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无可奈何。
即使他跟姐姐说了那些人怎么收拾自己的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只这一次,他算是见识到了那些老炮儿嘴里吹的都是什么意思了。
杨凤山却是微微昂起了头,摆摆手,示意沙器之不用扶。
“嗯”
樊华看了一眼杨凤山步履蹒跚的背影,对着门口的保卫示意了一下,随后便带着治安员进了黄平所在的审讯室。
杨凤山坐下后,对着坐在他一边的余大儒笑着问了一句,随后把目光看向了穿着衬衫的年轻的不像话的李学武。
面色坚毅,语气却又是平和地问道:“李副处长在办公室?”
现在要说最慌的应该就是他了,现在这件事就是一堆臭狗屎。
“当然,这样当然好”
黄平面如死灰地看着眼前给自己擦眼泪的姐夫,这个他下午还咒骂的那个人。
李学武放下茶杯,眼皮微微压着,道:“我倒是希望他能积极悔悟,争取戴罪立功,宽大处理呢”。
说着话咬了咬牙,捏着拳头说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她是没大瞧得起我的”。
余大儒是听了几个来回的,心里已经大概能猜到两人的关系了。
因为其他科室都已经下班,走廊里的灯隔一段儿距离亮一盏,按照最低的照明标准开的灯。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解释道:“知道为什么办案人员接手案件都要去第一现场查勘吗?就是将自己代入到……”
自己叼了一根点上以后,继续说道:“领导,我是这么考虑的……”
——
黄平睁了睁略显麻木的眼皮,看向了刚刚进门的韩雅婷。
“我的工作失误”
黄平再次看向了门口,确认是自己姐姐和姐夫来了。
黄平已经哭不出声来了,只是眼泪在不住地流下来,看着眼前的姐夫悔的肠子都青了。
以后凡是厂里的重要项目和工作,都要通知到保卫处,更要通知到李学武这里。
“姐夫”
“嗯”
“确实”
韩雅婷出了门,看了一眼羁押室方向,现在有条件了,羁押室分了好几个,可以男女分开单独关押了。
杨凤山见余大儒这么说,开口建议道:“鉴于当前的特殊情况,我还是希望能由保卫处配合保密部进行886项目的安全保卫工作,你看呢?”
“姐?”
乘坐李学武常坐的那台指挥车,杨凤山夫妻二人在保卫楼门口下了车。
他不知道厂长问了处长的所在是要上楼还是要出门去厂医院,也不敢在这寂静的深夜走廊里步子踩的大声了惊扰了前面走着的厂长。
“小平!你怎么了?”
韩雅婷看了看上面的记录,继续问道:“你先前就没觉得不对吗?”
黄平仰着脖子示意了一下车间方向道:“我是让钱六子放在了改造车间后面的库房里了,还没来得及跟刘海中说呢,易忠海就上吊了”。
余大儒赶紧坐直了身子,紧张对待,他也是没想到杨凤山虚晃一枪冲着自己来了。
可直到车进了厂办公区,没有在大门口见到李学武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服了。
两人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齐声跟杨凤山打了招呼。
嗯,插一脚这种事儿李学武做起来没有任何的生涩,基操而已。
“唉!~~~”
韩雅婷点点头,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对着樊华交代道:“继续问,问仔细了,我先去看看那个是什么”。
杨凤山穿着常穿的中山装,黄玉则是穿着一件略薄的呢子大衣,脸色显得很是憔悴和焦急。
“所以,侦破案件的关键是要带入?是要了解作案人在当时环境下的心理动态?”
黄平点点头,道:“一个女人,不求你房,不求你钱,拿钱借给你打麻将不叫你还不说,晚上还陪你睡觉,你说我长的好还是咋地,值得她投入这么多”。
跟李学武的秘书打过招呼后,杨凤山面色如常地由着沙器之引领,带着妻子进了保卫楼。
得,这一枪没扎下面,却是扎肚脐眼儿上了。
黄平惨笑着说道:“在厂里的时候都是月月工资不够花的主,你觉得我会攒下存款?”
黄玉见自己弟弟这幅模样,只觉得心揪得慌。
表什么态?
