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李学武要避讳一些事情,自然不愿意下去迎接杨凤山,更不愿陪他去见黄平。
再有,他有他的坚持,他有他的原则,正治上的选择并不能以偏概全,影响到他对工作的态度。
但他也不需要杨凤山在这件事上对他感激,从而影响到正治立场。
两人都是骄傲的性格,李学武不屑用这种手段钳制他,更不会认为一个黄平就能击败杨凤山。
李学武更是知道,如果以黄平这个事情搞掉杨凤山,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正治游戏,不是这么玩儿的。
先前不去抓黄平就是给两人之间留出一点儿余地,李学武知道黄平跑不掉的。
如果兴师动众地全城搜索,或者给厂长打电话追人,或者把侦查的车停到厂长家楼下去,那就有点咄咄逼人了。
杨凤山也明白李学武这么做的目的,他在家看见小舅子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
在给厂里打过电话后,没多久又接了个电话,这才知道李学武查到黄平了。
即谦虚地接住了余大儒的话茬儿,又给自己摆正了位置,还给将要进行的谈话烘托了氛围。
杨凤山皱着眉头说道:“你如果还信任我,那我劝你积极配合调查,把一切都说出来,像个男子汉一样承担起自己做过的错事”。
就看李学武说的这几句话,那水平是不输给他的。
“知道,已经做了”
治安员就是侦查和抓单个人的,如果环境复杂,必须交给护卫队。
李学武点了点头,解释道:“主要还是意志不坚定,受人所惑,虽然有所悔悟,主动交代,但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我去请示处长,你继续审他”
就像李学武相信杨凤山的规矩一般,杨凤山也相信李学武的骄傲。
“是”
“你了解过她吗?”
他现在无比懊悔自己的所做所为,他可能不畏惧保卫处的审讯,他可能不后悔自己吃过玩过了,但他后悔这些错误给他姐姐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杨凤山眼睛往厂医院的方向看了看,随后看向了李学武,说道:“我劝他了,已经在跟保卫科的同志交代了”。
案子是案子,但责任是责任。
“姐夫”
李学武再怎么跟他客气,都改变不了他在这儿是客的道理。
黄玉这才明白杨凤山的意思,把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杨凤山捶了捶自己的腿,悲痛地说道:“也是怨我了,对他多有宽容,少于管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唉,悔意晚矣啊”。
“你说是苗雨引诱你这么做的,有什么证据吗?”
如果不看气场,一地会以为这是谁的秘书,可看见他那种会说话的脸就知道,这人一定权势颇重。
“领导,我是保卫处综合办办事员沙器之”
在家的时候虽然呵斥妻子不能诋毁李学武,但他还是避免不了担心李学武会在这件事情上借题发挥。
“相信我”
黄平看着悲伤的姐姐,被姐夫这几句话说的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李学武这会儿已经放下了钢笔,正跟余大儒坐在沙发上闲聊着。
杨凤山这是第一次来李学武的办公室,更是第一次这么晚了跟他坐在一起谈话。
“姐夫”
算是李学武提前叩开了副厂长干部的大门,往里面插了一脚。
黄平歪了歪脑袋,道:“我都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她跟我说的,说今天来个人,轧钢厂的,叫刘海中,心里烦着事儿,怎么怎么着,让我教他怎么办”。
“不至于”
杨凤山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会儿进来听见李学武两人说的话,微微笑着招呼了一声。
“你的事,李副处长电话里跟我说了”
韩雅婷想起了李学武的命令,那就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这里虽然是轧钢厂,杨凤山虽然是厂长,但他也是头一次来这里。
有些事可以慢慢谈,但当前是要先把这一关过了。
他也没有关上那扇隔音的房门,径直拉着椅子走到小舅子身前艰难地坐下。
杨凤山用自己的手绢给小舅子擦了眼泪,声音坚定地说道:“只要你主动交代,只要你主动悔过,我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
涉及到厂里带编号的工程项目,涉及了外事情况,她不是啥也不懂的家庭妇女,在心里已经给弟弟评估出了最有可能的后果。
极端情况也是一样,如果遇见特殊情况,或者不明危险品,按照应急处理程序,必须交给护卫队处理。
他这边正解释着,沙器之将门打开,由着杨凤山先走了进来。
他能忍到现在,完全就是有一股子劲儿别着,也是韩雅婷没给他下狠手。
李学武给的这个面子,杨凤山接了,现在得上楼去把这个事情了了。
“都是苗雨给你的?”
杨凤山微微颔首,明白李学武话里所说的这个受人所惑指的是谁。
如果真叫杨凤山两人合伙儿推到自己身上,那他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至少在他看来,这两人是这样的,不然一个厂长,不至于跟自己厂的副处长这么为难。
现在他就是在确定李学武的态度,保卫处是否要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这个“上级克星”是否有心联合某些人对自己发难。
可检讨和反思就完了吗?
