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叶青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他现在的确需要一点温暖的东西。他一口气吸掉了剩下的所有豆浆,陈墨又道:“你为什么要那样笑?“
“恩?”杜叶青没反应过来,“笑?”
“你说台词的时候,对杨钧林。”陈墨说,“好像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一样。”
“啊,你说这个啊,”杜叶青点了点头,“林歌就是那样的感觉吧,从小都大唯一的至亲只有母亲,没有完整的家庭,性格缺陷得厉害,依赖母亲,又是青春期,知道母亲在外面有情人肯定很绝望。”
陈墨安静了一会:“你知道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杜叶青挑了挑眉,看了陈墨一眼。两人没能再说什么,有工作人员撑伞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催着杜叶青快点回去:“梁小姐已经在那边等着了,我们要出发啦,杜先生和陈先生快回去吧。”
杜叶青和陈墨一起重新回到图书馆里面,他们已经都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车了,白云驹难得心情极佳地说:“这只是热场,精彩的还在后面,趁着状态好,今天一鼓作气把这两场拍完。”
杜叶青应了,把豆浆盒子扔进了垃圾桶里,钻进了车里面。
陈墨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蛮喜欢杨的,喜欢能把他塑造成功~
蟹蟹喜欢这篇的小天使们w
☆、28|大雨
车子开到了离酒店不远的一家独门独户的庭院里。雨已经下得很大了,被呼呼的海风夹带着,一开车门就铺天盖地地浇下来。从庭院到房间,短短十几步的距离,杜叶青的头发已经湿漉漉软趴趴地贴在了额头上,梁凉撑着伞出来接他,被杜叶青撞了个正着。
其余的工作人员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样的雨里面伞根本就是没用东西。众人在玄关的地方手忙脚乱地擦水、擦器材,房子的主人请他们进去,给他们每人倒了杯热茶。
梁凉、杜叶青、杨钧林和白导单独坐在一个小茶几边上,演林青莲未婚夫的演员和梁凉坐在一起。几人都拿着剧本,白导道:“因为杜叶青要跑到雨里面去,大家注意一下,尽量一次过不要卡。梁凉你和小张拍的时候,尺度不要太大了,温馨一点,不要看起来像炮/友,接吻也好肢体碰触也好都要带感情。除了这几点,剩下的你们自己发挥。”
氛围有一点紧张,众人都只是点头,梁凉单独找白导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杜叶青低头盯着自己的台词,思绪却有些飘远了,陷在了很久以前的回忆里面。一边的杨钧林道:“前辈,这个地方,我冲过来抱住你会不会好一点?”
杜叶青回过神来,侧过头去看他手指指的地方。这里刚好是他从庭院里面跑出来,遇到了等在外面的杨钧林的片段。他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不合适,冲过来会有点突兀,毕竟你不是亲眼看到我发生了什么。”
杨钧林一边点头一边拿笔在纸上做笔记,杜叶青发现他的手很粗糙,有些地方还带着细微的伤痕,心里面暗暗留意了一下,忍不住有些惜才之感。这个年轻人平时看着很开朗的样子,演技也很有天赋,恐怕背后过着比谁都艰难的生活。除夕之后也不知道他……
“学校里的一切都还好吧?”杜叶青随口问。
杨钧林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愣了几秒,点头道:“挺好的,谢谢前辈关心。”
“难得有人叫我前辈,”冲叶青冲他笑了笑,从剧本上扯了一个小小的角下来,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既然做了你的前辈,有什么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杨钧林捏着那个小小的纸片,那双大眼睛睁的大大的。杜叶青被人这么一看就容易心软,语气也软了下来,轻声问道:“那种地方,没去了吧?”
