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荣玥也非擅与人争长短的性格,也不觉着这是个好消息。
王姨娘是她爹的妾室,荣玥所有弟弟妹妹都是这位王姨娘生的。如今,王姨娘又有身孕……
荣玥很关心母亲,“娘,我去宫里后,爹来过你这儿不?”
“世子很忙的,何况王姨娘有身孕也要多照顾,我都让他多去王姨娘那儿。”郑氏含笑间煮好一壶茶,给闺女倒一杯,“王姨娘也三十岁的人了,虽然前头生出好几胎,到底不比二十几岁。我让世子多陪陪她,以后好多多的为家里开枝散叶。”
休沐也只一日,第二天一早,几位姑娘就要早早起床,坐车入宫,继续陪公主念书。
课休的时候,荣玥跟荣烺说起戴帷帽的事,“我祖母说,因为齐尚书是外男,我们都该戴帷帽。”
“咱们听课的时候,屋里十来个服侍的侍女,外面也有宫人内侍,这还怕有什么逾矩的事不成?”郑锦道,“玥玥姐,王妃娘娘实在多虑了。”
颜姑娘也说,“现在不似以前了,我看街上也有妇人女子走动。听说,朱雀街一酒铺,请了妇人当垆卖酒。”
郑锦颇是吃惊,“那有人买么?生意怎么样?”
“岂止有人买,买的人都要排长队。听说生意好的不得了!”颜姑娘惋惜,“可惜咱们早上就得进宫,不然经过朱雀大街时就能看看了。”
荣烺来了兴致,“那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出宫瞧瞧热闹?”
荣玥也好奇,“还有这样的事啊?我祖母说,女子都不能见外男的。”
荣烺说,“那得多憋的慌啊。”
郢王妃也是说到做到的人。
第二天进宫给郑太后请安,顺带发表了下对于齐尚书课程,最好让女孩子戴帷帽的意见。郢王妃道,“我家云安也读过史书,要依我说,不妨请个女先生给孩子们讲讲史,也就罢了。”
云安是郢王妃的女儿。
郑皇后已回凤仪宫处理宫务,顺柔长公主在畔,闻言轻轻一嗔,歪头看窗外阳光树影。
“帷帽那是几辈子前的事儿了。”听郢王妃说完,郑太后方道,“你以为宫里读书像你听的那些话本子里的,满屋子就一位先生、一位小姐并一位丫环?堂堂皇家,内有女官宫人,外有内侍随从,在我寿安宫隔壁,什么地方于礼不合了?”
“倒是你,闲了少听些话本子,你有空多劝劝郢王,你们都上了年岁,修身养性,平安康泰,比旁的都强。”
郢王妃一片好意,没想到挨这么一顿数落。
郢王妃心下不是滋味,想当年母后在时,她何尝被人这般排揎过。望着郢王妃脸上的失落,郑太后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道,“就是母后在,也会赞同我的想法。你说呢,二弟妹?”
郢王妃势不如人,连忙赔笑,“那当然。”
郑太后轻轻一笑,转身说起旁的话来。
第17章
郢王妃讨个没趣,未在万寿宫久坐,便起身告辞了。
郑太后也未久留她。
迈出万寿宫辉煌的正殿,沿汉白玉石阶而下,穿过植有两棵古松的庭院,秋天的日影似乎都有些萧瑟起来,郢王妃回头望一眼悬在正殿殿门之上的巍峨巨匾,万寿宫三字熠熠生辉。
郢王妃抿一抿干涩的嘴唇,带着侍女缓步离开。
她与郑太后多年妯娌,彼此间还算了解。郑氏女子素来缺乏柔顺之美,郑太后掌权后更是如此。
郢王妃嘴上不说,心里是极瞧不起的。
哪怕郑氏三代人都权掌后宫,郢王妃依旧瞧不起郑氏。
她原本打算,出于宗室忠心提醒郑太后一声,奈何郑太后不识好人心。如此,郢王妃自认也尽了心意,反正她不亏心!
先时,郢王妃原打算,若郑太后纳谏,或令女孩子们戴帷帽,或者另择女先生,也就算了。
既然郑太后一意孤行,郢王妃可不是那些溜须拍马的命妇,不论旁人如何,她家的女孩子是要遵显德皇后之训的。
至于荣玥,这个长孙女,郢王妃原是想直接带荣玥回家的。
这伴读,不当也罢。
只是,也不知郑太后以后更做出何等颠狂行为,留荣玥在宫中,也能替她留意宫中之事。
哎,为大局,只能牺牲这孩子了。
郢王妃在心里默默的想。
郢王妃失意的离开万寿宫,正遇到荣晟帝御驾过来。
荣晟帝令肩舆暂停,郢王妃上前行礼,荣晟帝倚着靠背的身子微微坐直,向前稍倾,温言道,“婶婶不必多礼。怎么这会儿就走了,不多陪母后说说话。”
郢王对荣晟帝忠心耿耿,郢王妃颇敢说话,“话不投机。我先走,倒省得你母后不悦。”
荣晟帝唇角含笑,“这是哪里话。你们妯娌拌嘴不成?什么事,朕帮你们说和一二。”
郢王妃便将她所担忧的事说了,“我并不是担心宫中礼法,也不是有什么私心,阿玥都大了,该懂的道理小时候都学过了。我是担心小公主,少时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难道待年长再学吗?”
从郢王妃说起来龙去脉,荣晟帝一直含笑听着,他简直眉头都未蹙一下。待郢王妃连说带抱怨的将事情说完,荣晟帝道,“我当什么事,这点儿事也值得你们老妯娌姊妹拌嘴。这多大点事,婶婶莫恼,婶婶原是一片好意,朕与母后心里都明白。只是我观历代史书,倒也不必这样风声鹤唳。且不说这是礼部尚书教导公主学问,前朝时,女子参军打仗载入史册,视为美谈。”
“显德皇后的《贞烈传》,自有教化引导之意。男女大防,这不必说,也是要有的。不过,凡事都讲究一个度,过犹不及嘛。婶婶就放心吧,有朕,有母后,婶婶只管安心。”荣晟帝吩咐内侍,“这入秋了,取两斛珍珠来,给婶婶串珠花玩儿。”
人与人真得讲究个投缘。
郢王妃与郑太后,那是多年就有些个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