意思是,杨凤山会就此事主动在厂民主会议上做检讨,会主动反思和深刻检讨自己。
“就是这个意思”
“你没看出来吗?她有文化的,相当有文化”
黄平听见自己姐姐的话便知道外面那些人已经查到了这上面。
沙器之这会儿不再说话,跟在厂长身后一步的距离,迈着一样频率的步子。
在黄平交代之前,在李学武觉察出这个人不对之前,韩雅婷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虽然是她抓了现行的看着却是柔柔弱弱的女人还有另一副面孔。
如果一个两个的还可以,十几个人一起做坏事,那危害可就太大了。
黄平正被双手靠在审讯椅的桌面上,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跨立的保卫。
李学武没有在杨凤山表态后接茬儿,也就代表他对这个态度不能完全接受。
“你姐还好,已经睡了”
待遇这么好,执勤的车这么好,装备这么好,摆着看的啊?!
无论是杨凤山跟他有什么样的正治分歧,他都不会以某种方式牺牲轧钢厂的团结和利益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杨凤山真的服了,他还从没有在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见到这种潜质。
“你姐姐记得,我记得!”
李学武轻轻地笑了笑,拿了茶几上的烟盒给两人点了烟。
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杨凤山见李学武不接茬儿,便把话头儿转向了余大儒。
沙器之早早地便等在了楼门前。
反省和自我反省,这是要在民主、组织生活上进行的,跟杨凤山一起开会的可都是厂领导。
“感情你自己也知道啊?”
“是”
樊华担心的也是炸药,刚才黄平交代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我不傻,当然知道”
“我也很难过”
在审讯室的中间是两把椅子,一张长条桌子,桌子前面是一张铁制审讯椅。
杨凤山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点头道:“在管理上有缺失,在关心厂技术骨干的思想上也有不足,这个教训很深刻,值得我做深刻反省”。
黄玉更是哭的抽搐了起来,杨凤山顾不上自己小舅子,按了门边上的按钮。
从这个保卫处的接待人员口中,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弟弟犯了什么问题。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倔强的外表下都掩盖不住他惊慌失措的内心,在见到亲人的这一刻被无限的放大,随后便是崩溃了。
这也是防止某些人利用这把刀做坏事,因为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李学武最清楚他们的能力和实力。
韩雅婷对这个比较敏感,因为这个项目很特殊,六个铁盒能是什么?炸药?
沙器之一直等在隔离门口的,刚才见着厂长的爱人被抬出来,跟着去门口安排了车送去医院。
李学武可以顾忌轧钢厂和相关当事人的面子,在处理这件事上选择秘而不宣,大事化小。
他手扶着要栽倒的妻子,狠了狠心才继续说道:“你就算死了,难道有脸去见爹妈吗?”
楼上三人的话题已经慢慢转换成了新形势下工厂的保卫与保密防卫工作了。
“韩,韩科长,我姐她……?”
当然了,使用护卫队也是有权限的,那就是李学武不在,可以韩雅婷做主,李学武在,那就得在李学武那边报备。
既然杨凤山深夜主动来李学武的办公室谈事情,那就代表两人的关系不是那么的融洽。
沙器之明显能从厂长的步伐和神情之间看到其内心的悲伤和难过,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安静。
“苗雨给了我六个铁盒子,让我交给刘海中,让他把这个东西放在改造列车的缝隙里就行”
韩雅婷抿着嘴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黄平的思路。
“嗯,知道了”
合力把今天的事情圆满了,有收获,也有妥协,这才是三人坐在这儿将要谈话的目标。
要说建议或者意见,都不是他这个位置能提的,而杨凤山所说,也是在给他表态。
“嗯,他的问题已经交代清楚了”
“呵呵,活在当下,我们还是要立足根本啊”
“这个”
“看到你们,我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是个怎么样的意境啊”
见韩雅婷这么问,黄平也是有些犹豫了,说道:“如果钱六子真的放了,又没有人拿走,那就一定在”。
杨凤山点点头,挺了挺脊背迈步往前走去。
杨凤山语气很是低沉,现在他恨也恨不起来了,只能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姐很担心你,我也想帮你”。
“呵呵,你不必纠结于相关的名称”
“呵呵,希望如此吧”
灯光很亮,墙是白色的,墙围是绿色的,审讯室的铁门则是灰色的。
但多大他都不后悔给李学武打的那通电话。
“小平,你看着我”
在杨凤山走到门前时,黄平还是忍不住地说了一声:“姐夫,对不起”。
他现在不敢说,不敢让这个似母姐姐难过和……
杨凤山感慨地点点头,确定地说道:“你是咱们厂里的青年旗手,更是要起到先锋引领的作用,以后轧钢厂还是要看你们的”。
手里忙活着,嘴上微笑着说道:“我要学习的才更多,毕竟在这二十年的人生经历里,少有正治经验的亲属和前辈教导的,也是三生有幸,能在轧钢厂的大家庭里遇到这么多的良师益友”。
这会儿见到杨凤山步履艰难地走出来,心里盘算了一下是否要上前扶一把。
“这话怎么说?”
