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难缠作者:凌晨筆缘
第19节
“属下督管下属不严,请公子重罚。”微烟站了出来跪了下去。
程风看了微烟一眼,想说话又不敢开口。他们都知道柳筠衡的脾性,若是这下太多人求饶,只怕一会儿越发没有挽回的余地。
“管刑罚的都在犯事,这还真是有趣的很。”柳筠衡的语气依旧是平静,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宇文淇坐在一旁,看了看下面跪着的雁飞,又看了看坐着的柳筠衡。他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况,的确讽刺。
雁飞跪着,只管磕头,都磕出血来了,也没拦住他。
“别磕了,既查出了是你,一会儿自然要领罚。微烟,你说说怎么罚吧。”柳筠衡冷声道。
微烟一愣,继而咬了咬牙。她开口道:“或死,或废全部武功逐出青门饮。”
“筠衡。”宇文淇开口唤道。
柳筠衡没看他,只是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笑道:“我常对你们说,外患不可怕,内忧才可怖。可是好像,没人当一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今日既然淇公子开了口,我给这个面子。你们两个,各自去领鞭刑就是,顺带,把门规抄十遍。”
雁飞闻言,开口道:“公子,这是雁飞自己的过错,微烟姑娘一个女儿身,如何挡得住青门饮的鞭刑?雁飞愿一并承下所有鞭刑,望公子成全。”
“所有鞭刑?”柳筠衡冷哼一声。
微烟却仰头道:“公子,既是犯了错,微烟愿受罚。微烟谢公子不杀之恩。”或死或驱逐,这个只对于普通的教众而言。像微烟这样的,若是真的罚了。哪能有免死的机会?
“既然雁飞要领,那就鞭刑四十,其余照旧。”柳筠衡冷冷的扫了一眼堂下之人,他道:“莫要逼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谢公子不杀之恩。”雁飞重重的磕了头。
柳筠衡看了看宇文淇,他起身,对着微烟和雁飞道:“你两一会儿到我屋里来一趟。”
“遵命。”
宇文淇有些无奈,还是跟着柳筠衡回去了。
“衡儿,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回到屋里,宇文淇叹了口气。
“吓到你了?”柳筠衡转过身来看着他,见他依旧是摇头。
宇文淇笑道:“我哪有那么不经吓?只是,真的有点可怕。我忽然想起那年凌大哥和我说的事情,他说你生气的时候,是谁的话都不听的,而且……”
“而且什么?”
宇文淇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怕,所以我就不说啦。”
“别怕,我脾性就这样。”柳筠衡说着,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宇文淇顺势将他揽入怀中,坏笑了一声:“小孩脾气。”
门外传来叩门声,柳筠衡朝宇文淇点了点头,这才应道:“进来。”
“公子。”微烟和雁飞齐齐叩首。
“让你们来,我只是想知道,雁飞到底说了多少的话出去。”柳筠衡依旧是习惯性的叩着桌案。
雁飞微微抬头,看了看柳筠衡,又看了看宇文淇。他咬了咬唇,犹豫了半晌,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属下和叶离相识的早,交情也不错。属下一直知道叶离的心事,他喜欢公子,很多年了。那一年也是因为担心公子,所以才乱了分寸。去年末时,偶然在山下遇见他。他说,想再见您一面。有些话,想亲口对您说。我这才应了他,那日见四大护法都去了灞桥附近,想着是公子回来了。就对他报了信。”
柳筠衡听着这番话,面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只是很久之后,他开了口:“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公子,恕属下多言,叶离他,还活着吗?”雁飞走到门边时,开口问道。
柳筠衡点了点头:“活着。”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我留着你们,有我的意思。只是依旧是先时的话,我的事情,你们勿要干涉。”柳筠衡冷冷的扔出一句话。
微烟垂了头,她不敢去看柳筠衡。她不得不佩服柳筠衡,一如在他六岁那年。在那曲琴音之后,在自己的身子可以动弹之后,她起身朝着这个六岁的孩子跪了下去。
“微烟叩见主子。”
“在想什么?”柳筠衡打断微烟的回忆,看着她,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在想,在想着微烟没有跟错了主子。虽然一不小心自己的性命都要丢了。”微烟托腮看着柳筠衡,笑道。
