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私废公在前,冒犯长辈在后,修身齐家,你教养出来的儿子有多桀骜不驯,想来这晋阳城没有人不知道罢!我偌大一个韩家多少少年英才,但在这晋阳城,提及韩公子,却从来单指你这独子,好大的气派!好大的官威!我看韩昫你根本就不配当这个家主!”
韩昫肃然而起,双眸冷沉,环顾四周。看着周围这一圈面上表情各不相同的好叔伯们,或者惊异,或者迟疑,或者赞同,但以韩昫仕宦沉浮多年经验,却不难看出,这其中真正“震惊”的人没有多少。
而他心中,也奇异地发现自己心中,居然没有多少失落……或许是之前被连番质询,他已经心有所感了吧!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么?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认为昫不配担这家主之位?”
“……”
“可笑,可叹,昫自受任家主之位以来,诸事无不以家族为先,日日殚精竭虑,辗转反侧,唯恐行差踏错,教导师儿时,更是时时不忘。”
话语之初透着一股萧瑟悲凉,然而话及此生最骄傲的儿子,想到之前二叔公的言语,他终于忍不住胸中郁气,语带愤慨:
“不错,师儿与整个韩家同辈之人都不同,自他降生之日起,我就知道此生只有此子,因而寄予厚望。他拥有同龄人没有的种种优待,却也担负起同龄人不用担负的辛苦。师儿过目不忘,天资聪颖,但自三岁起发蒙读书,日日不曾懈怠,礼射御数、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所不学,无所不精。晋阳城百姓视他为唯一的韩家公子,但试问,除他之外,又有谁配为我韩氏宗子?”
“父亲息怒,庸人疑虑,不足为恼。”韩貅顺势递上一杯清茶,温言宽慰。
通身一派风流之气,俊美无俦的脸上波澜不惊,内藏沟壑万千。
韩昫看他,自然是有一千一万的满意,说不出的自豪。然而落入旁人眼中,这行走间自带的骄矜清高、举手投足间的睥睨傲慢、谈笑进退间的漫不经心,却总是令大多数人感到不舒服。
——对于那些有着深深的自傲和自卑心的人来说,韩貅一个意味悠长的眼神,就仿佛能够洞察他们心中最隐秘的丑事,令他们无地自容,这种近乎全裸的羞耻感,才是令他们最难以接受的。
韩貅不明白这一点么?当然明白。他能够通过不经意的善举令百姓望风而拜,又如何不知道怎么样与人折节相交?但他偏偏不愿意。所以,即使是韩昫饮茶平息怒火的这段时间,他也要用这种令人恨得牙痒的态度,继续撩拨这一干人等。
又是一声庸人。
刺耳,尖锐。
韩昭看着自己手边这杯水,总觉其中透着说不出的讽刺。他心中惊疑不定,这个少年的态度分明轻慢高傲,但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似乎又透着一层别样的意味。难道他直到自己的谋划?
不、不对,即使是韩亦秋那个孩子,也不过只能窥得一二,他韩貅平常最不屑与人交往,又哪里来这样的手段?定是来故布疑阵!
心中百转千回地想毕,韩昭以退为进:“大哥,叔伯们定然不是这样的意思,你不要多想,做些亲痛仇快之事啊!你为韩家做出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哼,他才不屑于咱们这一班亲人呢,昭儿,你也不要太天真了,你听听他儿子说的什么话,庸人!大约只有他韩昫一脉,才是天才罢!他真正的亲人不是咱们,而是他执意要救的林氏一族才对!”二叔公愤愤出声,“韩昫,你要真有本事,便自己去救林家,我们韩家庙小,吃不下这么一桩因缘。”
韩昫闭了闭眼,精疲力尽道:“好,你们若执意如此自断双臂,我也无话可说。想来你们接下来,就是要说,我若仍旧在这族长之位上,即使是以晋阳之名,在旁人眼中,代表的也仍旧是韩家吧!不劳多言,韩昫非是贪慕名利之人,这个家主之位,我有何可眷恋不舍!”
