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佩刚进手术室,傅医生也在进行肝切除前最后的准备了”。
她两三步跳上台阶,气喘吁吁:“帮我准备手术衣,我马上到!”。
第一小组原本三人的配置,傅磊主刀,师兄一助,她是二助,但现在由于傅磊要切除一小半肝脏移植给佩佩,今天的手术他便不能参与了。
维克多医生要操控达芬奇掌控全局,他们三人经过长期的磨合手术方案早已谙熟于心,再加新的人进来,临阵磨枪显然是不可能的。
白色水柱冲刷到胳膊,她拿刷子反复搓洗着,深吸了一口气:加油,今天是场绝不能输的硬仗!
“手术衣”。
她跑进手术室,郝仁杰替她穿上衣服:“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于归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孙悟空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吗?”
她自己系着带子,走到岗位上严阵以待。
超开阔的手术间里,七个小组全员到齐,最中央正在活动机械手臂的是达芬奇,旁边操作台里坐着的是维克多医生,他戴着花色手术帽,因为不接触病人的缘故,只戴了口罩穿着绿色洗手服。
再远一点的地方六个操作台依次摆开,所有的医生全副武装,抱臂而立,那是他们的战场。
麻醉小组站在患儿最前方,各种精密的仪器连上了傅佩琪的身体,体外循环也在随时准备着。
最外围站着的三大医院前来观摩学习的优秀学生,于归抬眸看去,手术室正中央的摄像机亮着红光,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必将永载史册。
大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刘长生不停喝着水,倒茶的小医生跑了几趟,旁边坐着的是其他医院领导,以及多伦多大学的教授们。
实时画面将手术室的图像清晰地投影在了大屏幕上,包括达芬奇机械爪的动作都一清二楚。
所有人端着茶杯的手都是一滞,半晌后,又松了一口气。
“胃组织获取完毕,第二手术小组马上开始剥离肿瘤”。
维克多操纵着机械爪把病变的胃放进了大托里,刘青云立马端了起来,第二手术小组的成员就站在他的背后,接手过去,以年老的消化外科教授为主展开了剥离手术。
他把眼睛从三维图像上挪开:“通知第三手术室,可以开始切除了”。
巡台护士拿起了墙壁上的电话,隔壁手术室的铃声响了起来。
“好的,知道了”。
麻醉医坐在椅子上挪向他:“傅总,我们要开始了”。
傅磊闭上眼:“好的,麻烦了”。
氧气面罩戴在了他的口鼻上,机器开始运作,不一会儿,麻醉药开始在他的血液里发挥作用,傅磊很快陷入了沉睡,心里有个小人儿越来越小。
宝贝,要加油,爸爸和你一起。
“真的吗?!爸爸会和我一起进手术室?!”小小的孩子插着鼻饲管,有些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傅磊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容和蔼:“当然是真的,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不光会陪你进去,你醒来的时候,爸爸也会陪着你”。
“哇!爸爸太好啦!!!”
“维克多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眼看着第二手术小组已经开始了工作,隔壁的肝叶切除也在进行中,于归有些着急,直接用英语问他。
维克多额头渗出一丝薄汗:“我美丽的姑娘请再等待一下,胰脏的摘取完成后立马开始”。
用开胸器撑开的腹部里,几个器官被肿瘤包裹缠绕在一起,光是拿出来就有些棘手。
于归没有理睬他的调侃:“情况比想象中的复杂,我怕时间不够”。
维克多终于把视线从计算机上离开了一瞬:“你想怎么做?”
“你摘取其他器官的同时,我来剥离心脏的肿瘤”。
刘青云看着她低声道:“虽然事先做过这样的模拟,但傅医生并不在台上,你有把握吗?”
于归知道摄像头在拍,也压低了声音,但神色却是分外坚定的。
“这种情况我们不是也模拟过,只要按照步骤来,配合得当,应该可以”。
刘青云一愣。
那是三天前,常规模拟手术结束后,他正准备离开,于归又叫住了他。
“师兄,再陪我练一把吧”。
“练什么?”
于归坐在操作台前看着她,那一瞬间他从她的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练极端情况下的模拟手术”。
这也是陆青时曾跟她说过的话。
于归眉眼清亮,一字一句:“如果傅医生不能参加手术,或者麻醉时间不够,需要我们争分夺秒,又或者出现了无法预估的大出血,再或者达芬奇手术失败”。
她顿了顿:“这些,我统统都要先模拟一遍”。
“oh,好吧,谁让我总是这么绅士呢,美丽的女士您请,注意不要损坏到我们小天使脆弱的血管”。
维克多又把脸移回到了屏幕上:“毕竟,你知道的,心跳停了,器官取出来也就没有意义了”。
郝仁杰把儿童专用的小号器材递到她手里:“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维克多阴阳怪气的”。
“人家说英语你都能听出来阴阳怪气的”刘青云头也没抬,两指捏着电刀小心翼翼活动着。
“他很厉害”于归把电刀放进托盘里:“血管遮断钳”。
“怎么说?”郝仁杰伸长了耳朵。
“和陆老师一样,出生于加拿大的医学世家,先后在美、日顶尖学府进修,约翰·霍普斯金医院和东京大学病院都想他留校任教,你说牛不牛逼?”
“啧啧,是个大人物”郝仁杰说归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过。
但于归知道,他最厉害的还不止于此,而是刚四十出头,就可以主刀这种超大型的联合手术了,不光技术过人,胆色亦是如此。
“这……太胡来了吧,居然让……”台下坐着的领导们窃窃私语,刘长生放下茶杯。
“他们不会胡来”。
“院长……”他摆摆手,止住对方的话头。
“事已至此,我们就相信这帮年轻人吧”。
终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时钟走过六个小时,有的人坐不住了,起身去吃饭,去上厕所,而显示屏上的医生们,依旧兢兢业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汗水流到了眼睛里,护士替她擦掉。
“谢谢”。
维克多把最后一部分大肠小肠完整剥离取了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眼睛离开三维图像里,对着镜头点了点头。
全员氛围瞬间紧绷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恶战才刚刚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