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丁对景帝有什么看法，对于朱见济这个小儿人，若是能帮，他倒也是愿意帮上把的。太子应居东宫，但朱见济的病很麻烦，所以才留在后宫方便看顾，当然丁不会认为景帝带他往后宫去，真的就是为了让他见见朱见济。

丁也就不客套，再次叫住景帝，叹了口气道：“看来见济的身体，真的如我所料，是不太好的了。不要弄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了，让给见济看过病的太医过来吧，我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先说好，这病我不见得就有办法，要是外伤接骨、化脓之类的，我还是有点办法可以想，这儿科我是不会，只是现时看来，太医也无办法，我将就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景帝听着，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过了好半晌，开口，并没有去谴责丁直呼朱见济的名字不合于礼，而是喃喃道：“宫闱……”说着却回身去指兴安，吓得后者下子跪倒在头，连连磕头。太子得病也好，皇帝得病也好，除非病到不能收拾的地步，要不然很少会把消息泄漏出去的，以免得朝中文武生出些不必要的想法来。

那刚刚到京师的丁如何知道的呢？景帝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紫禁城里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好！宫闱之中全无半分隐秘，他当然就要找兴安问责了，而兴安也知道是自己要倒霉，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连连地以头抢地。

“行了，这事是皇帝自己告诉臣的。”丁略思索，就知道为什么兴安会吓成这样，他便对景帝说道，“皇帝领臣往后宫去，却说去看望太子；太子不居东宫，而居后宫，自然是抱恙了。这有复杂的事？何况于这大半年，太子给臣的数封书信里，夏时不言泳，秋来不谈放风筝，若不是病了，这小人儿那会这般安宁？”朱见济不是神童，现时也不过四五岁，自然是他口述，太监帮他代笔，但丁看得出，那些小孩子的口吻，还是很明显的。

听着丁的话，景帝的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死死瞪着丁，看了半晌，才对兴安说道：“老狗，起来吧，如晋若无这点见微知著的本领，也不能领着五千兵，打下那五府之地了。”说罢又吩咐兴安去教太医过来，兴安额上还淌着血，却感激地向丁望了眼，匆匆而去。

丁看着兴安离去，却低声地说道：“话在前头先说分明，若要看病，就不要讳忌；要寻人磕头，皇帝还是找兴安好些，我是做不来这等事。若说那个给我写信的小人儿病了，只要能帮上忙，我自然尽力。”说着丁停了下来，望着景帝说道，“若要左都御史为太子诊病，却就非微臣所能了！皇帝还请三思！”

这便是丁向来的禀性了，要办事可以，他便开出章程来。景帝自然无异议，他就这么个儿子，都心焦到不知道如何形容了，还计较什么其他的东西？尤其丁这席话，让他觉得真实，真实得如当年丁对他说：皇帝在宫里的饭菜，可真够难吃。

实在得没有半点水分，没有半点曲折婉转，就算朝中大臣要喷他，往往也总要引经据典先来上段，以显示：不是平白无故喷皇帝，而是替圣人喷皇帝。但丁没有，丁就是这么直接而真实。

景帝刚点了点头，就听丁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当爹的！”这话边上有几个侍候的中官听着，有个年轻的以为捉住讨好皇帝的机会，立时了出来，准备要指责丁君前失仪，边上几个中年太监看，人巴掌敢把那厮抽得趴下了，还对景帝奏道：“爷爷，此人失仪，奴婢这就管教他。”景帝微点头，那几个太监立时亲自操棍在那里打，按丁看着，那是要活活打死的节奏，不过那几个太监，也是有心计的，籍着这事，把自己和景帝的距离拉开，以免听着些不该他们听的话。

“我写了少封信？劝皇帝要小心那小人儿的身体？”丁边说边摇头，“这倒好，都病了至少半年了！若见济有什么事，依着我看，尽是皇帝这当爹的错！”景帝听着，只是连连苦笑，因为丁完全没有说错，他天到晚忙着自己的位子，忙着易储，忙着朝政上各派平衡……

但行近了后宫朱见济的院子，就听着声急似声的咳嗽，咳得天翻地覆，丁脸上冷，太医还没来，他便向景帝问道：“半年都这么咳？”看着景帝点头，丁摇头道，“这就难了！”却听身后有人冷笑道，“听说总宪上马能斩狂胡，下马能治生民，想来于岐黄也有不凡技艺，于别人难，难似上青天，于总宪而言，只怕易如反掌吧？”丁回头去看，却是个不修边幅，身着太医服饰的家伙，丁侧身，那人才看见景帝，方才连忙行礼，刚才他是没见着皇帝，才口出狂言，只不过就算行完了礼，对着丁，也是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未完待续)

第一章温柔温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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