“大哥!”韩昭急急出声。
“好!这是你说的!要我说早该如此,这家主之位,纵是让昭儿来做,也定必你好上千万倍。”二叔公快言道。
此时,论资排辈中最是德高望重的四叔祖开口:“阿昫,你也莫怪我们薄情,周公尚恐流言,你就暂时委屈几日。”
“四叔公大可放心,这族长之位并不那么好受,昫既然已经许诺卸任,自然不会再拖泥带水,明日便择时开宗祠卸任。”韩昫面无表情,说着便欲拂袖而走。
“等等!”这时,人群中忽然钻出一句话,“那咱们韩家,岂不是落在不是家主的晋阳太守手里面了?”
这声音来得快去得快,却霎时令场中一滞,诸人脸上都露出难堪神色。
只听轻轻一声杯盏交叠之音,循声望去,只见韩貅不知何时坐在一张木椅上,将杯中茶水搁至手边,手掌微一用力撑起身体,长身而立,飒然道:“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蝇营狗苟终日又有何益?诸位百般刁难我父,恐怕真正为的就是这句话吧!罢罢罢,送佛送到西,你们自寻绝路,我们又何必再挽留,索性便让我们一家三口,直接与韩氏一族分宗,届时请父亲上奏朝廷,自请离开晋阳,往别处生根,可好?”
众人悚然而惊,看向这个少年。
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整个过程中不过说了三句话,却一句比一句大胆,一句比一句狂傲。
这少年眉眼昳丽,笑起来时宛若夏花娇艳,然而又带着秋日白霜的冷锐,他直直看向闻言怔怔看来的众人,环视一周,最后定定看向父亲:“父亲,你觉得如何?”
韩昫沉思不过片刻,转瞬即长叹一声:“原该如此!”
原本的愤怒,原本的失望,原本的郁闷,在此时此刻,面对着自己此生最骄傲的亲子那洒脱的微笑,忽然就破碎成了一片虚无琉璃,飘飘摇摇不过片刻,化作星点随风消散。
刹那之间,千头万绪顺着韩貅暗示的话语飘然理顺,韩昫豁然贯通,此时再看场中喋喋不休的二叔公、沉默不语的四叔祖还有面带忧色的韩昭,才发现原来二叔公不过是掉线木偶,四叔祖乃是故作高深,而韩昭……却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件事缘何忽然流言四起,缘何祸及家人,缘何愈演愈烈,原来在一切偶然的背后,早就有一只手在操控。难怪向来谨慎的韩貅言辞中总是不驯又不屑,不错,看清楚这些人的蝇营狗苟,才发现说到底一切,都只是庸人作祟。
他淡淡笑开:“好教大家知道韩昫的决心,既然要断,就索性断的彻底。韩某不才,不敢再招惹晋阳韩氏,除发妻一应嫁妆与师儿所有,韩昫这便净身出户,从此分为两宗,待我寻至新根,便来重订族谱。如此,我们一家便是日后惹祸上身,满门抄斩,也祸不及晋阳韩氏。”
韩昭慌忙道:
作者有话要说:“大哥何必如此决绝,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家都是血肉至亲,分宗便分宗,往后照样能守望相助……”
“随你吧,我心已决,无须再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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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思考脸】
都第九章了才刚刚分家,还有两个剧情没开【捂脸】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原本是老虎打算写成长篇,这样来定的大纲,而且前面有很多坑要填上,还要为最后一个世界做铺垫……
妈惹,请让我自由飞翔……
☆、第109章公子逆袭1310
上一世的韩昫同样面对这样的抉择,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己一家三口面临着必死之局。
帮,则一如如今,韩昭等人设计相逼,逼他卸任族长一位。接任家主之位的韩昭自然会做出改变,直接倒向梁刈,任由韩昫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去为林家求情,届时梁刈只需反扣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就能将韩昫打得灰头土脸。韩貅随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却并不妨碍他感知到梁刈对自己、对救下梁刹坏了他好事的韩家嫡支的迁怒,想也知道,离了韩家这座大庙,梁刈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不帮,则一如曾经,顺应了韩昭等人的心意,而韩昭又与远在洛阳步步紧逼的梁刈早有默契,林氏之后下一个便是韩氏,韩氏孤立无援,生生将韩昫逼上绝路,最后韩氏一族却能弃车保帅,断尾求生,牺牲一个“不得人心”的家主,依旧由韩昫接任,凭着与梁刈的那一层关系巩固家主之位。
无论选择什么,都是无路可走。
然而这话,却不能这么掰开揉碎了说与韩昫听,即使韩昫为此消沉许久,韩貅再如何内疚都不成。若是说了,以韩昫的敏锐,不难发现自己被逼宫一事幕后推手,却是韩貅再顺水推舟,剖根问底之下,就难办极了。
所以到头来,唯一能做的却还是只能宽慰他,靠他自己走出来。
韩貅端坐在晋阳茶楼之上,端着茶杯,盯着其中氤氲而起的水雾沉思。忽然眼神一凝,只见窗外有几个略有几分眼熟的身影,一字排开,当街并行,轻晃折扇,昂首挺胸,颇有一番器宇轩昂的作态,然而他们交谈的声音,却响亮得他在二楼都清楚可闻,谈笑间言语无忌,举止猖狂。
“哎,这些人啊,没了韩公子在上面压着,才几日工夫,就这般得意忘形。前几日城东私塾的叶先生不满地说了几句,就立刻有韩家杂役将他打得半死,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隔着一道屏风,只听旁边一桌的茶客摇头叹息。
他对面的茶客叹了口气:“什么人心不古,分明是有辱斯文。当时我听到消息,立刻就去看望叶先生,正好撞见他们指着叶先生说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命如草芥,又目不识丁,处处捧着韩公子。哎,他们要学韩公子的清傲,却只学到了三分表面的傲气,不曾学到内里的清澄,画虎不成反类犬,当真可笑可笑!”
