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哥,这十年来,除了那年在千茴岭相遇。其余时候,你过得可好?”相对而坐,宇文淇亲自为柳筠衡倒了茶。
柳筠衡微微一笑,他抿了口茶,这才应道:“先时在千茴岭,不是都和你说了么?”
“哈,你那时候还真不是在和我说着玩啊。”
“怎么,不信我?”柳筠衡好不容易让自己缓过来,这下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宇文淇忙摆了摆手:“信,怎会不信?只是我纵使猜着了,也实在难以……”
他实在难将柳筠衡和柳檀联系在一起。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少侠,一个是名动长安的戏子。两个身份上都天差地别的人,让他要如何相信是一个人。
“我这下在你面前,你倒是觉得,我是谁?”柳筠衡看着他笑道,这转眼间就换了他来主场。
果然柳筠衡这样的话,让宇文淇犹豫了,他看了他好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是依旧是不明白的问他:“可,可你在千茴岭那边对我说,你通共才二十有四,若去学了唱戏,那这身武艺如何习得?可,可这下,可这下我不明白。”
柳筠衡笑了,他对着宇文淇唱了几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于岂少梦中之人耶!”
“果真是一人,真是妙哉。不过,这下到没有方才在台上的入味,欠了点感觉。”宇文淇惊叹道,闲不住又点评了几句。
“我自幼是习武的,是老头喜欢听戏。我见他年迈孤独,这才萌生了学戏的念头。许是天分,我唱戏并不需要太过刻意的去练。就是倒仓之后嗓音也依旧,还让我练了变嗓。你方才说欠了点,大概这是我改不了的习惯,无衣不入戏。”柳筠衡见他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见他实在想知道,这才将原因徐徐道来。
宇文淇点了点头,这也真是个奇才。他又想起第二次去千茴岭不见他,便问道:“难怪。对了,开春时我到千茴岭去,怎么不见你?我真以为凌大哥去了边关,你是一定跟去的。”
柳筠衡摇了摇头:“极少的,也不过去了几回。他是棘手了,这才把我叫了去。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是不愿多待的。”
“可若那会子没在那边遇上你,今年,你会来找我吗?”宇文淇看着他问,又低头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十年期至,自然会如约而来。拿,你那年给我的玉佩,如今,完璧归赵。”
柳筠衡迟疑了一下,将那年与他交换的玉佩从随身的衣服内侧取了出来。“来,你的。”
没想到柳筠衡正想取回自己的玉佩,却被宇文淇先一步收走。柳筠衡不解,只听宇文淇问道:“衡儿,这玉佩,能不能送我?”他问着看了看柳筠衡,还是将玉佩放到他手中。
“你很喜欢么?喜欢就拿去吧。”柳筠衡说着,拿着那块玉佩起身走到宇文淇旁边。他跪坐下来,小心的为他带上。
宇文淇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的衣服,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一二只云鹤。图案简单却精致非凡,穿在他身上也是通身气派。这下配上这青中带白的玉佩,反倒和他绾发的墨玉鸿鹄簪遥遥相应。
“既是这样,我这块,也赠你吧。”他说着,也将自己的那块玉佩戴道柳筠衡的腰间,墨色的玉佩搭配他云白色的衣袍也是正好。
“这不是你母妃赠你之物麽?我岂好意思去要?”柳筠衡说着就要取下,却被宇文淇按住。
“十年之前你都敢收下,如何现在不敢了?若是这样,难不成,今日要我同你再许个十年之约?”宇文淇笑道,“你看,你带着这墨玉可是比我好看多了。”
“又贫嘴。”柳筠衡不知怎么的脱口又呵斥道,出口便觉说错了话,忙掩了口。
宇文淇笑了笑,递了杯茶给他:“大哥该怎么训还是可以的,不必这般拘谨。虽说方才在秋意轩那样,想来也是你和凌大哥说好的。那若这般,你可就不是我买进府的戏子,你可是我请来的客人。”他的面上依旧是孩子气的笑,那话倒是说的实诚。
“嗯?”柳筠衡看了看他,一边将杯子放回桌案上。
宇文淇又握住他的手,神秘的对他道:“这话你莫说出去。兴许是我从小接触的人少,故而我能记得住我接触过得每一个人的点滴。你方才压着嗓子说话,可你的手没有用东西包裹着。我握着你的手,自然知道是你,瞒不过的。”
“好。”他方才只是奇怪他为何会一直握着他的手,这下听他一说,倒是明白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在电视上有看过一个节目,就是夫妻之间的猜谜,比如丈夫闭眼去摸妻子的手,看能不能找到正确的。如果这游戏让小六小七去玩,那他们准能赢,2333333