当然不是,如果他这么说,那李学武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厂长”
这小子别看是个书呆子,干业务不行,机关的那一套倒是玩儿的贼六,至少把杨凤山扎过来的一枪给躲过去了。
黄平脸上明显有一个巴掌印,这会儿已经肿起来了。
李学武摆手示意沙器之沏茶,自己则是带着余大儒挪了位置,让了杨凤山坐在了单人沙发位上。
什么叫大家庭啊,什么叫良师益友啊。
韩雅婷等人打开门,瞧见里面的慌乱,赶紧伸手接了已经昏过去的黄玉。
黄平知道现在能说话的只有姐夫,所以眼睛也一直恳求地盯着杨凤山。
可现在看见自己姐姐和姐夫都被那个一直没露面的李学武请来了,知道自己完了。
见到厂长没出来,便又回到了隔离门口等候着。
“心痛啊”
等一行人到了保卫科审讯室的铁门前,韩雅婷站在门口接过了接待的工作,边示意里面的保卫打开门,边迎着杨凤山夫妻进了审讯区。
李学武皱着眉头说道:“贪念害人不浅啊,一个八级工的份量压倒了两个人,更是伤害了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更大的影响范围”。
“你做过什么我不再问了,我和你姐都没有能力再帮你,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这才硬逼着小舅子来自首,可他也是没想到小舅子的事情这么大。
说着话点了点笔录上面的文字问道:“苗雨让你接触刘海中,劝他在这个项目里掌权是什么意思?”
所以走到楼梯口,杨凤山扶着楼梯把手缓了缓情绪,便往楼上走去。
杨凤山没有再回应小舅子,对着站在门口等着的樊华点点头,手有些无力地示意了一下审讯室,随后便迈着步子一步步往隔离门走去。
“呜呜呜~”
韩雅婷一下子便站了起来,认真地问道:“这件事很重要,你可得谨慎”。
杨凤山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道:“我现在就去叫保卫科的干部进来,你好好配合,知道了吗?”
杨凤山感慨地说道:“不服老真的不行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真的是把我们这些老同志拍在了沙滩上啊”。
黄平看了看流着泪打量自己的姐姐,随后便低下了头。
跟妻子黄玉一样,夫妻两人都没想到保卫科的审讯室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昏暗和压抑,反而是严肃和庄严的氛围。
这也是自损八百,不让李学武损他一千的意思。
黄平摇了摇头,道:“现在想想,她的钱一定是有问题的,不上班,指着那个麻将桌,就算是把炕睡塌了也攒不下那么多啊”。
这话说的倒不是李学武欠登儿似的要多做工作,而是回应杨凤山下午开会时所说,有些项目可以不用告诉保卫处的。
李学武没有接这个话茬儿,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睛的余光看见沙器之慢慢走去了门口,将门带上了。
李学武笑着坐在了另一端的单人沙发上,嘴里笑着应了杨凤山的话。
杨凤山见黄玉这幅模样,伸手拉过情绪激动的妻子,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可四十多节车厢,六铁盒炸药能做什么。
更知道那些人纯粹是吹牛哔了,根本没有人能熬过这种审讯。
“这次的事件是我们轧钢厂的损失,也给886项目造成巨大损失,我深表歉意”
韩雅婷见那个治安员给自己出去搬了一把椅子,谢过后便坐在了桌子的一边,斜对着黄平。
余大儒仅仅是杨凤山在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客气了一句,随后便微笑着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到了我这个年纪,苦心的事儿是一件接着一件了”。
因为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痕迹,即使最牛的大夫都查不出他遭受过什么折磨。
事实上,轧钢厂的情况比余大儒想象的更加的复杂。
但并不代表他会顾忌杨凤山是厂长就允许他轻描淡写的处理了这件事,那轧钢厂成什么了?
“现在还在?”
现在还不是审问她的时候,韩雅婷看了两眼便往楼上去了。
“呵呵,厂长您这风华正茂呢”
沙器之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厂长的背影,跟在后面,一步一步。
韩雅婷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笔录上面的数字说道:“任谁看到一千块钱都眼晕的很”。
李学武整个人坐在沙发里,双手扶在沙发扶手上,态度很是和缓地说道:“毕竟您的事情要比我们多,操心的事儿也多”。
“那就好”
“就在轧钢厂”
黄玉见到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骂个不停的弟弟这会儿萎靡不振,只认为遭受了严刑拷打了。
韩雅婷回手把门关了,摆手示意给自己让座的治安员坐下,自己走到了樊华身边看了看黄平供述的情况。
杨凤山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看着小舅子说道:“你糊涂啊,你现在硬挺着不说,那就是把自己放在人民的对立面儿上了,把自己放在祖国的对立面儿上了,你难道要当汉奸?”
