中已有女女之别,那和男女之防并无区别。

后宫女子是没有可言的,主子奴才都一样。女人都是男权的玩物,身子更是不属于自己,皇后也不出此列。一个主子十多个奴才,沐浴更衣皆假他人之手,主子不把奴才当成一样的人,因而也无所顾忌。可桑枝对此十分反感,然而素勒早已习以为常,一时根本没往别处想,只当桑枝心有顾虑。她叹息一声,待这里只剩下三人时才道,“你不要怕。”

桑枝愣住,看向蔡宛芸。此刻蔡宛芸俨然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人,只一心尽着奴才的本分。蔡宛芸的身份是坤宁宫的掌事嬷嬷,生死荣辱都和坤宁宫息息相关,可以说是坤宁宫的肱骨之臣。皇后娘娘虽然不能对她推心置腹,但信她还是可以信的。见桑枝的眼神,素勒道,“蔡嬷嬷不是外人。”

桑枝嘴角抽了下,应道,“是。”

见她这样,素勒也无法,叹道,“你脸色怎么这样红?是不是病了?”

皇后不问还好,这样一问,桑枝整个人都不好了,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倒是蔡宛芸轻声道,“桑枝姑娘年纪不大,想是……怕羞吧。”宫女们宫规极为严厉,更是对性极尽严苛。像桑枝这样没有受训能够直接贴身伺候主子的,几乎没有。女儿家都易腼腆羞涩,在宫女中乃是常事。蔡宛芸自己头一次受训伺候主子时,见着一个姑娘家裸裎相待,心中也会蒙生羞意。不过时日久了,她们都早已习惯这些场面。

然而这话一出,素勒却跟着脸上一红,“虽说都是女子,原也无妨。不过既然你难为情,还是……先出去吧。”敢情害羞也会传染。

桑枝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倒大大松口气,“奴婢告退。”她急急往外走,刚出内殿迎面一阵冷风,冻得她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外面御医们已经在候着,天色渐明。桑枝刚站定,远远就见绿莺朝她走来。顿时心里有些奇怪,这么早绿莺来干什么?莫不是奉皇贵妃之命前来查探?

正想着,绿莺已经到她面前,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第005章

桑枝心中暗自思量,便露出忧虑之色摇摇头,“不大好。折腾了一夜,还是有些许发烧。”说着定定地看绿莺一眼,“让皇贵妃娘娘担心了。”

绿莺神色一顿,似笑非笑地回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一声,随即告辞而去。

桑枝感到奇怪。绿莺此来难道不是奉皇贵妃之命?那可就奇了。可如果真的是奉皇贵妃的命令,绿莺绝不至于对桑枝最后一句话不作回应。桑枝百思不得其解,暗想,也许绿莺只是路过顺口一问?

她这边满腹疑虑,里面皇后已经梳洗完毕,宣御医进去。桑枝连忙跟在御医身后,刚入得殿内,御医正要上前给皇后请脉,皇后却对着另一位御医道,“给桑枝看看。”

此话一出,满室皆愕然地望向桑枝。众人心想,这桑枝是承乾宫的当红丫头,皇贵妃对她十分恩宠,皇后待她好点本无可厚非。但如此看重,竟让御医同时诊脉,未免太重。桑枝一个小小的女婢,何德何能配得上跟皇后一起诊脉?

大家都觉得这是皇后向董鄂妃示弱的表现。堂堂大清的皇后,对一个承乾宫的奴才都如此重视,可见皇上执意废后之举确实震慑到中宫了。

然而蔡宛芸却与众人想法截然不同。她眸色极为复杂地盯着桑枝,恨不得把桑枝盯出个窟窿来。不比旁人胡乱臆测,蔡宛芸可是亲眼见着昨晚乃至今晨桑枝为皇后做的一切,以及皇后待桑枝的与众不同。以她的经验和阅历,竟完全想不通皇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只是蔡宛芸素来听说过桑枝的“美名”,以为桑枝本就是个滥好人,可昨晚见着又觉得桑枝完全不像听闻中那般愚钝,一时间她竟觉得自己丝毫看不透桑枝。身为一步一步从宫女爬上来的嬷嬷,蔡宛芸虽不能说对后宫一切尽在掌握中,但至少在看人上还鲜有走眼时。可而今,她不仅对原本无争乖讷的小皇后看不懂,连一个小小的宫婢也捉摸不透,便让蔡宛芸心里打起了鼓,愈发战战兢兢。

桑枝承受着众人的眼光,心想素勒怎么突然这样不避讳……不过那心尖上还是泛出一丝甜意。她面色讪讪,忙道,“奴婢谢过娘娘!”