杨钧林的耳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有些急切地解释道:“再没有去过了!那段时间,我真是、真是脑袋发了昏,因为要开学了……”
“青哥。”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突然插/进了他们对话的人在杜叶青的身边站定,冲着杨钧林礼貌地点了点头,给他们都递了一个纸杯子,被子里面装着棕褐色冒着热气的液体。
“你们等下恐怕要淋个透,喝点这个预防一下感冒。”
杨钧林似乎有些惊讶,接过杯子说了一声谢谢。杜叶青乖乖地把药喝了,笑道:“你这个监制做的,跟万用打杂一样。”
陈墨也不恼,替他把散得到处都是的剧本整理好,道:“与其调侃我,青哥还是好好注意一下自己吧,脸色好差。”
杜叶青说了一声“是吗”,摸摸脸,站起身去化妆师那边补妆。过了一会,大家差不多都做好了准备,客厅里面空了出来,梁凉和未婚夫一起坐在了沙发上面,电视机也打开了,白导坐在监控前面,指挥摄影组长调好角度:“差不多了,杜叶青先出去。”
杜叶青拿了伞,从玄关里走了出去,他站在庭院里,等待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墨的短信:“开始吧。”
杜叶青把手机塞进兜里,披着雨衣的副导演推着摄像头走了出来,紧紧地跟着杜叶青的背影。杜叶青举着伞,快步穿过庭院走到矮台阶上,收起伞,拿钥匙开了门。
“……周日才回来,他们高三了,老师抓得挺严的,”里面隐约传来梁凉说话的声音,“哎,儿子大了。”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紧跟着说:“别担心,他那么聪明,考试一定没问题。”
杜叶青弯腰去拿拖鞋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色一下子变了,不敢置信地转过头,脸朝着客厅的方向,被客厅透过来的日光灯照得脸色惨白。副导演拉了一个特写,他的手在微微发抖,滴着水的伞落在了脚上,却像毫无察觉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是啊,只是……”梁凉小声说着,“孩子大了,总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像以前那么亲我了。”
那个男人说:“男孩子总是这样。有我陪着你……”
后面的话一点一点消失了下去,杜叶青低着头,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裤子,牙齿把下嘴唇咬得发白,突然抄过玄关里的花瓶,喘着气大步冲进客厅里面。梁凉和未婚夫并排坐在沙发上,男人温柔地搂着梁凉的腰,低着头,和她缠绵地接吻。梁凉半闭的眼睛无意间扫到了杜叶青的身影,猛地瞪圆——杜叶青已经冲到了男人的身后,高高的扬起花瓶,在尖叫声中狠狠地“砸”了下去!
有工作人员小小地抽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影响到剧情的进行。男人顺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梁凉震惊地瞪着眼,浑身发着抖,像看陌生人一样瞪着杜叶青。杜叶青愤怒的倒眉在这样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垂了下去,最后定格在一个下一秒就要崩溃大哭的表情,擦了一把脸,甩下了花瓶,转身冲出了客厅。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杜叶青深深地抽一口气,靠在大门上,想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自己的脑海里面赶出去。副导让他进去,白导说:“刚才那一场过了,很不错。杨钧林可以准备了,这一次要跑到雨里面去。”
杜叶青点头,摄影组的很多工作人员都披好了雨衣。他重新打开门,大雨和大风像门缝里的恶魔一样狰狞地探了进来,杜叶青停顿了一秒,听见白导喊“a”,握起拳头,冲进了雨里面。
离开了房间,哗啦啦的雨声顿时把他淹没了,雨水从他的头顶迫不及待地流到了脚底。世界一下子变得好干净,所有的一切都在雨声里面被分隔开来,让他有那么一刹那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从庭院里面跑出去的刹那,他狠狠地撞上了一个不怎么强壮的身体。杨钧林实实在在地闷哼了一声,这一声让杜叶青猛地回过神来了,下意识想要去扶,杨钧林却先自己站稳了,伞掉在地上也没有去捡,伸手抓住杜叶青的右手:“怎么了?!怎么没撑伞?”
杜叶青停了下来,身体开始发抖。这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真正的发抖。毕竟是初春的雨水,他身上仅剩的一些热量全部被一干二净地冲走,只有被杨钧林抓着的地方还有几分热度。寒冷总算让他想起了接下来的剧本,他落魄地站在大雨里面,低头去看自己的掌心,没有说话。杨钧林着急地抱住了他,又手忙脚乱地捡起伞撑在杜叶青头上:“这是怎么了?和阿姨吵架了吗?”
