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敬寒抹了一把额头,“哈哈哈”笑出声来:“分手期间的三分钟啊,墨亭,三个周都不到有什么坦白的价值?你干了什么?”
“离他特别近,还用我自以为很诱惑的声音说话。”陈墨亭补充一句,“说工作上的事,没说别的。”
孙敬寒笑着问他:“我看起来是那种感情洁癖到一定地步的人吗?”
“你是不是洁癖是你的事,我要不要做到完美是我的事。”陈墨亭严肃地回答,“无懈可击才能保证不被甩啊。”
用脚趾头想想也应该是他这个大明星甩掉自己才对,孙敬寒心说,但这种煞风景的话,还是等到分手那一天再说吧。
陈树微到底不顾劝阻一路杀到北京,打个车直奔陈墨亭的住处。陈墨亭早就找厨师做了几个好菜,末了却觉得选错了菜谱,定制的蛋糕放在旁边也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饭店,但考虑到陈树微和凌剑永远眉目传情的相处模式,还是选择办一场家宴。
他倒不是以两位父亲为耻,而是怕他们的生活会因为自己的明星身份而受到曝光和骚扰。
凌剑一进门,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直接问到洗手间在哪,冲进去干呕。
“非要在车上用手机回邮件,就是这个下场。”陈树微说,“这下好了,大家都不用苦恼怎么打招呼了。”
陈墨亭跟凌剑之间总有种尴尬的气氛,粗枝大叶的陈树微在这方面却敏锐得很。陈墨亭笑了:“我跟凌叔之间没那么夸张。”
“怎么还没吐完,我去看看他。”
陈墨亭把做好的菜从保温箱里一个个端出来,拿了三套碗筷盛饭摆好,去洗手间叫正在拌嘴的两人吃饭。
凌剑一脸得救地冲他苦笑:“墨亭,恭喜你获国际大奖。”
“不是我得奖,是我参演的电影。”陈墨亭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这话这么不识好歹,干咳一声,“生日快乐,凌叔。”
陈树微笑看二人的生疏,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懒得戳破和纠正:“当年那么欠揍的小屁孩现在成了大明星,真是没想到。”
“当年就很受欢迎了,”凌剑纠正他,“你还记得他把同学打得脸上开花,结果还跟人成了朋友。”
“受欢迎和欠揍不矛盾。”陈树微拾起筷子,看着陈墨亭说,“他那个朋友跟花痴有什么区别?”
陈墨亭说不要看我,我对你们说的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初中的事你哪能记得。”陈树微说,“也就某些老年人,脑子里全是没用的东西。”
“又来了又来了,我今天过生日,你能放过我吗?”凌剑笑道,“墨亭,赶紧转移话题吧,你爸最近损我上瘾。”
陈墨亭一愣,绞尽脑汁一番,放下筷子说:“爸我是同性恋。”
“咳――”陈树微把饭粒呛进鼻子,抓着凌剑的胳膊咳弯了腰,从他手里接过抽纸擤了半天,总算把饭粒清理了出来。
等他回到桌上,陈墨亭还在用手掌拍自己嘴巴。
“我操。”陈树微五官几乎皱到一起,除了一句脏话半天没冒出下一句,转头问灵魂出窍状态的凌剑,“我们的问题?”
凌剑已经傻了:“不是吧……”
“不是,不是,不是。”陈墨亭当机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陈树微在问什么,“爸我不是受你们影响,我是天生的。”
“你天生的?”陈树微脖筋蹦了几下,“我和你凌叔是天生的,收养个孩子还是天生的?说出去谁信?”
“这跟人信不信有什么关系?”陈墨亭说,“这是事实。”
“这是你以为的事实,”陈树微虽然从来没后悔过自己是同性恋,但他很清楚不是同性恋会活得更容易,“我认为你很有可能是受我们的影响,误以为自己是同性恋,你……”他寻找着措辞,“知道男人可以跟女人交往吗?”
“我二十六岁了,爸,我有社会常识。”陈墨亭虽然紧绷着神经,却几乎被他这话逗笑了,“我就从来没对女人产生过兴趣,我从小就喜欢男人了。”
“从多小?”
“十五六吧。”
“喜欢谁了?”
“……”陈墨亭当然不能回答“就是你”,自己是同性恋这事就已经让陈树微莫名自责了,再被他知道他是自己的初恋,肯定会更加钻牛角尖,“一个同学。”
“叫什么?”
“齐晖。”陈墨亭随便说了个仅存在脑海里的初中同学的名字。
“妈的!”陈树微居然还记得,一拍桌子站起来,“那个兔崽子!”