听微烟这话,宇文淇差点也笑出了声。又听她问道:
“公子,叶离的事情,公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追风随云
柳筠衡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点了头。“我知道。”
微烟见他这样子,自然也能猜到先时发生过什么事情。按柳筠衡的说法,她也能明白过来后来为何柳筠衡会疏远叶离。
如此,最后到底只是痴心之后的妄想罢了。
微烟轻轻叹了口气,她忽然笑了。一开始她也很喜欢柳筠衡,不过她与程风更亲。程风对她说,那人于你不过天上星辰水中月,若是执迷不悟,终究一场空。
所以后来,微烟对他不过是兄弟情谊。娇画曾问过她为何有如此转变,她道,我走不进他的心里,就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公子,微烟也去领罚了。”微烟说着,起身离去。
“筠衡。”宇文淇一直等微烟走远,这才唤了声。可还不待柳筠衡应他,他起身往屋里走去。
柳筠衡随他走了进去,见他又在翻看那本剑法。“又怕了么?”他问。
“是啊,我怎么不怕?衡儿那么好,我却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怎么办?我忽然想和你打一架。”宇文淇说到最后,他笑了。他看着柳筠衡,依旧是灼灼目光,看着,视线不离分毫。
柳筠衡也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宇文淇的头,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好,走,我陪你。”柳筠衡开口道。
两人一起走到院子里,院子里的樱花随风飘落。只是这样的美景在今日却没让人有丝毫的留恋。
宇文淇看着柳筠衡,咬了咬唇,后退两步把追风拔出。柳筠衡并没有动,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冷冽。
宇文淇也不理会,一剑刺了过来。剑锋离柳筠衡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时,柳筠衡闪了一下,跳到他的身后。他反身又是一剑,依旧被柳筠衡避开。第三剑刺过来,柳筠衡拔出了随云剑。
两剑撞击发出一声脆响,宇文淇一怔,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他抿着唇,挥着剑一剑一剑的刺过去。柳筠衡看着他,一直冷着脸,但也丝毫不马虎。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毕竟宇文淇手上的剑和他的随云也算的上双生剑。随云的威力他是知道的,故而这下只能是慎而又慎。
柳筠衡并不只是防守,只略摸清宇文淇的底子,便开始反击。他下手最喜欢直接把对方的剑挑开,但对着宇文淇试了三次,竟没有丝毫效果。
柳筠衡笑了,这样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真是有些后悔到现在才来比试,难得,难得。
看到柳筠衡笑了,宇文淇心里自然有数,他越发全神贯注的与他对招。两个人悬在半空,相互对视。宇文淇笑了,只是转手又刺了过来。
两剑撞击,震落院落中的樱花花瓣纷纷下落。
宇文淇心里只道眼前之人太过唯美,却也不敢分神。他也试着去挑开柳筠衡手中的随云,只是也没成功。不过这倒是在他预料之中,他看着柳筠衡又刺了几剑过去,倒是没输没赢。
“衡儿。”他笑道。笑着,忽然将剑收回。整个人顺势下落。
柳筠衡猝不及防,差点收剑不急伤到他。柳筠衡忙将随云丢开,又一把将他抱住,他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还是没忍心开口训斥。
“衡儿。”宇文淇依旧是嬉笑着看着他。
柳筠衡看着他,只是摇了摇头。
“公子啊,您这回算是遇上能和您拆上三百招的了。”一旁传来拍掌声,循声看去,是程风。
柳筠衡扶着宇文淇站稳,大笑道:“总算遇上一个让我练剑能练得开心的人。”
“淇公子,先时忘了和您说,剪桐先回王府去了。”程风笑着对宇文淇道。
宇文淇点了点头,他笑道:“是我让她回的,故而一直没有问起。”
“公子,凌公子那边捎来一封信。”程风把信递给柳筠衡之后就转身离开。
程风心里只道,估计是方才气性大了,还好这剑下留情,不然若是和雁飞等辈对打,这下定然死无全尸。
“方才若不是收剑收的及时,你可知道你现在会怎样?”柳筠衡这才看着宇文淇责问道,他问着,柳眉凝蹙。
宇文淇却依旧只是笑:他摇了摇头,应道:“不怕。和我过招的可是青门饮掌门,若是真心要我的命,还留得我这些时候?”