杜叶青抬起头来,没有看杨钧林的脸,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有些生硬说出了自己的台词:“带我回去。”
“啊?”杨钧林愣住,呆呆地撑着伞。杜叶青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他这才有了一点变化,有些梦幻地惊喜地看着杜叶青的脸,连道:“好、好……我们……回家。”
杜叶青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跟着杨钧林走了几步,终于听见白导在雨里面喊道:“卡!”,松了一口气,马上抱住了自己胳膊。一边的杨钧林依然在紧紧地抱着他,一路替他撑着伞,担忧地说:“您脸色好差。”
杜叶青打了个喷嚏,摇了摇头没说话,大步走回了房间里面。杨钧林一直撑着伞,身上还有干的地方,杜叶青却从头湿到了底,连内裤都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每走一步鞋里面都渗出水来。他使劲地搓自己的手,还没找到自己的助理就被人用一块大毛巾罩了起来。陈墨紧紧地皱着眉:“去换衣服。”
杜叶青几乎是被他拖着进了卧室里,陈墨已经准备好了干衣服,粗鲁又迅速地剥掉了他身上的湿衣服。杜叶青在他剥自己的裤子之前赶紧抓住了自己的裤头,声音还发着抖:“我自己来。”
陈墨便把干衣服扔给他:“你自己来。”
杜叶青背过身,把裤子也脱掉了,湿了个彻底的内裤几乎等于没有,透明地贴在结实的臀部上。他能够感觉到陈墨炽热的目光,扯过了那块大毛巾,围住了关键部位之后才脱掉了内裤,换上了那身干的休闲装。
“你脸色好差。”陈墨也说,“回去休息吧。”
杜叶青又打了个喷嚏,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晚上失眠,白天高强度地拍戏,这场雨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但今天毕竟还有一场,杜叶青只说:“看看吧,今天还有一场。”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白导在看副导摄像机里面的片段,见杜叶青出来了,笑道:“最后那一句有点失误,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辛苦了!”
杜叶青点头,想要问下一场他和杨钧林的床/戏在哪里拍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陈墨在他身后说:“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一场明天再拍。”
白导皱起了眉,陈墨道:“我看青哥要坚持不住了,几个主演也都累了,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急这一时。”竟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说来也奇怪,除了杨钧林以外,陈墨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用这样的语气把这段话说出来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好像他天生就该这么说话一样,众人谁都没有质疑什么,甚至有几个下意识地照他说的开始收拾起了东西,连白导都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说。杜叶青有些发愣,陈墨拉了拉他的手臂,声音已经完全柔和了下来,道:“还在想什么?回去吧。”
“啊,”杜叶青回神,“好。”下意识乖乖地跟在陈墨的身后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之前和同频道的作者撞了封面,所以手残星人自己又撸了一张新封面!
传上去之后感觉有点怪怪哒,以前一直都是做海报,总是会做出奇怪的东西来23333
☆、29|发烧
在剧组的时候还没有觉得,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杜叶青就感觉身体不怎么舒服,脑袋隐隐作痛,很累很累,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陈墨又给他煮了姜汤,还打电话叫来了一份粥。杜叶青把这些暖呼呼地喝下去之后感觉好了一些,早早地睡下了。
这一觉没有睡安稳,半夜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他猛地从深眠里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是冷汗,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全部踢开,如同躺在船上一样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地躺了几分钟,挣扎着爬起来,想给自己倒一杯水。
