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看了看这间蔡记,她才有些唏嘘地打破沉默道:“还记得你上小学,老师布置课题,叫你回来画家族树,我不肯让你把你爸爸的那个家写上去,你就哭着闹着我让讲阿公阿婆。”
“那时候你阿公阿婆因为我去给人做小,已经和我断绝关系,我不肯讲,你就不肯罢休,难得那么坚持,后来狠狠打你手掌才叫你闭嘴。”
“喏。”蔡珍珍讲到这里,眼圈有些发红,“这里就是我长大的地方,曾祖父和祖母是逃来的难民,寄居在这里好不容易赚一口饭吃。再后来你阿公阿婆做起了小生意,供我吃穿供我去念书。”
“他们从小教我正直,可正直值几个臭钱?”
反正长大的孩子翅膀硬了,他们管不住她,她也懒得同他们联系。
那年鱼铺连同住宅失火,一把烧个干净,蔡珍珍的父母葬身火海,可她人却不知,还陪着辛绍卿在瑞士滑雪。
等到他们一家三口度假回来,连父母遗体都被社会福利署统一处理。
如果不是陈子杰偷偷给她一张名片,她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祭拜自己的父母。
“到头来,他们留给我的东西,就是这一间重建后的铺子。一年租金还不够我买只名包。”
不要怪女人目光短浅,这是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大家笑贫不笑娼,所有人都要盯着钞票上的数字,管它是怎么样来的,只要能被人高看一眼,那就活得足够体面。
蔡珍珍讲到这里,已经有些哽住。
她的体面终究还是没能善终,落叶归根,人从来哪里来,终究要回到哪里去。
跃龙门的鲤鱼是被雷劈中的概率,尤其是像她这种空长一副皮囊,只知道享受,又没有任何本事的傻女。
她清醒得太晚,可又不该清醒得这样早,如今还不到四十,人生还长,没有了辛家做靠背,眼下唯一的收入来源,竟然只有这间铺。
可她又能留给自己女儿什么?原来她连私心最鄙夷的父母也不如。
唯一的欣慰是好在女儿幡然醒悟,肯好好读书,肯好好上进。
蔡珍珍知道自己不该将希望又倾注于另一个后生仔身上,但是,她也只有这种本事可以教给女儿。
辛家是即将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她不希望女儿做树上依附的残卵,被跌落在地上任人践踏,她想她干脆狠心一些,不要管什么父女之情,有机会,就顺势而上。
去攀上新的高枝。
“你爸爸用你做诱饵,保全自己的名声,不需要对他愧疚。”
“你喜欢靳政,确信是他,那就不要管上辈人许多,但记住一点,你要为自己争生活。男人的心,是很容易变的。”
过了半辈子才得来这种道理,说起来真的可笑。
怕说多惹女儿厌烦,蔡珍珍主动住嘴。
两母女的心都像浸在海水中飘摇,背影却像是这熙攘闹市中唯一不变的慢镜头,相伴坐了许久,直倒夕阳渐渐变红,蔡珍珍才拉着女儿胳膊起身。
夏去秋来,这港城的天,也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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