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邀请来驱邪,桑枝意味深长的勾唇一笑,有没有真本事那要看看这个国师能否看出她桑枝是什么人了。
眼见天色愈晚,桑枝加快了脚步。刚到坤宁宫门口,蔡婉芸就急忙过来,“桑枝姑娘!”那神态焦急,看得桑枝心里一咯噔,以为素勒又出事了,忙顿住问,“怎么?”
“皇后娘娘她……”蔡婉芸欲言又止。虽然皇后刚刚表示过对桑枝的不满和排斥,但蔡婉芸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了皇后对桑枝的顺从。而且皇后要是再有个闪失,她蔡婉芸身为坤宁宫掌事罪责可不小,因而见皇后没好好吃饭,劝也无用,蔡婉芸不由得担心万分。毕竟皇后尚且在病中,而且病情一直有反复,虽然现在看似好了,可要是万一一个不小心又反复了,蔡婉芸可担待不起这罪责。奴才可是这么好当的?主子好她们就好,主子不好,她们要比主子惨上百倍。
“出什么事了?”桑枝见状,暗自吓了一跳。越过蔡婉芸就径直往内殿走,蔡婉芸急忙跟上,“晚膳依照娘娘吩咐,换了全荤,可娘娘只喝了口汤。”
桑枝立刻停住脚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蔡婉芸点头,“这天气冷,不好好用晚膳怎么挡得住寒气。娘娘身子还没好透,只怕更禁不起折腾。”
“原来是这个。”桑枝大大松了口气,哭笑不得,“晚上原不该吃的油腻,对消化不好。”
“可娘娘只喝了一口汤,”蔡婉芸接口,眉头紧皱,“这会儿子还非要读书,我们不敢违背……”
桑枝愣了愣,“你去备点荤素搭配的夜宵吧。许是她吃素太久,一下换了荤菜,胃口不适应。”
“哎!”蔡婉芸应下,见桑枝正要往里走,她犹豫一下还是拦住桑枝,“桑枝姑娘!”
桑枝停下,“还有事?”
“我看……”蔡婉芸低声道,“皇后娘娘好像在生气,倒是不知道为什么。”
桑枝也蒙了,“生气?什么时候的事?她见谁了还是谁惹她了?”
蔡婉芸摇头,“从布晚膳的时候就瞧着不大对,神情不像平时那么温和。”说完,蔡婉芸给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退去准备夜宵。
桑枝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想想皇后换晚膳的行为,猜着她也许是因为久不能吃肉的原因?略想了想,她移步前行,一路到内殿,宫女们看见她过来,眼神里都明显轻松下来。
然而桑枝刚刚要踏进里间,就听到素勒不冷不热的声音,“好大的胆子,本宫可召你了?”
桑枝一惊,狐疑的看看左右,疑惑道,“你是说我?”
“放肆!”素勒冷下声音,“好没规矩的丫头,对本宫如此不敬,来人,掌嘴!”
一时殿内寂然。宫女们都愣住了,没敢动。蔡婉芸也是守在前殿,这会儿正偷偷观察里面情形呢,听到皇后这话,蔡婉芸暗自咽了口水,但对皇后的命令她的条件反射的服从,便立刻走上前去,巴掌都准备好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奉旨,却听到皇后又说,“本宫差点忘了,你是承乾宫的人,如今皇贵妃比本宫可不遑多让,本宫怕是责罚不得你。”
皇后突然变化这么大,桑枝完全懵住。看看左右,左右没有一个人敢看她。她又看看一旁蔡婉芸,蔡婉芸连忙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却也收了巴掌。桑枝抽了嘴角,只好看看面无表情的皇后。
然而素勒端坐着翻书,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桑枝不明所以,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一步。素勒目不斜视,却道,“皇贵妃现如今抱恙,正是用人的时候,本宫不好强占着她的人。你回去吧。”
“我……”桑枝话刚开头,意识到眼下不该没规矩,便低眉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刚从承乾宫回来,皇贵妃那里有御医守着,倒不缺人用。”
“啪”地一声,素勒合上书本,站起身冷冷地望着她,“本宫这里也不缺承乾宫的人。”
桑枝僵住了。
便在这时,蔡婉芸给宫女们悄悄使了个眼色,众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就不敢在皇后气头上待在皇后面前,如今得了蔡婉芸暗示,都悄悄退下。
皇后倒也没拦。
等到内殿只剩下桑枝和皇后时,桑枝才走上前去,“素勒,你怎么了?”