“树微。”凌剑总算反应过来,脸上的复杂表情中好笑占了大部分,握着陈树微的肩膀压他坐下,“我们都知道直男有多难被掰弯,面对现实吧,墨亭自己都不排斥,你激动什么。”
“我他妈怎么跟我爸交代?!”陈树微仰天咆哮,“好不容易他觉得墨亭是他孙子了,我再跟他说你孙子也是弯的,我故意找来气死你的。得了,他肯定又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陈氏父子家传的习惯,三不动就把断绝关系挂在嘴边,凌剑和陈墨亭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各自憋不住笑。
“你不告诉他他怎么知道。”凌剑说,“行了少发散思维了,这是你儿子,你不接受他的性取向,以后他有了男朋友跟谁说?憋死自己?”
“呃,爸,凌叔,”陈墨亭举手要求发言,“我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陈树微和凌剑异口同声,又同时陷入沉默。
两人相遇之前都有一段滥交的过往,虽然洁身自好了很多年没有再次涉足,却也深知圈里的情况不会好转只会更乱,“男朋友”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但他们并不清楚陈墨亭对男朋友的定义。
陈墨亭像考砸的学生一样低头看着眼前的饭碗,满脑子都是后悔的感叹号。
“墨亭,”凌剑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什么时候有机会接触的同志圈?”
“……我一直没接触过。”
“啊?”陈树微一皱眉就被凌剑拉住,并使了个“让我来”的眼色:“那你接触过的同志有几个?怎么接触到的?”
“两个吧,或者三四个。”陈墨亭老实交代,“都是工作上认识的。”
“那你男朋友……”
“也是工作上认识的。”
“哦。”凌剑明显松了口气,“那他们知道你是……?”
“只有一个知道。”
“就是你男朋友。”
“对。”
凌剑的声音很稳,陈墨亭的心跳也随着他的声音稳定下来,习惯了众目睽睽的聚光灯下,他居然会被陈树微盯到浑身冒汗心率失调,也当真是修行不够。
凌剑看着陈树微:“我问完了,你有什么想问的?”
“就一句。”陈树微敲敲桌子让陈墨亭看着自己,“那个人知道当男朋友意味着什么吗?”
“白头到老。”
陈树微心中的理想答案是“跟男女结婚差不多”,但陈墨亭的回答比理想还要理想,转头问凌剑:“我怎么觉得他被人骗了?”
凌剑用拳头挡着嘴,笑着咳了一声:“白头到老这话,听起来有点花言巧语。”
他俩不说,陈墨亭自己完全不觉得,此刻才明白大概像孙敬寒这样年纪和阅历的人,都会对白头到老持怀疑态度:“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追他追的还挺辛苦。”
陈树微和凌剑从刚才开始就默认是别人追的陈墨亭,听他一说,似乎对方又是更加理想主义的一个。凌剑压低一侧眉毛对陈树微做出个苦笑,后者“啧”了一声。
“好吧。”
陈墨亭一愣:好吧是什么意思?
凌剑看出他的茫然,搭着陈树微的肩膀:“你爸的意思是,不管我们接不接受,这是你自己的生活。”
“能在一开始就遇见一个敢当男朋友的人,也算是……”陈树微接过他的话,说到一半话锋一转,“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幸运,但你都成年了,智商从来不低,不会有什么损失。”
“对,”凌剑笑道,“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还有我们呢。”
陈墨亭从来没觉得凌剑的笑容像今天这么温暖,一股柔和的暖意浸泡了他整个身体,使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荡出微笑:“那我把他带来给你们……”
“别!”
两人神色大变,又是异口同声。
“我们没做好这个准备,”凌剑惶恐地连连摆手,“你谈你的就好,我们不想替你把关,我们……”
他迟疑了一下,陈树微接着说:“没这个责任心。”
“对。”
三个人同样尬尴地面面相觑,一时全部扶额,自嘲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打算这章完结,但是……下一章吧。
预告:十年后,十四岁的年龄差迎来安全感大危机,该如何处理?
