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发现他的变化,自顾自得说着:“那天我把你打了,你再次跑去我家告状,我妈把我屁股都打肿了。”
他带着微笑,问道:“那你还和我一起玩?”
“你那时候就是个小坏蛋。”我笑了,继续说道,“每次我被打后都跟你生气。你就会拿着你爹妈给你从外地寄回来的玩具,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好奇就没忍住。”
他大笑出声,一脸窘迫,说道:“我那时候,有那么坏?”
“你一直都挺坏。”
之后,我开始一件件翻出陈年旧事,有些许心酸,也有诸多趣事。他认真的听着,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辉。
他撇撇嘴,说:“好像都是我的坏事。”
“其实也不是,有一次好几人欺负我一个。你看见了,捡起一块砖头,冲上来把他们的‘头儿’打得头破血流。”
那时候的他,威风凛凛。对我说:“白一城,以后我保护你。”
后来那个男生家长找我爸妈,我爸妈气得要打我。林豫挺身而出说人是他打的,有事他负责,像个小大人似地。
有些事情,好似命中注定。小时候的一次偶然,开启了林豫对我的保护。那时候,我小学二年级,林豫刚刚一年级。
“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我问道。
“叫赵鹏。”
“叫赵鹏。”
我们不约而同说出来,他对我们的默契表示很吃惊。片刻后,又得意洋洋的睁大了眼睛,说:“我那么厉害?”
“嗯,你一直都厉害好!”
“那我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你,亦正亦邪。”
他笑着,忽然叫了一声:“城哥!”
我不由得浑身一颤,莫名的心绪在疯狂的滋长着。自打有了呆瓜的美称之后,我一直就是他口中的呆瓜,城哥那个称呼早已被我忘却,不知不觉我们已经长大。
岁月终究是匆匆看客,它看着我和林豫一路成长,也看着林豫的步步沦陷,却不曾为谁停留。直到它看够了命运导演的一场又一场戏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将全部抹杀擦除,什么都没留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残存的痕迹。
一切消失殆尽后,徒留无边悔恨的苦海。
二零一三年七月,新婚不到一个月的表姐离婚了。她说过一句话,人的一生会因为遇见某个人而感到后悔,想想都会感到不值。
她沉浸在那个男人对她冷若冰霜的痛苦中,却未曾想过。人生最残忍的,不是离开一个不爱你的他。而是,那个倾尽吾一生,只缘为君故的人,终究是自己没能好好珍惜!有一种失去,会再也无法触及!
我的林豫,此生终究是我害苦了你。如果可许来生,你可愿让我化作你依仗,为你遮风挡雨?
豆蔻笑西风,
寂寂空悲戚。
一朝别离后,
浮生梦难续。
恍惚中,我仿佛有看见那张笑脸,耳边又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一声声的呼唤着——城哥。
“城哥?”
“在。”
“城哥!”
“在。”
“城哥……”
“在。”
他一声声的唤着我,声声呼唤,一生痴情。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脱口而出:“你比我小两岁,怎么提前上学了?”
“这是我的秘密。”
“你是不是看上谁家女孩了?”我逗他。
“你也是够荒唐了,那时候我才几岁啊,怎么可能喜欢上谁?”
“那你是为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他就这么敷衍过去。之后,许久不再说话。
我以为他睡着了,拉着毛毯想为他盖上,反倒被他一把按住。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好似我随时都会消失。
一时间我们只剩下一个仅供呼吸的距离,我措手不及,毛毯脱手而出。
凝视许久,他在我耳边轻轻说着:“白一城,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好似梦呓一般。
我心虚的说:“别,别肉麻!再肉麻我把你扔到……。”
忽然他的食指放在我嘴上,悄悄的对我说:“别说话,你听。”
屋外,微风吹过树梢,夏虫雨后清脆婉转的鸣叫,仿佛演奏者仲夏夜的变奏曲,一种美好静谧久久萦绕在我们之间。
久久的静谧,却未料到最终的悲戚。时间静静流淌,那些匆匆岁月里的美好,像不会归来的候鸟,消失在钟表指针的流转之间。在最初的曾经,林豫一不小心闯进了我的生活,从此他便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无奈命运,却硬生生的把他从我命里剥离。
第二天醒来时,不见林豫。我一时失了神,迅速的穿上衣服准备出门寻他。出门后,却见他正在院子倚在车上弹着吉他。
“怎么起的这么早?”我问他。
“你起来了?吃饭吧。”
“我们去买方便面吧。”我说。
“快去洗脸。”
我洗漱完毕,他已经摆好桌子,从锅里一样样的端出饭菜。我擦着脸,吃惊地说:“这些都是你弄的?”