“用敬称。”素勒没有好脸色。
桑枝顿了顿,拉住她的手,“皇后娘娘,谁惹您不开心了?”
“放手!”素勒眉头紧蹙,挣了挣没挣开,便恼得瞪她,“好大的胆子,没大没小,该当何罪!”
桑枝观察她神情,看她确实心情不好,想了想试探地说,“我已经让蔡嬷嬷给你备夜宵了。荤素都有。”
素勒表情没有动。
看起来不是这个原因,桑枝仔细回想了下她的话,忽然心中一动,暗自一阵激动,她有些紧张地轻咳一声,试探地解释道,“不打招呼就去承乾宫,是我的不对。”
素勒眼神一厉,“你本来就是承乾宫的人,回去自然没有什么不对。”说话的语气凉飕飕的,非常不好。
但听在桑枝耳中,却叫桑枝心里一阵狂喜。她眼中渐渐升温,眼神炽热起来,“所以,你是因为我没跟你说一声就去了承乾宫才生气的,是吗?”
素勒脸色一阴,“你没跟本宫打招呼就做的事情,还少吗?”
这话一出,桑枝心里就一紧。她原来也猜想,素勒身为皇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每每为查荣亲王一事独自离开,但从未见素勒对此有过任何表态,她便以为素勒是不在意的。而今听到这番话,才知道素勒不是不在意,只是一直忍而不发罢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素勒又怎么可能不介意呢?桑枝黯然,自己作为承乾宫的宫女,伺候在坤宁宫,却又在皇后眼皮底下屡屡四处乱窜,倘若皇后不是素勒,换成旁人只怕早就将桑枝惩处了。而今她急匆匆就去承乾宫一事,说到底不过是个导/火/索,让素勒积压在心的不满全都爆发出来了。
虽然不想怀疑桑枝,但皇后又该怎么看待桑枝身在坤宁宫,心里却总时时刻刻记挂着承乾宫还逮着空就往别处跑的行为?她们之间的信任都来源于相识于微末,而今却站在两个敌对的阵营,素勒就是再想信任她,但桑枝的种种举动却让身为皇后的素勒没办法不起疑心。
人心本就易变,何况董鄂妃处的条件又是如此优渥,而且深宫之中哪个敢轻言信任?皇后娘娘一直忍着,期盼着桑枝能自己知道收敛,直到知道桑枝听见董鄂妃出事就慌忙跑过去一声招呼都不打时,这种隐忍终于到了临界点。
☆、第008章
然而桑枝却为此感到喜悦。且不论素勒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对她生气,但至少素勒为她动了神——或者更确切地说,素勒对她有占有欲。
占有欲这个东西,人人都有,女人可能尤甚。哪怕是友情,过于亲密的友情只怕也是难以容下三人行的。不过这些并不是让桑枝暗喜的原因,她是因着素勒这种态度仿佛将她看做自己的一样才欣喜。她和素勒好像又近了一步。
但桑枝更清楚,这个更近的一步只要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被远远推开了。她隐住喜悦,十分严肃地正色道,“我确实不是白来的。”
素勒脸色一僵,状似若无其事地瞥她一眼,“哦?”然而那突然握紧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心绪。
桑枝余光瞥见素勒双手,唇角一抹了然的笑意闪过,她放缓声音道,“你知道,董鄂妃并非善男信女。她既然把我安排到你身边来,又岂能让我白来?”
素勒抬头看她,眸子里一片静默,却是欲说还休的神情。
“我便顺水推舟。”桑枝接着道,“她是被荣亲王的夭折刺激,怀疑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言尽于此,她不能说更多了。
素勒眉头一皱,“她怀疑我?”
桑枝心里一咯噔,这话她可不敢乱接。然而素勒眼神直直地望向桑枝,“你也怀疑我?”
素勒问的快,桑枝其实本身对她也确有几分……怀疑,毕竟后宫这个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何况素勒身为皇后,能在董鄂妃如此盛宠之下稳坐中宫,不可能是个庸庸之辈。然而就是这一迟疑,素勒已经变了脸色,冷声道,“你回去吧,这里查不到你要查的东西。”
皇后娘娘原是知道桑枝在查案的。整个后宫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只要她想,多半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桑枝沉默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话。
素勒听罢,眼神微微一动。桑枝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直看得素勒不自在的扭过头去,良久却叹气道,“你有什么把柄握在董鄂妃手里?”
