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有些无底线了!阿士衡瞥了眼他嘴上的胡须,冷笑,“你小师叔打小没少揍你吧?留了胡子装成熟也没用,他可比你更不要脸,别以为你是观主他就不敢收拾你。你且先胡乱蹦跶着,待他回来了,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庾庆貌似镇定自若,不屑的“嗤”了声,回头见他一文人身板负重辛苦,伸手将他身上背篓给摘了过来,顺手塞了自己的包裹进去,帮阿士衡把东西给背了。
两人绕开了九坡村才下山,下到村里唯一的一条出山大路时,庾庆身上的道装已经换成了便装,避免太过惹眼。
不是赶集的日子,山路上看不到其他人影,山静风徐。
快要抵达出山的路口,临近官道之际,突然有马蹄声打破宁静。
一辆马车不疾不徐驶来,两人双双止步,并往路边靠了让路,也都有些疑惑,九坡村很穷,少有马车来往。
马车近前未经过,而是停在了两人跟前,车夫举止有异,庾庆当即起了戒备心。
寻常百姓打扮的车夫摘了斗笠露出真容,看面相是个颇有气度的男人,年近五旬,眉长脸方,跳下车向阿士衡拱手。
阿士衡明显有些意外,“蒲先生怎会来此?”
认识?庾庆左看右看。
蒲先生见到庾庆在旁,又不认识,欲言又止。
阿士衡:“自己人,不用顾虑。蒲先生前来,莫非有事?”
蒲先生沉吟道;“前来阻止公子赴京,请公子暂缓本届应试,下届再考也不迟。”
什么情况?庾庆目光乱闪,两边看来看去。
阿士衡皱眉,“理由?”
蒲先生看了看四周,斗笠又戴回了头上,遮了半张脸,难遮凝重神情,“公子隐居山村苦读,未有闲心风闻外界事。公子,出事了,锦国西南六州突然到处有妖孽流窜妄为,且行事诡异,不知为何频频针对进京的考生下手。其它县已有考生遇害,为安全计,公子理当暂缓。”
阿士衡蹙眉,“怎会有如此不合常理的蹊跷事?”
蒲先生沉吟道:“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上面让封锁消息。但内部有传言,事情好像和司南府有关,好像是司南府搞出了什么事。我看十有八九属实,司南府有让官府闭嘴的影响力。”
司南府?阿士衡与庾庆皆心头暗暗震动,皆知那是非同凡响的存在。
传言早年这世间居住有一些仙人,后不知什么原因都消失了,有说法是返回了仙界,从此仙影无踪再无人见过。据说仙人居住的洞府依旧在,还有人误入过得了造化。对有些人来说不缺荣华富贵,缺的是寿命,什么都不如能延续性命的仙丹妙药,尤其是对帝王来说,诱惑力之大可想而知。
为了找到仙家洞府,为了排除朝廷内部的干扰,皇帝特意组建了一支专司寻找的势力,便是这“司南府”。
司南府汇聚能人异士不说,更重要的是在为皇帝求长生,虽独立于朝堂之外,却权势渐隆,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说到这个司南府,庾庆忍不住看了看阿士衡的反应,这位发小的父亲与司南府应该是曾有过很深交情的。
他也是在三个月前,师父临终传位给他告知了一些隐秘后,他才知道阿士衡的父亲阿节璋,也就是村里那个长期坐在轮椅上、已经过世的残废老头另有身份。
朝廷六部,其一工部,下有四司,其虞部正是由阿节璋执掌,阿士衡的父亲便是虞部郎中。
执掌虞部,非同小可,影响力超出了官阶之外。
寻找仙家遗迹免不了要经常往深山老林里跑,而要论到攻山之术,整个朝廷上下没人能比虞部更擅长。朝廷大兴土木或工部要建造什么时,所需的木材和石材之类的山料向来都是由虞部筹办。
长期与山林打交道,久而久之自然就精通了攻山之术。
配合司南府寻找仙家遗迹,自然也就成了虞部的责任。
皇帝心头喜好的重要参与者,又和权势滔天的司南府走的近,当年的阿节璋是何等人物可想而知。
而玲珑观也是在那个时期蒙受了阿节璋的大恩,因此才有了两边后来的交情。
第2章 暂住
不过,庾庆不认为阿士衡能答应推迟。
他是见过阿节璋对儿子的棍棒教育的,从小就逼儿子立志仕途,希望儿子能重回朝堂扭转乾坤,完成其未完成的志愿,为天下苍生请命。
说白了,就是执掌虞部时亲眼见过什么叫劳民伤财,不希望皇帝为虚无缥缈的长生耗费精力,希望皇帝专心政务,可怜可怜民不聊生的锦国百姓。
阿节璋就是因为这个没落什么好下场,结果明知不可为还要让儿子继续,庾庆对此是想不明白的,但是知道阿士衡的志向已经成型,要做的本就是坎坷事,不会轻易屈改。
阿士衡也只是淡淡哦了声,表面反应不大,反问:“本县三名报考人员,另两位可有推迟?”
本届乡试中举的,本县就他一个,另两位是往届进京赶考落榜的,不甘心放弃,屡次再考的那种。
蒲先生似乎懂了他的意思,当即苦心劝道:“公子,这没有可比性。为免人心惶惶,官府有意封锁消息,另两位压根不知情。再说了,公子的安危又岂是他们能比的?”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阿士衡转身走开,重重心事模样,走上了一个土坡,负手眺望山景,“父亲当年被罢离京,途中遭遇一群神秘杀手,我母亲、兄长、姐姐以及一群家仆和随从皆遇难,幸亏父亲拼死为我挡刀,我才捡了条命。蒲先生,杀手是谁?”
说到这个,蒲先生脸上闪过恨意,“十有八九和那昏君脱不了干系!”
阿士衡目光深沉,“自然和皇帝脱不了干系,但不是皇帝干的,皇帝已经动手,既然已经承担了恶名,就没必要再偷偷摸摸。从离京时间和袭击地点的情况来看,杀手连家仆和随从都追杀不放,分明是想掩盖这场截杀,所以也不是私仇,幕后黑手应该是朝中某人。”
庾庆和蒲先生皆若有所思,后者嘀咕疑问:“那会是谁呢?”
“我也想知道是谁。那时我才四岁,正无知,一些情况都来自父亲后来的口述。我所知有限,连父亲当年与哪些人有来往、有恩怨都不清楚,我也无从判断幕后黑手是谁。”阿士衡转过了身来,话锋又转回了之前,“蒲先生,每届考生,是应考的多,还是因意外耽搁的多?”
蒲先生迟疑道:“自然是应考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寒窗苦读不易,只要考上了举人的,哪怕明知自己会试难过,只要有条件的,还是忍不住想一届届的跑去碰运气。只要上了考生名单,不去参考的人极少。公子难道是在顾惜颜面?”
“嗤!”一旁的庾庆忽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自己都说的清清楚楚了,是太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