杨凤山笑着摆摆手,道:“听你们谈起业务来,我真是脑筋跟不上了”。
这项权利看似无足轻重,可显得却是至关重要。
等屋门再次关闭,黄玉挣开杨凤山的手,疾步走到弟弟身前,看着弟弟憔悴的样子问道:“他们打你了?”
他爹妈死的早,都是这个姐姐带大的,任凭他胡闹,任凭他上蹿下跳。
“姐……姐夫”
黄平只觉得自己恍惚了,怎么看见自己姐姐和姐夫了?
杨凤山狠着心说道:“你胡闹、你做错事我都原谅你,但你要是叛国当汉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家里更不会再有人再想你念你,因为我们感到羞辱,你就算……”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没有接他这个话,因为说的太大了,这不是他这个位置能接的了的。
李学武接了沙器之端来的茶杯,先给杨凤山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又端桌上的茶壶给余大儒续了茶水。
杨凤山的眉头随着沙器之的介绍慢慢地皱了起来,而跟在他身后半步的黄玉已是面色发白,脚步有些迟钝。
黄平艰难地点点头,看着姐夫撑着自己的身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杨凤山很是坚定地说道:“我会毫不保留地在原则范围内,尽我最大能力帮你,就算你走了,答应我,你也要明明白白,带着清白之心走”。
“是”
他可以不在乎身后事,也不在乎去了地下怎么跟父母交代,就算是一死了之,可这些痛苦会一直折磨他的亲人,折磨这个养了他长大,爱他、照顾他的亲姐姐。
这会儿她看的就是苗雨的羁押室。
杨凤山看了看李学武,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话。
现在黄平见到姐姐二人进来,正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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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得多注意休息”
李学武应了一声,随即回道:“我倒是更希望厂里所有的项目都能正常地进行,能把保卫工作做到前面,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学武这边却是眯起了眼睛,等待着杨凤山的下文。
“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悔改之心?”
沙器之侧着身子走在杨凤山的一步前,边往前走边介绍着黄平的涉案情况。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敢冒李怀德抵制自己的大不韪,软处理自己小舅子的这件事,就知道他是一个有原则,也是有正气的干部。
“啪!”
“科长,用不用我跟你去?”
见到黄平不回答,黄玉和杨凤山已经能猜到答案了。
余大儒试着追问道:“是心理动态这个词吧?”
杨凤山站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小舅子点点头,道:“我上楼去找李学武,等你的消息”。
“呵呵,坐”
余大儒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拒绝,嘴里犹豫着还是应了。
黄平抽了抽鼻子,道:“可我不是人穷志短了嘛,她不说,我就当啥也不知道,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呗,我做的又不出格”。
黄平点点头,道:“轧钢厂这些半大嘎子我都认识,找了他也没说啥事儿,告诉他怎么干,三百块钱傻子才不干呢”。
樊华站起身,道:“还是叫护卫队处理吧,毕竟他们专业些”。
现在不行了,按照李学武的意思,如果不告知,那他就不负责,擦屁股的事儿都不做。
“嚯,两位交流心得呢?”
现在略显昏暗的走廊里,两人一前一后,却是两种心境。
“他姐姐气的晕过去了”
黄玉手把着自己弟弟的手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个案子?知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渗透这个项目?”
杨凤山走近沙发边上时,手抓住了走出来让位置的李学武的胳膊轻轻捏了捏,随后由着李学武的相让,坐在了沙发上。
“姐夫”
尤其是以罪案嫌疑人家属的身份。
从李学武和杨凤山两人的对话上就能看得出,相互试探的,毕定是觉得对方的实力让自己有所忌惮。
这是在提醒余大儒,也是在对杨凤山表达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轧钢厂的大盘子谁都不能砸,他更不会动。
这会儿更是装作不存在一般坐在沙发上,就连茶水都不敢喝,深怕两人想起自己来,恨不得自己现在能隐身。
“啊!我……呜呜呜!”
黄玉见到弟弟目光呆滞、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的就要上前去看,却是被杨凤山紧紧地拉住了手。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别看在姐夫家里骂的凶,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说,早晚都能出去。
可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苦笑着说道:“没用的,我说出来也一样会死的”。
黄平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己姐夫,说道:“有什么区别吗?死了,埋了,谁会记得我是谁?”
杨凤山听见小舅子的招呼,抿着嘴点了点头,走到桌子边上站了。
这运的是血浆,又不是武器,炸毁一节两节的,对这次改装的“血色列车”根本不影响多少。
别看这间办公室装饰的很简单,但坐在这里颇有一种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感觉。
“杨厂长”
虽然有些上山检查时沾染的泥水,但尘埃不掩芳华。
正当她怒着要回头说话的时候,带她们进来韩雅婷开口道:“处长吩咐了,请您多跟他沟通”。
“纸上得来终觉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