这种语气这种话让桑枝松一口气。看样子,素勒是不责怪她了。
“欺君罔上。”桑枝不甚在意的吐出四个字,素勒浑身一震,“什么?”
桑枝不情愿地吐出这种她觉得荒谬的罪名,可却让从来就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素勒吓出一身冷汗,“你怎么欺君罔上了?”没等桑枝说话,素勒皱皱眉,恍然道,“你识字。”她顿了顿,望向桑枝道,“只怕还不仅仅是识字而已。”
问题大发了。宫女尤其贴身宫女是不许识字的,品级越高的妃嫔身边越不能留识文断字的,免生事端。不过这些都只是惯例,约等于潜/规则,不是明文规定。可有时候,潜/规则要比明文规定更可怕。
桑枝面上一抽,不知该作何回答。一个人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行为谈吐,又岂是朝夕就能轻易改变的?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情况。就像苏麻喇姑,地位在后宫可谓尊贵,然而却不识得几个字。且不说宫女奴才,便是正经主子,大清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啊,顶多也不过是读个《烈女传》,念念她们自己也稀里糊涂的佛经。
谁料素勒忽然眼睛一亮,唇角噙了笑意对桑枝道,“要说这个把柄,本宫可比董鄂妃了解的更清楚呀。”眸子里一片狡黠的笑意,她眨了眨眼睛,“那你要听谁的才好呢?”
“……”桑枝目瞪口呆。
素勒来了兴致,站起身道,“桑枝,你的这个秘密如今本宫和皇贵妃都知道,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桑枝不由得咽口水。在她心里,从没觉得被素勒知道是个危险,所以才会只因为董鄂妃的胁迫而忧虑。如今看素勒面上带着兴致勃勃的促狭,她咬唇道,“反正,我从来就是向着你的。”
素勒刚好走到她身边,听到这话一顿,随即脸上洋溢出大大的笑容来,“不许哄我。”遂牵住桑枝的手往里走,“你别怕,有我在。”
桑枝心里一阵激暖。
素勒拉着她坐下,轻声道,“荣亲王的事情跟我无关。虽然本宫一向不主动与承乾宫为难,但坤宁宫也不是那么容易垮的。桑枝,你放心,只要我在坤宁宫一日,我便保你一日平安。”
说完这话,素勒却蹙眉问,“桑枝,你为什么一心要跟着我?”她望着桑枝的眼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在承乾宫,你前途无可限量。皇贵妃能给你更多。”这话倒是不假,素勒虽然是皇后,可没实权。而且她不受宠,手里能握住的东西其实不多。可董鄂妃不同,董鄂妃有皇帝,就等于有了大半个天下。
桑枝又岂会不知道这些个利弊?不说别的,就是奴籍一事,要是放在皇后这里,想脱奴籍可谓困难无比。皇后做事必须按照宫规来,除非桑枝有极大的功劳,否则很难摆脱奴籍。但若在董鄂妃手里,只要董鄂妃一句话,通过皇帝的恩赐摆脱奴籍,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么明显的好坏对比,瞎子都能看出来,也难怪素勒几次三番会问桑枝。桑枝却并不能回答,不是不知,而是不能。她笑笑,“你不也对我很好?”
素勒愣了下,沉吟道,“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忠于我。”她道,“我对每一个忠于我的人都好,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寒心。”
话一出,桑枝心里就凉了几分。她怔了怔,随即喃喃道,“也许,这可能是你最终能胜过董鄂妃的原因。”董鄂妃广施仁义,对每个人都仁慈,整个后宫都受益都念着她的好,但全部的好就等于无差别的好。众人虽然会喜欢她,但她却难有一心为她的死士。相反,皇后严守宫规,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但会尽力善待那些忠心为己的人,所以皇后在整个后宫里名望远远不如董鄂妃,但要论能一心为皇后做事的人,却要远胜于董鄂妃。
可是,谁又能博得天下每个人欢心呢?董鄂妃已经做到极致了。只可惜,众人对她的爱戴不足以让大家甘愿为她丧命。
桑枝心里凉凉的,却忽然一下通透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到底,谁才是董鄂妃手里真正重用的人!阎王好处,小鬼难缠。只靠董鄂妃一人,绝对不足以成就任何事。
“什么?”桑枝正想着,素勒出声打断她的思路,“你刚刚说什么?”她没有听清桑枝的话。
桑枝回神,勉强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说,荣亲王的事情,我虽然有查,但并没有查出什么来。因病夭折还能有什么。”
素勒眼神顿住,“那就不要再查。”
桑枝看着她眼神中的坚定之色,心里猛地一跳——素勒这表现,明摆着是说她知道这件事!那也就是说,荣亲王一事,确实很有可能是有人做了手脚!