“再可笑,他们也是韩家人,咱们是惹不起的。你看着吧,瞧这种得志便猖狂的性子,兴许不久之后,咱么口中的韩公子,意思都要再变上一变。”
一声声的叹息透过屏风钻入韩貅耳中,他倒是没有多少愤愤不平,又或者被夸赞惦念的欣喜,看着楼下的闹剧,他目光悠悠:
当初能够成功,但如今,当真还能想他们料想的那样发展么?
不由想到远在洛阳的那个人,韩貅脸上带上一丝真切的温暖: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看出自己的深意。
早在感知道他派人来保护自己时候,韩貅就知道,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若是梁刹依旧是那个“超凡脱俗”、无欲无求、佛性深浓的傀儡皇帝,即使自己是他的知己挚友,却也不会想到要启用暗卫势力来庇护自己;既然梁刹动了凡心,那么他就顺势推上一把。毕竟两人分隔两地,音信杳然,若不早点喂他一颗定心丸,难保这时莫名和佛门扯上关系的爱人不会想不开去“慧剑斩尘缘”。
换而言之,也不得不说机缘巧合,自己将要超脱的梁刹拉入人间,而正视红尘的梁刹,难道还会像剧情中那样,放任梁刈坐大,目睹自己被架空么?
不过……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韩貅想到此,一时有些忧郁,不是说佛门子弟最是聪慧灵性么,爱人这一世好不容易摊上一个机智的机会,难不成这点情趣都玩不得?
真要说起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回应。韩貅忽然想到前几日那光明正大出现在自己面前,送上梁刹关切之语的那名翅鸟暗卫。当时此人忽然出现,只留下一片短笺。
上面写着:卿才华横溢,书画双绝,藏头精妙,若能手书一番,为兄心中甚慰。”
只是……这“精妙的”藏头一句,总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思量之间,忽闻遥远处马蹄阵阵,这个方向,是直道!
韩貅心中一动,顿时运起些许灵气汇聚于双目,极目远眺,只见晋阳城外,萧瑟夕阳下的直道上,两人快马而来,看装束,分明是两位八百里加急来报的斥候,看来路方向……这是,自东南而来?