我画个重点,大家记一下玉佩的颜色〒▽〒我真是写了后面忘了前面。
1号的四章,更新好了。
☆、十年期至(下)
“筠衡,我如今把你带了回来,却不是画地为牢。你若想离开,我不拦你。只是,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宇文淇连喝了两杯茶,这才开口对他说道。
柳筠衡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可真是的,这也没多久,对他真是除了柳檀什么称呼都用了。
见他摇头,宇文淇还以为他不同意,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耷拉着脑袋。
“我若有事离开,自然会同你说。你放心,我可从没无故离开你过。”柳筠衡见他这样,不由得笑道。
宇文淇想了想:“还真是。”
“你方才问我,我这十年如何?如你所见所闻,我一切安好。你呢?你这十年如何?可是没白活?”先时在千茴岭,他纵使千般想问也不敢多言。今日既然相认,自然还是问出了口。
宇文淇低头思忖了好一会才仰起头看他,他笑道:“好不好都过了这十年,我如今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麽?”说完,还特意起身走了几步,复又坐下。
“你这人,还真是……”柳筠衡看着他,摇了摇头。
两人正聊着,秋枫端着新茶走了进来。她看着宇文淇和柳筠衡,微微有些发怔,却又不好问,忍不住又微微探了探身。
“怎么,再找什么?”她这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她俩,故而宇文淇先一步开口问她。
秋枫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您方才……”
“哈哈哈哈,不必找,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宇文淇说着,见秋枫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柳筠衡,又补了一句,“只是说一点,柳兄在王府之事莫要说出去,你们知道的,只是本王带了个戏子回府。”
“奴婢知晓,请王爷放心。”秋枫笑着宽慰道,说着,起身离去。
“筠衡,你如今在我府上,依旧做我的近身护卫吧。”宇文淇看着他,笑的倒是开心。
柳筠衡想了想,好像也没别的更好的法子只得点了头答应他。他笑道:“你如今的功夫,还需我护?”
宇文淇猛地将他抱住,他看着柳筠衡,一脸坏笑:“那换我护着你也好呀。多好歹当年也是你救了我,也让我考虑一下还一下这份恩情吧。”
“你能不能别这样?没个正经。”柳筠衡挣开宇文淇的双手,反将他的手掰开反剪。
“我不管,就这样说定了。”宇文淇吃准了柳筠衡对他的态度,故而越发的放肆。
“行。”
夜幕降临的时候,柳筠衡正想问宇文淇他要住哪,但似乎自己如今就是个透明人似的,因为宇文淇对他说“先时在军营时都同我在一处睡,如今在王府,你嫌这地小?”
柳筠衡心里实在无奈,这人现在是变着法子要同自己待在一处么?那也不必这样吧,都已经来了,哪会随便离去。
至少,也要让他把事情办了再说。
不过无奈归无奈,柳筠衡还是陪着宇文淇一起躺下,宇文淇依旧是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抵着。
“阿淇,我问你,你这如今带一个戏子回府,你不怕么?”柳筠衡轻轻托起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胳膊上。
“有何要怕的?我带回来的,可是我的近身护卫柳筠衡。”宇文淇口气满是嚣张。
柳筠衡轻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可一直等到柳筠衡睡下,宇文淇也没能睡着。他看着柳筠衡,自己倒是有些莫名的难过。
他想过很多种他们重逢的方式,也想过很多处他们重逢的地点。只是没想到他们提早了两年在千茴岭相逢,那次的相逢,他以为他能将他带走,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宇文淇送柳筠衡离开的那天,他就对自己说,筠衡不是家雀儿,是不可能同自己一处待着的。他也没有资格要求这样好的一个人陪着自己踏入险境。
可他没想到,终于等到第十年,他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他以为他会失约,可有不算失约。他从暮春四月等到深秋十月,他终于等来了他。
他没有食言,可终究误了些时间。他兑现了当初对他的诺言,以他的方式回到他的身边。
宇文淇轻轻将柳筠衡的身子抱住,筠衡,我如今,是真的离不开你了。
怎么办?
