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港城的天,也要变了。
午后的阳光稍微不那么刺眼,水泥马路上被炙烤一天的热气慢慢散去,辛宝珠才由靳政亲自安排得当,被司机送去同蔡珍珍会面。
路上她抿着唇角,一直对着窗外的光影发呆,不知道如何才好将靳政交代给她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给阿妈去听。
可就是这么凑巧,母女连心,女儿有事要挑破,母亲也是鼓足勇气要做告白。
旺角北的深水埗一带,是她们母女从来不会涉足的地方,居民楼下狭窄灰色的街道上摆满商家贩售的水果及杂货,其中拐角一家的大排档拉着黄底红字的招牌,是卖便宜海鲜。
蔡氏的字样还没摘掉,内里倒是换了几波厨子,每个都要称作老字号。
油腻的桌椅板凳,连同柜台下不停奔跑的蟑螂,都和辛家的名头格格不入,可眼下却成了蔡珍珍同辛宝珠死里逃生后相见的地点。
老旧风扇摇摇晃晃,蔡珍珍还穿着粉色的花呢套装,可身上没什么首饰,就如同眼里没什么光泽一样荒芜。
隔着两杯无人下嘴的冻柠咖,她挽好的头发有一丝凌乱,紧闭嘴唇,只知道紧紧捏着女儿的胳膊,反复确认她是否安好。
好像活跃的精神有失掉一部分那样,对很多辛宝珠讲到的关于辛家的事情,蔡珍珍都感到几分麻木,甚至连辛宝珠委婉地说起,靳政的父亲曾经和辛绍卿一起在港城做事,而且他们还见过面时。
她也是很慢地动了动眼珠,似乎是想起什么,随后才沉一口气,无不讽刺地讲:“真是报应,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千挑万选,怎么会给你选了这样的人做父亲。”
这是两世为人,辛宝珠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这种流露后悔的话语。
一鼓作气,她将塑料板凳挪向母亲,干脆单手抱住她肩膀道:“阿妈,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养住第三方妻子?是他常飞航空公司的一名空姐,今年还不到三十,年纪都能做他女儿……”
“最近还频繁出入养和医院……”挂得是什么科室不言而喻,不得不承认年轻女人的繁殖能力,是要好过半老徐娘。
以为蔡珍珍会突然情难自已的发怒,可等足一分钟,蔡珍珍只是翻开手包,捏出许久不碰的香烟盒,哆嗦着双手磕出一根,点燃后深深吸一口才苦笑:“真的是很不想知道,可好不巧,前天为你凑赎金时,有人专门要将这消息透露给我。”
“以前看宫斗剧只觉得当笑话,为了争宠,贵妃会将自己的婢女送到男人床上。”
再度深深吸一口香烟,蔡珍珍转头向辛宝珠点点自己的胸膛:“没想到是五十步笑百步,我们不也在过这种日子吗?好像在伺候皇帝。”
不像蔡珍珍过分自信自己的狐媚功夫,这些年郭文嘉一直有暗中盯住辛绍卿的私下应酬,先不说在酒会上吃过的快餐有多少,那几个有幸能从辛绍卿手里骗到一星半点的,她每一个都是如数家珍。
所以,看了那么多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这个郑凯蒂一出现,她就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肯做小,肯吃苦,又肯按照辛绍卿的意思主动辞掉工作,乖乖在家做“金屋藏娇”,不是因为她年少轻狂,爱上年老色衰的辛少,而是因为这女人有更大野心。
而对于这种来势汹汹的狠角色,郭文嘉自然要收到自己阵营,以往一个蔡珍珍已经叫她好看,如今她不会再轻易认输。
有了郑凯蒂能为辛少再生下一儿半女,那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蔡珍珍和她的女儿,自然没有好下场。
她要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屋,也不惜利用其它女人,彻底将丈夫重新栓回身边。
郑凯蒂总归要比蔡珍珍有眼色,懂得怎样做小。
辛宝珠万万没想到郭文嘉竟然已经主动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大约是二十多年的委曲求全,再怎么有修养,大方也终于忍不住想要吹响胜利的号角。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沉默地递给蔡珍珍一张纸巾,可蔡珍珍眼中已经没了眼泪,这些日子她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真的流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