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估计郢王妃的心气儿散了不少,再加上郢王对荣晟帝忠心耿耿,郢王妃也与荣晟帝颇为亲近。
同样是被拒绝,从郑太后那里出来,郢王妃就暗气翻涌,险气出内伤来。但话从荣晟帝嘴里说出来,郢王妃就眉开眼笑的,笑道,“我上了年纪,也爱叨叨,陛下不嫌我嘴碎就是了,哪儿还能要陛下的珍珠。”
“婶婶年岁正当,这珍珠不配婶婶都糟蹋了。”
郢王妃又是一阵笑,这才拜别离去。
郢王妃走后,荣晟帝的笑也渐渐收了。肩舆进入万寿宫,院中宫人内侍悉数行礼,荣晟帝进去,向母亲请安。
顺柔长公主见荣晟帝,知道这是刚下早朝,恐怕要说朝中事,遂起身道,“母后、陛下,我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荣晟帝道,“内务司那里有新供的珍珠,我打发人给皇姐送了些去。”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赏我珍珠?”顺柔长公主问。
“皇姐现在是我闺女的先生,朕怎么能不多送些束脩?”
一句话逗的大家都笑了。
“那我就大方受了。以后再有这样的束脩,陛下只管着人大方送来便好。”顺柔长公主一笑告辞。
“皇帝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先时是因新政失败,我心里既懊悔,又觉着愧对母后,也觉着有些没面子。”荣晟帝难得这样坦诚,把“没面子”的话都说出来了,“母后您这样有才干的人,是不理解平庸人的苦恼的。”
“打小登基,先时我们受权相欺负,那时我苦于年纪小,只能让母后保护我。后来,渐渐大了,读了那么多明君典故,我也想成为一代明君。看母后处理朝政也不难,我打小就跟在母后身边学的,结果,自己一接手就什么都没办成,还致使朝中重臣对立,就连我也受了蒙骗。我心里懊恼极了。越懊恼,越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非要呕这口气。”
荣晟帝起身跪在母亲面前,羞愧的说,“儿子前几天就想明白了,其实心里早就明白,心里也知道母后容让儿子,才这样与母后放肆。”
这一番肺腑之言,郑太后也颇为动情,手不禁落在儿子肩上,“你能明白,我这片苦心就算没白费。咱们至亲母子,呕气也是一时。无非就是看你生气,我多疼疼孙子孙女罢了。”
“那不行。母后心里还是得最疼我才行。”
郑太后好笑,“你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们吃醋不成。”
“不是吃醋不吃醋的事儿,我就觉着,在母后心里我最重要。”
继前几天母子共膳后,荣晟帝主动服软,母子俩算是放下芥蒂,重归于好。荣晟帝说了些早朝事,母子俩商议过朝中大事,说到闲篇时,荣晟帝才提及过来寿安宫遇到郢王妃的事,“我说二婶也思虑太过,劝她几句,让她回府去了。”
郑太后轻哼一声,“她们孙家人,惯常会说些大道理,实际一个个的,比谁都会装模作样。”
“在外可别这么说,显德皇后也是孙家人。”荣晟帝还是很注意物议的。
“说说又何妨,显德若非太.祖发妻,焉配享今日供奉。”
中午荣烺放学就见到父亲在祖母这里,不禁十分高兴,拉着父亲的手说,“父皇中午跟我们一起用膳。”
“亏得闺女留我。”荣晟帝逗闺女,“就是不知道你祖母乐不乐意?”
荣烺小孩子认真,立刻跟祖母说,“祖母,咱们留父皇一起吃午饭吧。不止午饭,晚饭也一起吃,等大哥下午放学,咱们一起多热闹啊。”
郑太后点点头,“好吧。看在咱们阿烺的面子上。”
荣烺顿时十分开心。
荣晟帝喜欢孩子,问了闺女上午学了哪些功课,捎带荣玥几人也得荣晟帝顺带问了几句。三个小姑娘也很荣幸啦。
于是,待三个小姑娘第二次回家休沐,都给家里带回了,陛下与太后娘娘极为和睦的事实证明。
第18章
郢王妃带着荣晟帝赏赐的珍珠回府,细思量起来与在家逗鸟的丈夫感慨,“若以往,陛下是再不能赞同太后那些话的,为女子者,自当温柔贤淑、贞静自持为要,莫说与外面这样面对面的读书,便是读书也不必看那些史书,只读显德皇后所著《贞烈传》还罢了。”
郢王妃叹口气,“陛下纵心里认同我,眼下也是不能说的。”
听罢宫中之事,郢王顿时也没心情逗鸟了,长叹一声,“可见父皇之远见,妇人干政,便是祸乱之首。”
老夫妻两个感慨郑太后弄权,架空陛下。
殊不知在宫里,荣烺快言快语,吃过午饭,在祖母这里午睡的时候,她现在有自己的院子,也时常中午跟郑太后一起午睡。荣烺就问了,“祖母,郢叔祖母有没有来啊?”
“你这消息倒灵通。”
“不是我消息灵通。玥玥姐说,郢叔祖母在家就说了,要进宫来面谏您,给我们提意见。”
郑太后看她躺在枕头上眼珠灵动,心下有些想笑,故意逗荣烺,“我觉着,你郢叔祖母说的也有理,是该戴个帷帽。”
“什么?!”荣烺翻身坐起来,“那得多闷啊!”她还扯过帐幔往脸上一蒙,跟祖母说,“就这样!气都不透!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祖母,你可不能答应这个啊!再说,就是戴帷帽,也不该我们戴,让齐师傅戴好了。”
“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齐尚书是男人,郢王妃说让你们戴帷帽,是担心你们被外男看去相貌。”
“相貌为什么不能看?”
“这就是礼教吧。显德皇后说,女子也要少出门。”
“不出门难道成天闷在家里?我看《蜀山耕种图》上,就有女子在种田。”
“大概是著此书时比较急切,没考虑周全。”
“戴帷帽也是不周全啊,又不是不能见人,干嘛要蒙面?我听阿颜说,现在朱雀大街都有当垆卖酒的女子,生意好的不得了。可见外头也有女子做事。”荣烺把纱帐从脸上移开,很笃定的说,“可见显德皇后的书有些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