这两名斥候一路飞驰,不过须臾便闯入晋阳,一路高唱,行人连连避退,而唯独那几名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儿,没了曾经韩貅压在上面的管束,这走路走一排、交谈旁若无人也就罢了,此时更是直挺挺拦在路中央,痴痴呆呆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快快让开,这乃是发自洛阳的指示,你们耽误军国大事,是还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军士声色俱厉,
……
接下来的闹剧韩貅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微整仪容,便施施然地离开了此地。
重活一世,当然首先要扭转曾经的可悲命运,将曾经的仇人十倍偿还。如今仇人恶果尚未到采摘时机,又设法从韩氏这个乌泱泱的是非之地脱身而出,他的种种努力也算是可以告一段落。
但扭转命运四个字,又岂是单单被动的躲避悲惨经历即可?韩貅当然不会甘心于此,接下来,也该是他实现自我价值的时候了。
而这飞马使者所带来的消息,正好填补上一方空白,时间算的刚刚好。
韩貅心下满意,修长的手指轻轻从鬓角处的发丝自上而下地顺了一遍,下一刻将乌亮发梢撩甩至背后:
“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说罢,折扇纶巾的俊美少年便踏出屏风,下楼径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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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宫,飞霜殿。
梁刹又忍不住取出他特意命人装裱的韩貅手稿,翻开第一页,便是那首含蓄又格外直白的诗作。不错,他甚至特意请模仿大手仿着韩貅的字迹,却总觉得少了一份韩貅笔下潇洒风流之韵。
若是小师儿能够像那韩亦秋一般,来到洛阳,来到他身边那该多好。如此,恐怕他们二人早便能互通心意!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师儿言说,无奈佳人相隔千里,每每落笔之时,却只能辗转反侧,到底舍不得将心中的那句话附着这薄薄一页纸送去。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定要亲自让师儿知晓自己的心意。
指腹轻轻摩挲过散发着墨香的书页,这一册手稿,他已经反复吟诵,几乎倒背如流,却还是忍不住翻看了一遍又一遍,为其中精巧含蓄的心思与文章中的风骨所倾倒。
吾心慕卿,此生不移。
既见此书,当知我心,无须多言。
梁刹无声地念着这段话,无望的情感得到回应,冥冥中似乎想到了他日自己与师儿吟风弄月、把酒言欢的曼妙场面,两人独处时的畅快满足历历在目,让他心中涌起隐秘而旖旎的快意。
此时太监进来,躬身道:“陛下,左丞相、宋将军、昭仁王爷、太仆、大鸿胪、大农令和少府在外求见。”
梁刹心中一叹,真是一入红尘舍不得,世上的事情总有千头万绪,但说到底,这才是生活。这样想着,他心境平和,挥手示意让那些臣子进来。然而那林隼太监却并不立刻退下,转而报告起另一件事:“陛下,方才晋阳方面有了新的动静。”
闻言梁刹动作一顿,立刻抬头,面露期待之色:“什么事?”
现在却不是两人默契的通信时间,莫非是小师儿与自己分别日久,受相思之苦,所以忍不住要一诉相思?哎呀呀,害羞又傲娇的小师儿,每次自己洋洋洒洒能将情话写满三张纸,小师儿呢,却只淡淡回薄薄一纸,若非有林隼向他汇报小师儿每每独自倚窗静思等等之举,再加上他心中的坚定,换一个人,恐怕都会觉得是自己在一头热吧!现在看来,小师儿分明也已经情难自抑啦……
然而下一刻,太监的话就打断了梁刹的想入非非,将他生生拖回到现实当中:
“韩昫大人接任太常的命令与那北狄战报同日抵达,不过三日,貅公子便向太常令的辞别,言说要去战场赢得武功。估计现在……貅公子可能已经到达北荒了。”
“……!”
顿时,种种不可描述的迷离气泡“啪”的一声碎裂成珠,无形无味地消散了!
梁刹再坐不住,挥手示意太监召那几人进来。然而即使是片刻的等待也是如此的令人心焦,他不由起身来回走动。
这几人来此,自然是因为北狄侵扰一事。即使面上众人一副众志成城的模样,但诸如大鸿胪、大农令、少府等人,真遇到事儿了,却还是要经过一番推诿避让;而昭仁王爷看似在其中处处圆滑,却也同样暗藏心机:
他想要诱梁刹御驾亲征,这言语间便处处带着诱导。
梁刹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只是他此时依旧扮作哑巴,权且任由这些人在这里唱大戏,心中越发升起一阵对事务的厌烦。
视线不经意落到书桌上那素雅风流的手稿,渐渐冷静下来的梁刹眼中一暖,心中又俶尔苦笑:
‘哎,罢了,只要事关师儿,自己就别想再把持那颗平常之心了。只是,这样慌乱的感觉,却又如此真切,真切得仿佛曾经种种都只是一场平静而虚幻的美梦,而现在才是真正有血有肉活着的感觉。或许这一切是因为,师儿才是自己活着的契机吧。’
这种心脏狂跳、惊惶无措的感觉,让他新奇而感慨。于此时鲜活无比的心绪相比,曾经的种种都平淡得不可思议。
梁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真相就仿佛是害羞地藏在卷帘背后的小姑娘,一句话不说。
就这样,在梁刹的全程走神兼将计就计、梁刈的推波助澜和左宋两人的装聋作哑中,皇帝御驾亲征北狄一事就这么定下了。
最高的领导层次,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众人一心想要促成此事,自然整个国家机器都开始高速运转。
不过亲征毕竟不是什么小事,即使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开始调度,但等到一切筹备妥当,大军又浩浩荡荡赶赴前线之时,第一批前线守军和临时抽调募集的邻近军队,早已经和北狄交战正酣。
两月时间,便有一位令人叹为观止的帅星冉冉升起。
这个少年英才宛如异星凌空,突然出现,智勇非常。生得风流倜傥,气质高华,但却丝毫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与出身乡野的士兵亦能视为袍泽。武力超群,一身怪力,骑射更是惊艳。
伴随着不断迅速累积的人头,是他堪比离弦羽箭一般飞快的晋升速度。而在他飞快取得中层将领的地位之后,他奇谋迭出,斩获颇丰,更展露出非一般的智谋。甚至于他还拥有一身精深的医术,不但帮着军医营救治士兵,而且还毫不藏私,将一些战场上极为便利有效的急救方式倾囊相授!