“是的!你看,我就不像你那么懒。”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谁要是嫁给你,那可真是幸福死了。”
他忽然一愣,片刻后摇摇头,说道:“快吃吧,别唠叨了,像个老干部。”
吃饱喝足,我好奇的看着吉他。吉他是我一直喜欢的乐器,只不过贵的买不起,便宜的不想买。所以,这么多年我还是不会。
他爽快地答应教我弹奏,可是不出一上午他就开始烦躁。其实,并不怨他,是我太过于没天赋。
“这块按着第五品!”
“这块拨三弦。”
“你怎么那么笨呢!”
“我教不会你了。”
“……”
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弄错后,他无奈地拿起吉坐到窗台上,弹奏了一首我没听过的歌谣。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脸,有种飘渺的模糊。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们突发奇想,像小时候一样跑去鱼塘捉鱼。
看见水,林豫笑着说:“智者乐水,心境都开阔了。”
我忽然想气他,信口说道:“这有什么呀,如果是我,我更希望看见海的咆哮。”
他笑着抓了抓头发,说:“也是。”
清风来,芦苇荡,我们绾着裤脚,蹑手蹑脚溜到鱼塘,弄的浑身湿碌碌的,却没抓到一条鱼。看着林豫脸上沾着淤泥,像个落汤鸡,我笑的肚子有些痛。
“怎么了?”他问。
我指着他的脸,笑得前府后仰,说不出话来。
他拿出手机当镜子,照了照自己,之后转过头来恐吓我:“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在笑我就让你知道厉害。”
我试图绷着脸,可是依然控制不住。他邪魅一笑,捧着水泼在我的身上:“这回你跟我一样了,还笑吗?”
“你坏蛋!”我也不甘示弱的泼他。于是,捉鱼变成打水仗。
漫天的水花迎着阳光,像是一颗颗水晶般晶莹剔透。
我们的打闹,惊醒了午睡的鱼塘老爷爷。最后,在鱼塘老爷爷儿子的叫骂声中,我们逃之夭夭。
我发现我快把栓子给忘记了,没有那时候想念他的纠结,也没有他不理我时候的苦求不得。盛夏的时光,因为有了林豫的陪伴,不再是灰与白交错的蒙太奇,变成了一幅充满着快乐和色彩的画卷。
三天后,我接到通知,需要回学校办理档案转移。
林豫开车送我回到学校,宿舍的同学也都回来了。许久没见,他们和我聊个没完没了。张导去了一家国企,在宁波。老赵回了沈阳,领着他的女朋友。宝哥留在了这里,跟他哥哥一起生意。
他一份东道主的样子,张罗着要把我们带到他租的房子,看来晚上我们的住宿有着落了,于是跟着宝哥向他临时的家进发。
林豫不做声,静悄悄得跟着我们。眼尖的张导发现了他,惊诧了眼睛:“他是你男朋友?你是gay?”
“没错!”林豫上前,搂住我的腰说,“我是他男朋友。”
“滚蛋,瞎闹。”我给了林豫一拳,之后跟宝哥上楼,留下林豫吃痛的捂住肚子。
他吃痛的说道:“白一城,你谋害亲夫!”
说罢,追上我们。
林豫这个小帅哥,看起那么讨人喜欢,大学宿舍里的同学争相认识。他礼貌的跟大家握手,我倒是被冷落到一边。
我们在宝哥家聊来聊去磨了一小天,直到天黑。吃过晚饭后,他们几个一起去网吧了,撇下了我和林豫。
夜已经深了,我和林豫在学校里闲逛着。校园里的灯亮了起来,剩下午后的余热还未散去,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人坐着乘凉。打了一天篮球的青年,坐在角落围在一起偷偷的喝着啤酒。还有很多女生,和闺蜜捧着冷饮,更多的是出双入的情侣。
林豫拿出一只烟,熟练的点着,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给我一支烟!”我命令道。
“你会抽吗?”他嘲讽的看着我,递了一只给我。
“不会。”
我点了一支烟,呛得咳嗽。灰白的烟雾,胶着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像极了某些无法说出的情感。
霎时间,唯有沉默。
我在校园沉默的并排走着,他忽然问我:“白一城,如果2012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做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口说道:“如果真的世界末日,我最想做的就是吃个没完没了。”
说完我深吸一口气,之后长长的舒了出去,问道:“你呢!”