“又贫嘴,下回不许这样。”柳筠衡实在拿他没法子,只得推着他往屋里去。
“你是我这些年来碰上的第一个三招挑不开剑的人。”柳筠衡一边给他斟茶,一边笑道。
宇文淇听他这话越发笑的开心,倒有三分得意:“这么说来,我倒是没给你丢脸。”
“哪能呢,能把凌兄打败的人这世间就没几个。若说来,今日还是多谢你手下留情。”柳筠衡抿了口茶,将方才程风给他的书信打开。
“秋意轩一聚。”
柳筠衡将那信纸放在宇文淇面前,他笑:“看看,在催着人回呢。”
宇文淇一看,也笑了:“那便回吧。你呢,可还愿跟着我?”
“哈,听你的话,若我不愿,倒是可以不去你那了?”柳筠衡心情颇好,倒开始调侃起他来。
宇文淇看着他,含笑道:“你舍得?”
柳筠衡没有应话,这话,他还真的不敢接。他看着宇文淇,见他那清澈见底的目光,怕了。
“好了,你既不应,我只当你是舍不得了。那就还依旧,你随我回去。”宇文淇看着他,替他应了话。他看着他,伸手为他斟满杯子里的茶水。
柳筠衡默默的把杯盏中的水饮尽,待他将杯子放下,只一把被宇文淇揽入怀中。
“纵使你舍得,可我却舍不得,这该如何是好?”宇文淇搂着他,轻声叹了口气。
柳筠衡只靠在他怀里,他沉默了一会儿,见宇文淇一直看着他,这才开口道:“随你吧。”
他说着扶着宇文淇的肩站了起来。只是刚走回房里,他就被宇文淇从后面抱住。
宇文淇苦笑道:“衡儿,我虽是舍不得,可又真的不舍得去勉强你。你若勉强,到时候送我到灞桥边上便是。”
柳筠衡听他这话里有话,只是轻轻的掰开他抱住自己身子的手。掰开时,他有些惊异,这人素日抱他时双臂极其有力,如何今日这样?转身过去,见得他满脸落寞。
“唔。”宇文淇方才被柳筠衡掰开自己的手,这下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他用唇堵住自己的唇。
柳筠衡有些庆幸宇文淇和自己的身高相差无几,他吻着他的唇,一手托住他的头,一手抱住他。
“衡儿!”最后还是宇文淇推开了他,“衡儿,你这,我真的当你是应了。”
宇文淇看着他,见柳筠衡依旧是冷着脸,但是双眼已经通红。那模样看着,越发让人觉得心疼。宇文淇将他一把横抱起,在床榻边坐下。
他看着柳筠衡,心里明白,柳筠衡这才不是在哭,眼下也不知他在压抑什么。开口又故意笑道:“你哭什么,我才是那个该哭的人吧。”
然四目相对,柳筠衡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埋了头在他怀里。
宇文淇一把将他放到床上,解衣扑了上去。他含住柳筠衡的薄薄唇瓣,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宇文淇慢慢的撬开柳筠衡的牙关,挑逗着他的舌。柳筠衡没有丝毫反抗,他回吻着,伸手环住宇文淇的身子。两个人滚作一团。
“衡儿,这一生,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别离了我,也别让我离了你。”松开时,那口里的银丝还未断开,宇文淇看着他,哀求道。
柳筠衡凤眸含水,看着他,缓缓起唇:“舍不得。”
“果真麽?那就好,那就好。”宇文淇差点喜极而泣,又怕被柳筠衡嫌弃自己,只能抱着他,埋头在他怀里。
柳筠衡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含笑道:“阿淇,在我面前我原只当你还是那年那夜来找我谈话的孩子。不过,横竖,依你说的,这些年大家都没白活。我会陪你走下去,你不必这样患得患失的。”
这下轮到宇文淇不吭声了,他抱着他,身子有些颤抖。
又听柳筠衡道:“你不必在我面前压抑着自己,我看着难受。你我年庚本就相差八载,各自经历又不同,何必向我看齐?”