智勇双全,医者仁心,这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难得这个年不及弱冠、长得俊美文秀的少年竟能做的如此出类拔萃。随着前线将领的汇报,这员小将的大名也传遍了赶路的皇帐,正是梁刹心心念念,甚至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的——韩貅。
看着那奏报上又列举了韩貅的多少功劳,梁刹的心中又是惊叹,又是牵挂,又是骄傲。这些复杂的滋味糅杂在一块儿,却齐齐汇聚成一种心绪,那便是希望能够化光赶到韩貅身边的急切!
然而偏偏有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振振有词:
“先前奏报还言北狄来势汹汹,如今看来,反倒成了小将的练兵之地,可见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我们实在不宜如此兴师动众,反而有损汉家威严。”
这明显是无端臆测的话出自大农令之口。大农令掌谷货一道,在农业作为主要生产方式的现在,大农令可谓掌握了一国的经济命脉。但是换而言之,皇家的钱篓子是永远都觉得钱不够的,他就像历朝历代的每一位前辈一样,矢志不渝地尝试着劝说梁刹打消御驾亲征这个又昂贵又不实用的主意。
只是他这下意识的一嘴巴,却不小心踩到了最不该踩的地方。大农令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滔滔不绝地阐述之时,他最重要的一位听众——梁刹,正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而目目睹这种种的梁刈,就算心中再对韩貅有如何的痛恨,在此时,面对梁刹形于外的在意,他也只能叹息韩貅的好运。不过是一面之缘,梁刹竟然依旧记得这个小友。
“将军所言固然可信,但大农令所言也不无道理,陛下,不若还是暂时搁置一会儿。到时我们亲自来审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这位韩小郎当真如同将军奏折中所言那般神勇,再行嘉奖亦不迟。”梁刈一副立身持正的模样,如此如此一番道。
梁刈究竟对韩貅是何种态度,梁刹心知肚明,闻言他只在心中冷笑一声——虽然知晓师儿参军,但尊重师儿自己的意见,他并未提前与驻地将官打招呼,而林隼传来的消息和将官奏折中所言的情况却大致相同,他对师儿的真实能力信心满满——是以,便等着这些人真正见识到师儿的能耐,自要他们心服口服。
此刻的妥协,并非是怕了大农令与梁刈等人,而是不想让这些人不负责任的猜测揣度,对师儿的声名造成一丝一毫的损耗。
如此一番料想妥帖,梁刹对封赏一事暂时按捺不提,待那两人离开后便又忍不住取出他着宫中绣娘描样绣成的诗文绢帕,指腹摩挲着其上微微凸起的绣文……
哎,相见之日近,真教人熬煞。
胸中的种种思念情潮,在终于得见时达到至高点。即使韩貅碍于资历仅仅身处人群中并不起眼的位置,即使梁刹碍于帝皇威严不得不肃容正色,但,不自觉就交汇至一处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那份涌动在两人间隐秘的暧昧就化作确切的甜蜜。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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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一番接风洗尘、誓师鼓舞过后,梁刹端坐于皇帐中,便听得外头传来低声细语。
“陛下可在里面?”