天明之后,宇文淇依然在酣睡,柳筠衡悄声起来梳洗。推开门时,却见秋枫和剪桐守在门外。
“王爷醒了么?”秋枫压低了声音问他。
柳筠衡摇了摇头。
“还请公子回屋守着王爷吧,他性子古怪,一会若不见您,会急的。”剪桐说着,将柳筠衡推了回去。
柳筠衡没说什么,又回到了屋里。不过悄悄的把剪桐方才递来的东西放好。
他看着宇文淇,见他模样安然,心里也宽慰不少。至少如今,那双剑眉不再睡梦中凝蹙。
柳筠衡不知道的是,唯有他陪在宇文淇的身边,宇文淇才能如此。
亦是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淇才转醒。醒时,见柳筠衡已经梳洗好坐在床榻边,他笑着问道:“筠衡,你醒了几时了?”
“只比你早了半个时辰。”柳筠衡淡淡一笑,又伸手向他。
“我今日带你在这王府走走吧,我来了虽说也快两年,可一直也没怎么好好走走。”宇文淇依旧是嬉笑着。
柳筠衡本就不喜多言,此时更是处处依着他。
宇文淇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他自然也深知柳筠衡的脾气,也不敢太过造次。
两个人一道看着这王府的风景,宇文淇本也话不多,只是为了不让两个人之间太过沉默,这才同他说起这王府。
“这一处,你看着好,却是旧风景了。这原是康亲王再世时住的府邸,也不知为何会被赐给我。我是不挑的,反正没让我流落街头我都随意。”宇文淇自嘲道,指不准像他这样,哪天就流落街头了。
“你可以来找我。”柳筠衡这话倒不是开玩笑。
宇文淇看他眼底里那股认真的劲,他笑着应:“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要去找你。你说了会护着我的。”
“嗯。”
又走了一段路,宇文淇指着前面一处对着柳筠衡道:“这里我还真是第一次来,先时有听过康亲王府里有一处绝景,想来可能是这里。我们过去看看吧。”
“王爷,王爷。”秋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他两人停下,这才喘着气道,“宫里来了懿旨,太后娘娘召您进宫去。”
“可有说是何事?”宇文淇有些奇怪,如何是太后的懿旨。
“你先去吧,无妨,来日方长。”柳筠衡低声对他说道。
宇文淇这才点头离去,秋枫不过朝他略点了头,也随着匆匆离去。
“剪桐拜见公子。”
“起来吧。”柳筠衡方才就知道剪桐就在旁边,这下来了,倒也好。
剪桐起身,这下才得以细细打量了柳筠衡。
“这些年,辛苦了。”
“这本是剪桐分内之事,不言辛苦二字。”剪桐摇了摇头,她们两个当年接下了这任务,就知道自己该面对的一切。可如今一切安好,自然是不再计较。
柳筠衡点了点头,也不知该多说什么。
“本该是和秋枫一起来谢的,这下她有事,剪桐先行谢过。”剪桐说着,福了福身子。
“都是为了他,又何必谢?”
“也是。公子如今有何打算?”剪桐笑道,这难怪会是继任之人,想来也是不易。
柳筠衡思忖了一下:“面上还是这般,静观其变。我那边一直都备着,别慌,只是他如今还需人替他防一防才是。”
“好,我和秋枫都依公子的。”剪桐自然答应。
在那石桥上待了一会,剪桐这才引着柳筠衡往屋里去。
“这边,是王爷的书房。公子若无事,在外间看书倒是可得。里头的,那得问王爷了。”
“问我什么?”身后传来宇文淇的笑语。
柳筠衡看着他,唇角上扬,并不答话。便又听宇文淇道:“筠衡你别这么拘谨着,只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才好。”
“嗯。”柳筠衡不过微微颔首。
剪桐见状,忙走开了去忙自己的事。
“你回来的倒是快。”柳筠衡说着,随他走到书房去。
宇文淇含笑应答:“没多大的事情,不过说了几句就让我回来了。”他自然不肯多说,太后不过是问了他今年生辰在何处过。
“嗯。”
“书房的后面我是不肯让人来的,因为……”宇文淇故意卖了个关子,他将书房的隔间打开拉他进去。
原来,这隔间后面,将窗打开,正对着外头的景色。几杆青翠的竹子,远一点还有溪水流过,看着倒是闲适。更有一小榻依窗放着,倦了还可小憩片刻。
柳筠衡一看那小榻就明白过来,他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书房暗藏玄机哟,想看等明天【嘿嘿,来打我呀。噗哈哈哈】等一个人等了十年,是不是很傻?