此话一出,宇文淇猛地抬起头来,他咬着下唇,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敢出口。原来,他一直注意着自己的点点滴滴。
谁又能想得到,八岁那年,一面,一约。只因太过想念,他心里牵念着他的一切。谁又想得到,边关一行,原本不过只是为了保命,竟没想可以重逢。
他扶起对他行礼的柳筠衡时,就隐隐觉得不对,几番试探,最终虽然知晓了,却依旧不能坦诚相对。
原来,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我却盼着,灞桥柳岸,是柳存,不是情尽。
“傻瓜,若是想哭,就哭出来。你就是哭了,我这地方偏的,也是不会有人知道的。”柳筠衡依旧是含笑看着他,他轻轻拉过被子,看着他,忍不住想笑。
☆、秋意相聚
“可我怕你笑话,也没什么好哭的。只是听到衡儿说愿意陪着我,我很开心。真的。”宇文淇好半响才开了口,带着一点的哭腔,面上却是孩子气的笑颜。
“嗯,我会陪你。”
我会陪你。真是在没有比这更安慰人的话了。宇文淇笑了,这次终于是很开心的笑了。
结果这一晚上,柳筠衡实在是后悔和他说了那些话,宇文淇不停的和他聊着,那些有的没的。
“我唱一段游园惊梦给你听,然后睡吧。”柳筠衡看着他时,带着温柔的笑意。
宇文淇看了看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头。又听他道:“只唱一段就好,别累了你的嗓子。”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柳筠衡不过唱了两句,谁料宇文淇竟接了一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问他:“你何时会的这些?”
“我记性很好,看了听了就能记得。我,我没唱错吧?”宇文淇说着,又咬了咬唇。听得外头沙沙作响,他正想起身去看,却被柳筠衡拦下。
“下雨了,你要去哪?”
听着,还真的是雨声,宇文淇没应话,只是冲他一笑。
“唱的不错。”柳筠衡说完,合眼睡去。
宇文淇一怔,面上又渐生笑意。他轻轻地伸手将柳筠衡抱入自己怀中,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柳筠衡的眉眼。
“别闹了,睡吧,明日要去秋意轩,得起早。”柳筠衡闭着眼,却准确无误的握住宇文淇的手。他的声音很轻,说完,便没再坑气。
宇文淇无奈,扁了扁嘴,睡了。
依旧还是绵绵的春雨,想着还是骑马方便,二人戴了斗笠,穿了蓑衣往山下去。
长安的街并没有因为这春雨影响了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容易到了秋意轩。柳筠衡一眼就见在大堂候着的听秋。
“公子。”听秋见他来了,忙领了人走过去,一面接过柳筠衡解下的蓑衣等物。
柳筠衡问道:“凌兄人呢?”
“在雅间里,他来了好一会儿了。不过……”
“不过什么?”
“傅姑娘也在。”听秋见柳筠衡问了,这才应道。
柳筠衡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太多的表示。他转头看了看已经脱下斗笠蓑衣的宇文淇,两人点了点头,随着听秋一道去了二楼的雅间。
“傅姑娘,方才若不是听到你的声音,还真不相信是你。”未进雅间就听到里面传来凌长赋的笑声。
“凌公子今日如何有空在这秋意轩?莫非,约了人要见?”这一声,是傅婉儿。
“约是约了,只是不知给不给这个面子,见不见得到。”凌长赋依旧在笑。
“哦,到底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傅婉儿也笑了,正笑着,传来了敲门声。
听秋推门进去,看着凌长赋道:“柳公子和淇公子来了。”
“哎呀,我今儿是托福了,这面子可是大了。”凌长赋看着柳筠衡和宇文淇一道走进来,大笑道。
柳筠衡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问:“等了多久了?”
“还好还好,不过两盏茶的时间。”
若只是柳筠衡一人来还罢,这下见得他和宇文淇一道进来,傅婉儿莫名的想离开,可又找不到借口。
“傅姑娘。”柳筠衡朝她点了点头,这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