这句话问得温柔而亲近,仿佛他言语中的“陛下”并非是四海之主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人。梁刹心中一喜,心动神转之间已然离了座位,三两步踏向门口。
帐外的林隼太监乃是一路看着梁刹如何沦陷,又如何慢慢变得有人气,早有梁刹吩咐在前,自然知道这位就是尊贵的皇帝陛下心尖尖上的那个人,闻言立刻恭敬地撩开帐子,请他进去。
趁此机会大量一番这位“二主人”,他心中惊叹。
方才在人群中他照着最风华正茂那一个找,便锁定了此人,如今近观,更是忍不住为其姿容风仪而倾倒。此人沈腰潘鬓,容色昳丽,映着北地风霜更显锐气。虽然只着普通将官所着贴身软甲,乌黑的发丝被一根木簪整齐地梳起,但如此朴素的模样,却比洛阳城中如今风行的那些傅粉摇扇的贵族公子更具风华,武人装扮非但不减其风流矜贵,反添英姿勃发之气!如此灵秀人物,也就怪不得将将要看破红尘的陛下,居然为了此人再入紫陌,甘之如饴了。
韩貅点头谢过,一步踏入皇帐,便正好与那迎来的梁刹撞了个对眼。
他忽然轻轻一笑:“果是霜白叶红之时,梁兄好算计。”
一段时日不见,韩貅的风仪似乎越发惹眼,轻笑时风流挑起的眉眼带着凌厉的矜贵和直白的爱意,直直戳的梁刹心脏发疼——
甜得发涨,涨得发疼。他痴迷地凝视着心爱之人,怎么看都看不够,还不自觉就被爱人的风姿迷得晃花了眼,头晕目眩,心醉神迷。
梁刹喉头哽咽,心中那番涌动的情潮,终究再是忍耐不住,只听他低声将手中摸索的绢帕递出:“为兄的拙劣算计,又如何能比得上师儿你的灵心慧性?”
这一声“师儿”喊得格外低沉暗哑,惹得韩貅耳根发烫,每一世的恋人即使纵然性格不同,身份不同,但这声声呼唤呢喃中包含的情意,是同样的火热、滚烫又显白,又似乎愈久愈深,宛如陈酿。心脏仿佛就像是一面皮鼓,破开了一个口子,对爱人的思慕与欢欣流入其中,塞得满满当当,空心的皮鼓变成了实心,旁的一切都无法再起波澜。
他摩挲着帕上那精致的“心慕”二字,眉目含情微挑:“那师儿的灵心慧性,不知菩提树下的净琉璃尊者可曾满意,可愿渡我化去人间业障?”
声声的撩拨,仿佛是身处名寺古刹中,虔诚的信徒向大师投石问路一般的情景,将梁刹曾经的清心寡欲刹那间化成隐秘的暧昧,越发刺激得他心头火起,反手将韩貅的手握紧,向后一拉,将人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终于得偿所愿,曾经不识红尘,后来初识情爱滋味,辗转忐忑,连日来的担忧挂念,等等一切,终于在爱人顺从无声地安抚中化作满满要溢出的涌动心潮,梁刹满足地在爱人耳边低喃:
“人间业障千千万,不可不渡,却也难渡,需日日化渡,时时守护。”
“哦?那还请大师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我自会手把手教你,如何斩除业障。”
帐外是高高秋月照长城,帐内细碎摇曳的灯影掩不去暧昧情浓的低喃。正应了那句:一番金风玉露一相逢,却胜过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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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公子逆袭1311
一场大胜过后,众人欢聚宴饮,杯盏交错,拱绕着这场战役中发挥决定性作用的男人。韩貅被连番劝酒,一时招架不住。就算他连声表示自己不善饮酒,但还是耐不住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的劝饮之词,不自觉就多下几杯,昳丽的面容上染上绯红。他满面无奈,只能求助地看向那坐在上首含笑看戏的帝皇。
享受了美人含泪的美景,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梁刹掩去唇角笑意,刚想要起身替韩貅解围,却忽然听到梁刈看似温和亲近,实则阴阳怪气的“玩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韩小将军的模样,可不正正应了这句诗么。”
梁刹眼中一冷,这话里话外,却是将师儿比作娇花小娘了,这对于一个男性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屈辱。不,身处军营之地,若是今日梁刈这番“称赞”被应下,想也知道师儿会威信受损,颜面难存。想到此,他心中发寒,梁刈千不该万不该,想不开又去动他的师儿!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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