林豫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疑惑向他看去,他竟然在出神的看着我。我正要说话,却被他一把拥入怀中。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把我融化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一时间,莫名的凄凉。
良久,他在我耳边轻语着:“白一城,我走了。”
之后他放开我,头也不回的向车子走去。孤单的背影,像奔赴悲壮的宿命。影子,被路灯拉得好长好长……
孤影徐行应灯红,
西风落叶秋意浓。
长灯辞君远行去,
思量重重复重重。
那一瞬间,我一种想要上前抱住他的冲动。可是,懦弱的我终究只停在原地。
“世界末日”是林豫留下最难回答的问题,这个我曾经反复的思考,始终没有结果。直到很多年后,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或许,有一个人可以陪伴你共赴末日的盛宴,就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只可惜,我明白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一切已然晚来迟,空留落寞作追忆。
☆、第六章
林豫走后的第二天,我去了招聘会。
一切就在我来到招聘会后,悄然发生。在那场招聘会里,我遇见了程子初。原以为他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匆匆一面,后会无期,却从未知晓此时此刻于此重逢。我也从未想到,而后的多年时光里,我会和他纠缠不清,最后却害苦了林豫。
或许这就是宿命,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我时常幻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去那个招聘会,如今的生活会是怎样?可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而现实却在宿命的摆布中,上演了一出出荒唐的戏码。
“你好,我是程子初!”第一次正式会面时,程子初如是说。
看着他,我微微惊诧,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哪里见过一般。片刻后,我记起那次创业大赛的宣讲会。此时,面前的他如那时一般,西装革履的站在招聘启事前。
看着他们的招聘启事,我竟没有一条符合,自然流露出不悦的面色。
见我面色变化不对,程子初问道;“你是不是那不舒服?”
“木有,人太多了有点挤,这是我的简历!”我回答道,双手奉上简历。
他接过简历,已是笑容满面。
我对他点头致谢匆匆离去,却是走向了我的母校。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不知不觉走到林豫离开时的地点。愣忡片刻,移步欲走。一时间不忍离去,索性席地而坐,直至繁星如撒,夜幕降临。
路灯亮起,光影幢幢。一副画面浮现在眼前:
林豫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好长好长。
他熟练的点着烟,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
“你会抽烟吗?”他说话时微微讽刺的表情。
我打开微信,我拍了一张照片犹豫着想要发给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之后,密密麻麻在微信上打着想要说给他的话,删删改改,总觉得词不达意,到最后发送给他的却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想你了。
是啊,想你了。
这是此生,我对林豫第一次说出,也是唯一一次说出的一句想念。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程子初单位的面试电话。我惊奇于他们违背了招聘启事,却未及多想,只当是上苍眷顾,拦下出租车一路飞驰,来到那家公司。
顺理成章的,我再一次见到程子初。
在电梯里,程子初一副事事皆在掌握的笑容:“你来面试?”
“是啊,接到了面试通知,迅速赶来。”
他笑想着要说什么,电梯却停在了我要到达的楼层,我微笑着与他挥别。
经过了几轮筛选,我留在了这家公司,被安排在企划部做管理培训生。于是乎,我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为一展身手做足了准备。
工作没几天,我所有的激情就被消耗殆尽。原以为工作会是西装著身,谈笑风声于某个项目,现实却硬生生将我打败。我的工作虽然是穿着西装革履,但却没有谈笑风生,而是在不停的打印,搬运,保洁,买早点,俨然一个打杂的。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繁琐又不重要的事宜,譬如资料汇编整理。在这个公司变态而又复杂的编号制度下,每天我都加班到很晚。常常下班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那一段日子,我经常是在洗澡的时候,困倒在卫生间里。
某一天,我还没坐稳,又开始了悲催的职业生涯,那些自以为资历久一些的员工们又开始对我各种使唤。在我搬东西的时候,程子初走进了公司的大楼。我远远的看着他,他那么光鲜夺目,好似正午的太阳。虽然不知道他在这公司负责什么,但是很多人都主动向他打着招呼,想必是身兼要职。
忽然,我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暗暗呼唤:白一城,你要比程子初更加光芒四射。
把东西交付到库房之后,我埋头于各种文件的归档之中。下班之前我刚好整理完毕,而我的领导却不满意,让我重新来过。我的火气被点燃,几乎控制不住洪荒之力,但最终还是被自己硬生生的压抑下去。
那天下午的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小雨,后来却越下越大。下班的时候,很多同事都开始抱怨。
当然,这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我还要加班。
人渐渐散去,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一盏昏灯伴着我。惊雷阵阵,让我困意全无。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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