许是桑枝露出了太过震惊的神情,素勒移开目光,“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留在坤宁宫就好。”又补充道,“也不用担心董鄂妃,我能应付。”
桑枝张张口,却没发出声音,许久,轻声道,“好。”董鄂妃不是善男信女,皇后也不是,难道桑枝就是了吗?
不。宫里的善男信女,早就轮回转世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了。
“噢,对了,前阵子有个叫宜春的宫女四处打探你。”素勒道,“昨儿查了下,已经被分到钟粹宫去。”
“宜春?”桑枝倒没想到,“钟粹宫不是贞妃的住处吗?”
宜春正是被分到贞妃宫中去了,除了承乾宫,贞妃所在的钟粹宫可以说没人能出其右。
三月已到。
初一这天,桑枝去了钟粹宫。一是为了宜春,另一方面则是想见见贞妃。她心中对贞妃存了一丝好奇,总觉得贞妃这个人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恭顺。
孰料贞妃并不在钟粹宫,竟一直在承乾宫伺候。按理说,也无可厚非。毕竟宫里只有两个董鄂氏。她正要走时,却忽然听到宜春的声音,“桑枝姐姐!”
宜春如今尚在钟粹宫殿外伺候。
桑枝犹豫了一下,站定不动微笑以对。
宜春得意地扫一眼其余洒扫的宫女,极其亲热的奔向桑枝,“桑枝姐姐,你可是来找我的?”她有意炫耀,好让宫女们嫉妒害怕她。钟粹宫外的宫女亦果然如此。
眼前的场景是多么熟悉——桑枝冷眼看着,心里喟叹一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宫里千百年,都是一样的,人不同罢了。从离开辛者库到承乾宫,再到坤宁宫,去年年初到如今三月,也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已经是物是人非。新一批的宫女分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斗也开始上演。有什么不同呢?毫无二致。
一年多而已,已经恍如隔世。
桑枝笑道,“听说你前阵子找我。”
“是啊!”宜春故意大声说,“原来咱们就是一处的,如今我也出来了,万分思念姐姐,所以才想着见姐姐一面。不料姐姐贵人事忙,竟没找到。今日劳烦姐姐大驾,特来找我,妹妹实在开心。”
这番话同样是说给其他宫女听的。桑枝沉默一会儿,看一眼宜春,宜春眼中就露出了怯意。桑枝却默然,笑而不语,算是默认她这番话。宜春顿时面露喜色,得意极了。却不知桑枝心中早已是另一番天地,这些宫女们的勾心斗角,桑枝早已不放在眼里。她不过是宽容地容忍这种可悲行径罢了。
钟粹宫的宫女们给桑枝问好,又一个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桑枝也都笑着应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绿莺——当初绿莺岂不也是这模样?
想当初,她和绿莺多么亲近!至而今,却形同陌路。桑枝心里很不是滋味。
“桑枝姐姐,你的钱袋是我找到的!”宜春邀功地说,“打扫的时候发现漏在床板缝隙里,多亏我认识!”
桑枝皱眉,“什么钱袋?”
“哎——”宜春奇道,“就是你原来弄丢的那个钱袋啊!我找到后就赶紧给你送过来,可我那时进不去承乾宫,碰巧遇到桐儿姑娘,就托她给你——”宜春说着急的顿足,“她不会没给你吧?哎呀,我就说该亲手给你的!”
桑枝一震,“你说谁?”她惊讶道,“你是说,你找到我的钱袋,托桐儿给我?”
宜春慌不迭点头。
“你在哪儿遇到的桐儿?”
“储秀宫门口了。”宜春说,“桐姑娘常常奉命给翊坤宫送东西,碰巧让我见着。”
“翊坤宫?”桑枝脑海里渐渐浮出完整的事件来,“你是说,桐儿常去翊坤宫送东西?”