陈墨在他旁边的床上睡得很安静,外面的雨稍微小了一点,整个房间里只有闹钟滴答滴答的响声。他接通了热水器的开关,等了几分钟,等到水开之后扯掉电线,握起热水器想往杯子里倒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个小小的热水器在他手里面变得好像有千斤重,刚刚抬起来就觉得肌肉无力又酸痛,热水器从他手里面滑到了地上,砰地一声,滚烫地水溅了一地,溅了杜叶青一身,把他整个人都烫得跳了起来,撞倒了旁边的椅子,乒乒乓乓地一阵乱响。
主灯被打开了,陈墨睡眼惺忪地从被子里坐起来,眯着眼睛去看噪音的方向。这一看,顿时让他睡意全无,大步冲过来扶住坐在地上的杜叶青,卷起他被溅湿的裤脚,露出了里面被烫得绯红的皮肤。
杜叶青难受得厉害,被陈墨扶了起来,坐在床边上缓了一会。陈墨一脸严肃地把他的衣服剥得干干净净,仔细检查下来发现小臂、小腿、脚背、手指都有被烫伤的地方,脚背上甚至已经开始起水泡,而且除了烫伤之外,他发现杜叶青本身就热得厉害,摸在手里的温度起码在39度以上。
陈墨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道:“你发烧了。穿衣服,我们去医院。”
杜叶青到处都疼,坐在床上不想动,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凌晨两点,不情愿地重新缩回了被子里,道:“这个时间还看什么病?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好累啊。”
陈墨在他床边站了一会,犹豫了十几秒,替他把被子盖好,给酒店打了电话,让他们送了几样常用药过来,在杜叶青身边坐下。
杜叶青半边脸都缩在被子里,眉头紧紧地皱着,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抖。陈墨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把烫到的地方露出来。”
杜叶青便把手臂伸出被子之外,陈墨把冰凉的膏药轻轻地涂在被烫红的地方,依次把他所有的烫到的地方都涂了一个遍,在他的腋下塞了一根温度计。
“哪里难受?”
杜叶青哪里都难受,摇了摇头,不想说话,闭着眼睛试图睡过去,大脑却异常的兴奋清醒。过了一会,陈墨抽出了温度计,看着水银条沉声说:“392,烧得好厉害,还是吃一片退烧药吧。”
杜叶青恩了一声。只是热水器被他摔了,陈墨折腾了好一会才弄出热水来,又监督着杜叶青吃了退烧药,打了一盆水,在他额头上敷上冷毛巾,坐在一边安静地一块一块地换。
感冒药的药效很快就见效了,毛巾刚换到第三块上,杜叶青像是吃了耗子药的耗子一样沉沉地昏睡了过去。这样强制性的睡眠很难过,即使大脑已经停止了运作,他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像一炉火一样浑身热得厉害,也疼得厉害,翻来翻去不安稳。到了快要凌晨的时候,身上的温度稍稍退了一点之后才总算是睡得沉了一点,开始做梦。
开始是一些乱七八糟没有意识的梦,然后慢慢有了逻辑,梦见自己在剧组里拍戏,从雨里面冲进房子里,梁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冲他露出了诡异的仇恨的笑。再是杨钧林,他和杨钧林躺在同一张床上,杨钧林赤/裸地趴在他身上,亲吻他的锁骨,咬他的下巴。这些与《一梦三十年》有关的画面一个接一个,慢慢组成了一个漩涡,把站在漩涡中间的杜叶青用力地往下拉,一直拉,把他从头到尾淹没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了什么梦话,身边有人拉着他的手,跟他说没事,放松一点,好好睡。声音很好听,带着熟悉的安心感,让他在那样的声音里放松了下来,好好地睡了一小会。
这一小会的睡眠像一条黑暗的隧道,很快,杜叶青就走到了隧道的尽头,开始往下坠,坠到了底——
老师跟他说,每一株花都有它的精灵,只有在日出的时候精灵才会现身。七岁的他听了老师的故事后,第二天大清早的站在凳子上,看着妈妈窗台上绽放的牵牛花。
这时候一切都清楚了一起,丰富的色彩让这段梦境比记忆都要来的更加精致。太阳从他身后升起来,金灿灿的,温柔地照在他的后脑勺。卧室的门开了,妈妈刚刚洗完澡,只披着浴巾走了进来。就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妈妈美丽得近乎无可挑剔的侧脸瞬间被太阳照亮,一双迷人的眼镜被染上神圣的光芒,蓬松的卷发就像空中飞翔的小天使的翅膀。她没有看见他,侧过脸,解掉浴巾,微扬起头,嘴角带着愉快的笑意,让一头秀发倾泻而下,然后右手把香水瓶子举到胸前。她完美的曲线镀上了一层似梦非梦的金色绒光,一路蜿蜒,在柔软的地毯上拖出一道优美的暖色影子。杜叶青睁大了眼,心跳在这样神圣的画面里急速跳动,鼻孔塞满了浓郁得几乎要窒息的郁金花香、牵牛花香、玫瑰花香,如同一张大网把他罩了起来,不断地收紧、收紧……
“青哥、青哥!”
