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便有一位家底殷实的老员外郎在靖水楼里喝醉,大叹自己错过了白天那场热闹,放出话来,要用十五两求购洗墨居主人的画,有多少要多少。
那位老员外郎喝醉后便睡在马车上离去,也没人求证他的话是否兑现,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都这位老员外郎乃是翰心斋掌柜的连襟,也不点破,重金求画的消息,反正是传了出去。
有心人当然能看出这些哄抬价码的把戏,但把戏耍得真了,也就不是把戏了。
大伙儿没几个能鉴画的,但谁都算得清楚,水陆码头的脚夫挥汗如雨一天不过挣四十多个制钱,到洗墨居走一遭抢到一幅画,在这风头上随便倒手卖了,赚个五到十两,是实打实的进账,这些利润摆在台面上,在洗墨居外就算是干等几天,只要能抢在人前买到一幅画,都是轻轻松松把钱赚了。
前门临街处,或站或蹲,已经等着不少人,几个本来寻常都在临街枣冢儿巷口做生意的炒银杏栗子,卖党梅、柿膏儿、香药、浮元子的摊贩,不声不响的,也都移了过来。
起先众人只是等,到了晌午时分便有了敲门的,送拜帖请帖的,还有人带着礼去敲后门。
李蝉新凝了一尊身神后在屋里读书,临窗把一册《齐谐》读了十来页,终于被几个敲后门的弄得不堪其扰,看更漏已到了午末,便让扫晴娘去前屋开店,把昨天定下的规矩传出去,也让上门的人看到洗墨居里暂不卖画,只出售笔墨纸砚和经册了。
纵使如此,一个时辰过去,笔墨经册也卖出了不少,不少人见没画看了,就看扫晴娘,也看得饶有兴味。
周遭大抵清静过后,扫晴娘给李蝉带来几封拜帖和书信,其中两幅分别是刘建睨与李思俭的,内容大致相若,除了谈及昨天带回去的画和一些溢美之词,便是提醒李蝉爱惜笔墨了。
待红药在画里感慨道:“再这样下去,阿郎的名头越来越大,可要住深宅大院,请个看门的才行。”
“我倒想名头越来越大。”李蝉把半天才看了二十余页的书收起来笑了一声,“但哪有那么容易,过去这几天,凑热闹的也就该散了。”
又转头问扫晴娘:“外面人还多吗?”
扫晴娘低头把拜帖拢齐整,拂起鬓角发丝,说道:“前门还有一些,后门应该没什么人了。”
红药松了口气,嘀咕道:“再让他们堵着,门都出不去了,今晚还有小鱼龙会呐……”
李蝉看了一眼屋角更漏的漏刻,已过未时,便起身道:“走吧,早些出门。”
红药笑开了花,连忙把荷包跟绣花褡裢给扫晴娘拿过来,自己没入画里,扫晴娘把画收进褡裢。
李蝉走了几步刚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返回来拉开抽屉,把那本薛家的无名曲谱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