ps: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吗?本机会尽量满足的。
☆、完结篇
服务生接过孙敬寒的外套递给另一位,提起椅子为他挪开,双手交握等他调整好舒服的坐姿,不递菜单,却为他递上一个超薄无线手持电视,电视里正在同步直播金鸡奖的颁奖晚会。
孙敬寒料想陈墨亭不会缺席得到提名的颁奖晚会,赴约前来对面的座位果然空着,陈墨亭也是逗,以为摄像机给他几个镜头,就能跨越空间陪在孙敬寒身边完成这次约会。
晚会刚进行到最佳导演的揭晓环节,要等到最佳男主角还有段时间,孙敬寒叫来服务生,戴上一只耳机,翻开菜谱点了一人份。
《于无声处》在戛纳获奖仿佛就在昨天,其实十年已逝,期间导演丛侠车祸去世,编剧沈书第变得炙手可热,与陈墨亭合作的女演员已经迅速走红又衰落,而陈墨亭徘徊的那根线从二三变成了一二。
自从过了三十四岁生日,陈墨亭明显焦虑起来,也更加拼命地挑战角色,这两年间剧本不断,两人能静下来好好聊天的机会很少,大多数时间一见面就是上床,等终于缠绵够了,陈墨亭又要跑出去工作,今年的十周年纪念日也好,孙敬寒的生日也好,两人连面都没见。
孙敬寒换了密不透光的窗帘,方便两人白天也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陈墨亭这辈子只碰过他一个人,没有别人做参照物,但时间的流逝为他做了这件事。年轻和衰老,这两种状态是可以做对比的。
孙敬寒五十岁了,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在老化,尽管刻意保养,也挤出时间去健身房,但要缩短十四岁的差距并不比填海造田更容易一些。
他撸起衣袖看着自己细弱的手腕和手指骨节,年轻的时候以为这是精干,现在看来却觉得是枯萎的征兆。
他手下的艺人经纪人都说他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孙敬寒有时觉得是自己过于悲观,有时却觉得这群人拍马屁拍得这么整齐,一定是商量好的。
“这个演员,已经被提名过四次了。”耳机中传来乔征的声音,孙敬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手持电视。
“上次开奖前我跟这位演员说事不过三,这次肯定成,结果他还是没能登台领奖,但今天他做到了。”乔征再次看一眼手中的提词卡,“最佳男演员,陈墨亭。”
孙敬寒皱了皱眉,通过屏幕看着陈墨亭拥抱身边的绯闻女演员,看他戴着与礼服毫不相称的贝雷帽走上领奖台,长时间地拥抱乔征,接过颁奖嘉宾递上的奖杯和证书。
他把红酒递到嘴边,才发现自己正在笑,笑得合不拢嘴,抿不下酒。
陈墨亭不知道用怎样的直觉找到了直播机位,深深看了一眼,就着主持人的话筒说:“谢谢评委,谢谢正在电视机前吃着晚餐看颁奖典礼的各位观众……”
再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常规感谢,正吃着晚餐守着电视机的孙敬寒哪管这些,捂着眼睛笑了起来。
可能再过个十年,这位新晋影帝的幼稚也不会有任何改观。
只是那时候,他幼稚的对象是不是自己还是个问题。
孙敬寒菜没怎么吃,红酒却叫了第二瓶,长时间地看着自己捏着杯子的手指发愣。
“算了。”他单手撑桌站起来,准备离开。
“先生。”服务生赶过来道,“您不能走。”
孙敬寒瞪他一眼:“怎么?订位的人应该提前支付了。”
“是的,陈先生提前支付了。”服务生赔笑道,“但陈先生说,务必让您等他过来。”
“我打电话给他。”
孙敬寒饭也吃了,酒也喝了,陈墨亭就算来也只能面对一桌残羹冷炙,还要强撑笑容调情,孙敬寒此刻心情复杂,能在床上耗费的时间,绝对不用在桌上。
陈墨亭不接电话,服务生死活不放行,孙敬寒无奈坐回座位,让人把桌子收了,双手交握在一起撑住下巴。
如果当年足够果断,拒不开始这段关系,哪来今天这般窘况,外面大把的年轻人等着送上陈大明星的门,陈墨亭却为了遵守当年的几句甜言蜜语,跟自己这样一个老男人纠缠,简直浪费。
孙敬寒的更年期情绪发作起来,连陈墨亭微博底下那些半开玩笑的“影帝艹我”都看着心烦意乱。
“孙哥。”
他正冲着手机皱眉头,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陈墨亭摘下他送的贝雷帽放在桌上,冲他微笑。
他也到了笑起来眼角堆积皱纹的年纪了。
“影帝。”孙敬寒为他面前的空杯斟酒,高举自己的酒杯,“恭喜。”
“不喝了,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陈墨亭单手托腮看着他仰脖喝完,握住他要继续添酒的手,“你也别喝了。”
他这一进门,孙敬寒就能感到周围人的眼睛都盯了过来,迅速把手抽回,避开他的眼睛道:“你难道不打算载我回家?”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扛你上楼。”陈墨亭笑了笑,“孙哥,我终于在三十六岁之前拿到影帝了,明天起我就着手退出意则的程序。”
他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孙敬寒都听得清清楚楚,但组合起来却成了一句谜语。孙敬寒理了理头绪,问:“为什么你一定要在三十六岁拿到影帝?”
“因为我是纪念日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