一只手急速地摇碎了梦境,把他强行拉回了现实的世界里。杜叶青如同溺水者一样猛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剧烈地喘息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陈墨正担忧地望着他,脸离他很近,那双总让他安心的眼睛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他一把抱住陈墨,把滚烫的额头抵在陈墨的肩膀上:“多谢……”
陈墨没有说话,紧紧回抱住浑身冷汗的杜叶青,眸色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考试,休息一天,周二给满满的一章基情,记得想我嗷w
☆、30|生病
黑暗里面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醒来之后发现外面还是黑的,才五点多钟,不过是睡了三个小时左右。陈墨顺势在杜叶青身边躺了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温度却一点要下去的趋势都没有,反而烧得更加厉害了起来。
陈墨眼睛下面带着黑眼圈,伸手拿了一块冷毛巾来敷在他额头上。杜叶青呼吸还没有平稳,正面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烧得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陈墨把他的头发别到耳后面,低声问:“梦到什么了?”
杜叶青没有说话,往陈墨身边挪了挪。从陈墨身上散发出来的实实在在的温度和气味让他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忍不住把头靠在了陈墨的头边。陈墨侧身搂住他,声音有些哑:“三十九度多烧了一整晚,也难怪会做噩梦。等天亮了我们去医院吧,再这么烧下去不行。”
杜叶青在他的声音里面安定下来,靠在陈墨身上,重新闭上眼,嗓子里像是被匕首割过了一样疼得厉害,说出来的话沙哑得难听:“谢谢。”
陈墨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两人各自安静了一会,陈墨道:“你还记得那些事情吗?我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你含了一口水要喂我,我说会传染给你,你说哪有那么容易传染,然后一片一片地撕面包喂给我。”
杜叶青又处在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脑袋里面钝钝的,“恩”了一声,其实没怎么听进去。陈墨又说:“第一次有人对我做这样的事情,那时候你还只是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我有时候会想,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么?如果那天一起被绑的人是别人,比如宋茗或者杨钧林,你也会这样做么”
杜叶青清醒了一点,侧过来看了陈墨一眼,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别多想。”
陈墨似乎叹了一口气,又似乎是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凑过来像礼仪一样吻了一下杜叶青滚烫的脸颊。杜叶青身上迟钝得不行,一直到陈墨已经洗漱完毕开始烧水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一个吻,心里面突然开始泛起一阵阵冰凉的涟漪,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被陈墨亲到的地方。
六点左右外面稍微有了一点光亮,雨还是下个不停。杜叶青自己坚持着去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跟着陈墨一起出门。陈墨在前台借了雨衣和雨伞,把杜叶青严严实实地盖起来,打电话叫来出租车,一起去了这边的医院。
医院很小,总共加起来只有三栋建筑,最高的也不过四层楼。陈墨挂了急诊,值班的医生疲惫地给杜叶青量了体温,做了检查,道:“上呼吸道感染,吊几天水,好好休息一下。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累狠了?”