“平身。”

听到素勒的声音,桑枝偷偷看了她一眼,正对上皇后面无表情的眸子,顿时心里莫名觉得有点怪。那御医听得皇后口谕,哪还敢怠慢,连忙给桑枝诊脉。不过是说并无大碍,只受点凉,多喝点热水就好。

桑枝谢过,目光转向那给皇后诊脉的冯太医,老人家仍旧眉头紧皱,让人看着心中忐忑。许久才听冯太医道,“启禀皇后娘娘,依老臣之见,仍不过是……伤寒。”

皇后还没说话,桑枝脸都绿了。昨天一直诊断伤寒,用治伤寒的方子治疗根本没效果,今天竟然还敢说伤寒!顿时一双杏眼圆瞪,那模样似乎恨不得咬冯太医一口。

冯太医觉察到身后怨念,回头就看见桑枝藏怒之容,顿时觉得后背生出些冷汗来。

皇后顺着冯太医的视线看过去,见桑枝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又忙微微侧脸转过头去,稳住声音道,“守了一夜,冯太医和各位御医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歇着吧。”便给蔡宛芸使了个眼色,蔡宛芸连忙给每个御医塞了些银票。

御医们哪敢接!病没治好还险些误事,如今这银票收在手里简直像烫手山芋,个个都赶紧推辞。

蔡宛芸道,“各位大人为皇后娘娘尽心,娘娘都看在眼里。这点是娘娘赏各位大人的,一夜辛苦,大人们权且领了娘娘这片心意吧。”

御医们感恩戴德,直道皇后仁厚。心道,原来皇后并不比皇贵妃冷难。原来董鄂妃身子不好,御医们几乎是承乾宫的常客,每每都要得皇贵妃赏赐。小皇后一直默默无闻,倒是身体康健,跟御医们接触也不多。向来后宫之中多皇贵妃美名,皇后娘娘难见有什么名声。宫人们甚至都只知皇贵妃,不知中宫皇后。

而今这一遭,却让众御医们心内慨然。同样治病不力,在承乾宫处平白损了好几位御医,在坤宁宫却还是得到恩赏。御医们也着实委屈,疾病之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因为治不好就要丧命,那只怕天下就没有大夫了。

又嘱咐饮食注意事宜,多喝水,饮食清淡,少沾荤腥之类的。桑枝一一记在心里。

待宫人各安其事,皇后笑吟吟地看着桑枝,软声道,“你很讨厌冯太医吗?”

桑枝眉毛一挑,“他真的不是庸医吗?”

惹得素勒莞尔,“冯太医可是我大清最负盛名的名医了。”

“不见得。”桑枝不以为然,心里已经给这个冯太医画上一万个叉叉。

“哦?”素勒奇道,“难道你还认识什么名医不成?”

桑枝摇摇头,“虽然不认得,但是……”她没有说出口。毕竟如今清朝刚入主中原不久,被广大汉族视为异族,汉人中的名士高人几乎没有愿意为大清效力的,甚至反清复明之声渐渐响起。大清能招揽到的所谓名医,固然可能本领不错,但要是真论起来,不一定是最好的。不过这些话却不能跟素勒说,她只道,“比如药王孙思邈,从未入朝堂,但医术一流。明朝李时珍,也是医药大家,却也跟朝廷并无多大关系。纵使成名之后曾奉诏入京,也不过走过场而已。我倒是没听过御医有哪个名留青史的。”

素勒皱眉,“……你说的这些,我一个都没听说过。”

“……”桑枝无奈,素勒毕竟对汉学所知不多。然而她却忽然心头一亮,“我怎么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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