宜春道,“是啊,桐姑娘还说,翊坤宫有位小主,人可好,每次去都会赏她好些个东西,有吃的有首饰。她手腕上戴着的就是翊坤宫的小主赏赐的。对了,我还见着绿莺姑娘呢!”
如果桑枝没见过博尔济吉特·泰兰,或许会以为泰兰别有意图。可见过之后,桑枝几乎敢断定,以泰兰那种大咧咧豪爽的性子,赏给桐儿什么东西都不稀奇。那也就是说,桐儿跑去承乾宫内殿找她,极大可能只是为了还她的钱袋。而且就以桐儿那胆小懦弱的性子,绝不可能动什么手脚,何况桐儿还没刚进去就被弄出来了。
换句话说,荣亲王的事情虽然可能确实有人动了手脚,但绝不会是桐儿。可不是桐儿会是谁呢?内殿里除了一个嬷嬷和兰秀外,能自由进出的就只有董鄂妃自己……
桑枝陡然睁大眼睛——绿莺!
只有绿莺是贴身跟着董鄂妃的!桑枝连忙摇头,不可能!绿莺是董鄂妃的贴身侍女,很受重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她目光一厉,刺向宜春,“你在哪儿见到的绿莺?”
宜春吓了一跳,结巴道,“在……在隆福门……”
“隆福门?”那是通往坤宁宫的地方。桑枝心里砰砰乱跳,却忽然想到皇后病中第二日,是绿莺一大早就跑来问情况。后来董鄂妃来时,根本不知道绿莺来过……这说明什么?
绿莺为什么那么关心皇后?
桑枝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想,可素勒明明说荣亲王的事情跟她没关系!这话……到底可不可信?
三月刚开头,这一年才过了两个月,董鄂妃先丧子,后丧兄,董鄂家族失去了最大的两个筹码——一个极可能被立为太子的荣亲王,一个手握重兵的董鄂将军。现在董鄂家只剩下一个子嗣,也就是刚被皇帝提拔上来的董鄂妃幼弟费扬古。
董鄂妃其实已经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第010章
桑枝心沉下去。她沉吟片刻,去了承乾宫。
董鄂妃刚醒,皇帝和贞妃都守在一旁,桑枝没打扰径自去寻找桐儿。她去了兰秀处,兰秀眼皮都没动,“桐儿失足落水,死了。”
如此荒唐而又理所当然的理由。
——可见弄死一个奴婢多么容易。
桑枝心里一颤,随即就变得木木的。桐儿的死在意料之中,可听到时还是不免脊梁骨发冷。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出门外,远远望见守在承乾宫殿门的绿莺。迟疑片刻,桑枝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总要有人为荣亲王的事付出代价。
桐儿是无辜枉死的吧,桑枝咬紧牙关,还是因为要给自己送钱袋。但——死都已经死了,这锅桐儿不背也得背。如果不息事宁人,再查下去,牵涉出什么人来又得丧几条人命。何况,何况这个地方,有什么真相可言。
唯一的真相就是,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桑枝去了十六衙门,贿赂太监找到桐儿奴籍,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银两都放在了发给桐儿家人的补贴里面。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
坤宁宫一如既往地安静。桑枝刚走没几步,蔡婉芸出来道,“皇后娘娘和泰兰姑娘去沐浴了。”
桑枝眼皮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蔡婉芸奇怪地看她一眼,“泰兰姑娘今儿来看望皇后娘娘,硬拉着皇后娘娘去温泉。这大冷天的——”
“皇后不是被禁足?”
“就在坤宁宫里。”蔡婉芸指了指东边,“东暖阁旁边就有,娘娘交代你回来了让你过去。”
桑枝头皮一紧,“我?我去干什么?”
“那里去病气,娘娘念着你前几日身子不大好,让你一同去伺候。”
蔡婉芸带路,桑枝硬着头皮跟过去。果然东暖阁旁有人工凿出来的温泉,不小却也不大,雾气腾腾的。
“原是当年太上皇为皇太后造的,如今还冒热气呢。”
原来如此。桑枝看了一圈,没见到皇后和泰兰的人影。蔡婉芸道,“奴婢先告退。”
“你告退什么?”桑枝一把拉住她,“就我自己留这儿?”
蔡婉芸意味深长地看她,“你不害羞了?”
“嗯?”桑枝没明白。
“娘娘的意思,是想要你以后贴身伺候,”蔡婉芸平淡道,“待你是自己人。”言下之意,要桑枝完全的忠诚与服从。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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