陈墨道:“对,他一直在忙工作,晚上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医生道:“太疲劳抵抗力会下降,平时要注意劳逸结合,钱嘛,赚不完的。”说完自己先叹了一口气。
陈墨拿着医生的单子去取了药,在注射室里面陪着杜叶青输液。生病总是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起来,再加上早上的那个梦,杜叶青精神不怎么好,靠在椅子里面一直没怎么说话。陈墨一直轻轻揉着他没有插针的那只手,他也懒得说什么,只道:“不用一直陪着我,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来。”
陈墨“恩”了一声,然后真的起身走了,杜叶青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心里又有些别扭,心道你就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吗。他一个人有些郁闷地坐了一会,护士过来换了一次药,陈墨竟然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袋子,在刚才的位置上面坐下,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了杜叶青,道:“吃点东西。”
杜叶青把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装着炖粉条的一次性餐盒。陈墨在毫不掩饰的看着他,杜叶青还是没忍住笑了笑,闹得慌的心脏一下子安稳了,没有再提让他回去的话,乖乖地吃掉了粉条。陈墨陪着他挂水,七点多钟给白导打电话说杜叶青生病的事,杜叶青就坐在一边听着,这种什么都不用管的感觉让他很自在,那根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绳一旦松了下来,就好像放下了什么大的负担一样。
“上大学之后我就很少生病了。”杜叶青说,“第一次被人这么照顾。”
陈墨看着他:“你照顾过那么多人,也该被照顾照顾了。”
陈墨这么说,杜叶青忍不住去回想以前的事情。他的那些要好的朋友、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他关系都很好,但也就只限于关系好而已。他乐意去给他们帮把手,但本身并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有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扛着,只有学姐和倪宁和他走得近一点。之前还有一个恋人,但郝子谦总是没心没肺的,自己都等着杜叶青来帮他解决麻烦,估计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就算是和陈墨一起被绑架了之后,他也是一个人住院,一个人出院,连陈羽都没有告诉。
这样被人整夜守在身边、被人陪着来医院、被人监督着吃药吃饭,真的是第一次。
杜叶青胸口有些发烫,他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心里面塞满了一种陌生的情绪。他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看到陈墨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忍不住握住了他放在椅子边上的手。
陈墨偏过头来。
杜叶青知道自己该放手,但是身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沉默了几秒,道:“你的手凉凉的,舒服。”
陈墨愣了愣,凑过来摸了摸杜叶青的额头,真的一点要退烧的迹象都没有。见他皱起了眉,杜叶青又道:“我每次发烧都是这样,烧着烧着会好的。”
陈墨反握住他的手,就这么一直握到了所有的药都注射完。外面的雨和来时一样,回到酒店的时候杜叶青连鞋都没有打湿,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他一回来,宋茗他们就过来看望他,不怎么大的标间进进出出了好几趟人。杜叶青面露疲态,陈墨干脆对他们说杜叶青已经睡了,把门锁了起来。
吊了水之后杜叶青觉得精神状态很糟糕,坐在椅子里看了一会剧本,眼前都是模糊的,骨头也烧得开始发疼,盯着林歌和欧阳上床的那个片段半天都没有翻动,一直到陈墨把他的剧本拿走,被赶到床上去睡了一会。
休息了之后温度稍微退了一点,陈墨带着晕乎乎的杜叶青出去走动走动,去餐厅吃了些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拍戏回来的白导、梁凉和杨钧林他们。梁凉一看到杜叶青就快步跑过来,担忧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您没事吧?去看了医生没有?”
白导也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倒下了可不好办,这几天好好休息。”
杜叶青冲他们点头,一边的陈墨把今天医生说的和挂水的事情都说了,反倒是杨钧林一直站在边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杜叶青和陈墨的方向。杜叶青看了看表,才下午一点钟,有些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白导说:“台风要来了。”
杜叶青吃惊:“台风?这个季节?”
“是啊,天公不作美,”白导说,“这几天只能拍拍室内的戏份,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带着副导去取取台风的景。”
杜叶青点头,几人只说了几句,陈墨就带着杜叶青回了七楼。杜叶青拉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天空阴沉沉的,海天相接的地方像沸腾的开水,已经隐隐有了山雨欲来之势。陈墨从后面伸过手把窗帘拉上,杜叶青问他:“不会有危险吧?”