恰逢岂会赶上这件事儿,他可以听听,也许会问他的意见,但还是少说话的为好。
杨凤山见余大儒应下自己的话,转头看向李学武说道:“这个项目很重要,我希望保卫处在后续的安全保卫中不要再出现此类事故了,这个项目,咱们厂,都经受不起这样的损失了”。
“这个钱六子是你找的?”
他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早就知道了,可我回不了头了”。
黄玉一巴掌打在了弟弟的脸上,随后便是哭着骂道:“你糊涂啊你!你到底要做啥啊你!”
说着话无奈地笑了笑,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马后炮了,只怪我贪心了”。
这也是李学武玩儿了命地训练护卫队的原因。
“这就是杨书记一直提倡的青年突击队的作用啊”
即使他坚持本心,坚持他要走的路,但并不能妨碍他佩服李学武的人格和为人处世的能力。
就这么一句,说完便对着两个保卫示意了一下,带着人出去了。
姐夫不会保自己的,姐姐更不会救自己。
幻觉了吗?
余大儒感慨地说道:“今天真的是我的吉日,得李副处长点拨,纠正了工作错误,也学习到了经验啊”。
杨凤山微微摇了摇头,半眯着眼睛看了看余大儒,随后对着李学武说道:“刘海中那边……?”
韩雅婷点了点刚才黄平交代的事问道:“拿这件事控制了刘海中以后,让他干什么知道吗?”
早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那套制服换了,现在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是笔直修身的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干部皮鞋。
手压着哭着骂着的妻子,看向黄平说道:“我想帮你,但我也是要守纪律和原则的”。
他不能说,他说了那就完了,他姐夫都救不了他。
更是在警告余大儒,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同气连枝,只有相辅才能相成。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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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不行了”
“怎么,是要跟我们李副处长取取经啊?呵呵”
黄平看着韩雅婷说道:“我有时候看她在那儿看书的状态就知道这娘儿们不是一般人”。
杨凤山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腿,叹道:“一个案子折损了咱们厂两位技师,给咱们厂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啊”。
“对于轧钢厂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遗憾,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保障项目在后续的工作中顺利进行,加强保卫力度”
“应该……还在吧”
杨凤山边往沙发边上走,边对着李学武两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坐。
他没有回答自己姐姐的话,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同气连枝,相辅相成,喝茶”
这是什么意思?
厂里的副厂长都对有些项目不大了解呢,李学武这边却是要知道个门儿清。
如果李怀德在家,他不敢想今天自己将要面对怎么样的责难。
余大儒这么躲那么躲没躲过去,还是被杨凤山牵连到了李学武的身上。
杨凤山忍着担心,托付韩雅婷送妻子去厂医院,自己则是留在了审讯室。
黄平这会儿也是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哭着的姐姐和为难的姐夫。
杨凤山知道李学武想干什么,但话都说到这儿了,只能应了。
“杨厂长您的心情我理解”
“器之同志你好,辛苦了”
黄平看着姐夫说完这句话转身拉开门往外面走去,噎着嗓子说道:“照顾好我姐姐”。
黄平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问啥说啥,姐夫为了自己上楼去跟李学武低头,这是他觉得最对不起姐夫的事情。
沙器之答应了一声,解释道:“保密部的余科长也在,一直都在楼上等这边的消息来着”。
黄平是眼瞅着自己姐姐被自己气晕过去的,也是眼瞅着自己姐姐被人抬走的。
见李学武主动引起话题,杨凤山叹了一口气,面色慢慢变得苦涩了起来。
“什么样的铁盒子?在哪儿?”
李学武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说道:“有您的帮助,我相信他是能大彻大悟明辨是非的”。
走在走廊里根本听不见审讯室里的声音,等韩雅婷打开一间审讯室的屋门,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审讯室内部墙壁和屋门都贴了凹凸不平的厚海绵隔音。
“呵呵,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不用给你汇报了吧?”
杨凤山伸手抓住了黄平的胳膊,让他看向了自己。
“没有,她也不跟我们说这个”
这一关不仅仅是黄平要过,他也要过。
余大儒这会儿倒是开了口,谈了他处理过的几个典型案例,跟李学武请教其中的得与失。
眼看着沙器之带着韩雅婷进来,三人都止住了话头,把目光看向了她。
三人虽然已经商量好了这件事的处理方法,但还是要等最后的结果来定。
“领导,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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