万更第二天,下一更在12点半
☆、书房剖白
“你常来这么?”
宇文淇摇摇头:“我虽想,也不过是想想。总有烦心的事,哪得呢?”
“我让长赋带给你的东西,你没看到么?”柳筠衡见他这样说,也只是笑着问了一句。
宇文淇点头,转身从壁上取下一个暗格,又从里头取出一个小锦囊,正是柳筠衡托凌长赋带给他的那个。“我看了,也努力照着做了。可是,我……”
“别心急,昨儿你也说了,这十年,你没白活。如今,你还有我。”柳筠衡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宇文淇一把将他的手握住,对他道:“衡儿为什么那么喜欢揉我的头?”
“…没有原因。”
沉默了一会,宇文淇忽然想起唱戏之事,开口就说:“檀儿,十年期至,你不该兑现承诺麽?”
柳筠衡真是无奈,这人能不能固定一个名字叫他。
“唱戏是可以,只是我想过几天,今日嗓子有些不舒服。还有,你这里有戏服么?难不成,你还想在听一次《牡丹亭》?”
“不,想听别的。只是,非要穿戏服?”宇文淇有些惊讶,他只听闻柳家公子会唱戏,没想到还有这些怪癖。
“那我唱小生。”
宇文淇立马打断他的话:“不行,我想听你唱《贵妃醉酒》。这样,我过几天命人把戏服取来。只是为何一定要戏服?”
“我说了无衣不入戏,偏生你还要听旦角的戏。”
宇文淇扁了扁嘴,这话他昨儿就说了,倒是他忘了。因笑道:“那你此生只能给我唱旦角的戏!”那话语间满满的霸道。
“嗯,我余生只给你唱戏。”柳筠衡说着,又揉了揉他的头。
宇文淇没有反抗,他笑着拉着柳筠衡在小榻上坐下,转身看着外头的风景,他含笑道:“这一处,很像洛云殿我原先住的地方。”
“你幼时住的地方?”
“你果然知道。筠衡,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何方神圣?”宇文淇忽然转身回来看着柳筠衡,见他摇头,他忽然掐住了他的锁骨。
柳筠衡平静的看着他,平静的开了口:“戏子,剑客,先生。也不过这三个身份,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不,你到底是谁?”宇文淇加重了力道,看着柳筠衡一脸的平静,他忽然有些恼了。
柳筠衡被他弄得有些难受,宇文淇这般看着他,他也有些有些尴尬:“你不信我么?”
宇文淇摇了摇头:“我信你。”可我怕。后面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隔间里的两个人依旧沉默着,趁着柳筠衡没注意,宇文淇轻轻将唇落下吻住了他,却又只是蜻蜓点水搬的吻了一下。
“阿淇……”柳筠衡有些惊讶,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这人变脸变得太快了。
“衡儿。”宇文淇低低的唤了一句,顺势将柳筠衡扑倒在小榻上。
他没再多说一字,柳筠衡也没吭声。两个人就那样抱着躺在小榻上,整个小隔间里安静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柳筠衡知道宇文淇的意思,只是对他来说,他觉得有些奇怪。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如何宇文淇会对自己产生这般情意?他是不在意这些情爱之事,可宇文淇毕竟是王爷,这以后要如何?
宇文淇的头还埋在柳筠衡的发间,只是感觉柳筠衡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时,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阿淇,你还小……”柳筠衡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开口劝他。
“筠衡,你这话,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若是十年前你说这话,我还兴许会听。可如今我都快弱冠了,你就不能换个说辞?”宇文淇有些着恼,却依然坏笑的说着。他撑起身子,看着柳筠衡。
柳筠衡不答,却也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衡儿,你看着我,看着我。”宇文淇压抑住内心里的恼怒,耐着性子同他说话。他本想去摇柳筠衡,可这软塌太小,怕自己摔了下去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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