“这个酒店是岛的最高点了,”陈墨说,“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可以趁机好好休息几天。”
陈墨这句话说的好,很明显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台风要来,剧组放假,当天晚上他们就包了酒店五楼的餐厅要搞烧烤,酒店本来是提供烧烤服务的,东西非常齐全专业,这一层也是专门用来搞聚餐的,周围都是落地窗,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外面沸腾的大海和黑压压的乌云。不知道是不是台风的原因,大家都特别兴奋,一箱一箱地往这边搬酒。
杜叶青烧成这样没法喝酒也没法吃烧烤,特地吃了晚餐才过来,坐在一边看着大家闹腾。杜叶青、陈墨、梁凉和宋茗分到了一个烧烤架上,过了一会,隔壁组多出来的杨钧林被移到了这边,和他们凑了一桌。
杜叶青捧着保温盒慢慢喝他的病号汤,陈墨竟然是第一次玩这种自助烧烤,严肃地皱着眉往架子上放肉串,看得杜叶青直想笑。他只烤了两串肉梁凉就看不下去了,把他赶开自己掌厨,剩下宋茗拉着陈墨开始拼酒,杨钧林安静地坐在杜叶青身边,偶尔转动一下炭火上面的食物。
杜叶青也挺无聊的,转头和杨钧林搭话,问他今天拍了些什么,杨钧林一一答了,问他:“前辈身体好点了么?”
“好很多了,还有些低烧,休息休息就好,”杜叶青说,“病去如抽丝。”
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杜叶青没说几句就拐到了演戏上面,跟他聊了好一会他演戏时候的一些不足,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宋茗已经喝趴下了。
杜叶青吓了一大跳,他没在意的这会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空酒瓶,陈墨不动如山地坐在座位上,宋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往厕所去了。杜叶青担心地拉过陈墨:“诶,陈墨?”
陈墨回过头来,眼睛发着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杨钧林,神态很清醒,有些不悦地皱着眉,道:“这一点还喝不倒我。”
杜叶青挑起眉,没说什么,让服务员过来把他们这桌的酒全部撤了下去。
没一会,烧烤会刚刚进入最热闹的部分,外面狂风大作,开始下起暴雨来了。有人喊着台风来了,杜叶青转过头,正看见大风在海面上卷起巨浪,怒吼着张开大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惊呼声四起,杜叶青也想要站起来看得更清楚一点,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手。
杜叶青回头。
所有人都在看台风,只有陈墨在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看到好多评论好开心!w在台风中爆发吧
ps:谢谢片羽和cultdepp小天使的地雷!
☆、31|噩梦
所有人都在看台风,只有陈墨在看他。
杜叶青的心跳漏了半拍,身边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陈墨冲他微微一笑,站起来站在和他肩并肩的地方,转过身去,去看台风。杜叶青顺着他的目光移过去,黑沉沉的云层骤然划过耀眼的闪电,如同把整个天空劈成了两半,再像带鱼一样窜进深海里,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在场的许多女性惊呼了起来,房间里又变得很热闹,连紧接而来的滚滚闷雷都在这样的欢声笑语里面被淡化掉了。
杜叶青望着潜伏的野兽般的大海,总觉得这是有生命的东西,正在无时无刻对他们虎视眈眈,想把他们吞到肚子里去。陈墨和他一起看着,一点一点收紧,和他的十指扣在了一起。杜叶青侧目,听见他说:“我说不定醉了。”
杜叶青笑了笑,从那些跟海有关的错觉里面回过神来了,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注意他们这个角落,便把手抽了出去,道:“酒品真好。”
陈墨空落落的左手握成了拳头,看着杜叶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招呼梁凉他们注意快要烤焦的肉。他这一声招呼,好多看台风的人都猛地想起了烧烤架上的东西,一阵手忙脚乱地去翻面、堵风口。因为发烧的原因,杜叶青脸色不是很好,但是一直在笑,笑得陈墨心烦意乱,伸手扯开了领口的扣子。
宋茗和陈墨拼了那会儿酒之后就醉的不行,上完厕所回来呼吸粗重地坐了一会,很难受地站起来跟他们告别,让杨钧林扶着回了房间。杜叶青不能吃烧烤的东西,和身边的人聊了会天后精神有些熬不住了,也起身打算回去。陈墨很快跟了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杜叶青道:“你再玩一会,难得有机会,这么多年轻人在一起。”
陈墨摇了摇头:“回去吧。”
杜叶青没再说什么,气氛有些奇怪。回房间之后杜叶青自觉地吃了药,洗漱了一下,出来之后看见陈墨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拿着温度计等着他。
38度,比昨天晚上的时候好了一点。陈墨把温度计的水银甩下去,见杜叶青面露疲态,道:“要睡了么?”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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