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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1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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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淮一步步逼近,反问:“为己则可弃苍生于不顾,哪怕路有饿饥妇,弃子乱野间,白骨养荒草,千里无炊烟,也可心中昭然、问心无愧?何其令人不齿!既满心都在一个‘争’字上,何不为民而争?既要结党分派,何不与民成一派?”

“无知小儿,不在其位,岂知其难?”沈阁老与其争道,又言,“这样的世道里,再高明的手段,在无人知的角落里,依旧藏着蝇营狗苟,你管不了那么宽。”

说话间,殿外传来紧逼的步履声,透过门纸窗纸,可见人影幢幢。

大理寺的人默契而止,蓄势待发,只等里面的人发令。

“你……”沈阁老后退几步,跌坐在官椅上,脸色煞白。楼宇兴倒下来,皇帝念几分旧情,留了体面,沈阁老倒下来,皇帝对他可没有什么旧情可言。

“裴某不管身居何处,官居何职,立誓为民而争,与民同派,死亦不休。”裴少淮一甩宽袖,转身大步朝殿外走,殿内的身影愈来越大,最后留下一句,“拿下。”

……

傍晚时候,归途路上。

马车一路徐行,路过闹市也路过民宅小巷,依旧听闻小贩的吆喝、顽童的嬉闹,缕缕松烟味依旧透过车帘钻入车厢。

这本是裴少淮宁静一日心绪,放下包袱归家的时候,今日却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文华殿里的场景。

直到下车踱步回了小院,想要露出轻快和煦的神情,但很牵强。

杨时月看着丈夫远远走进来,步子缓而乱,显然心不在焉,她缓缓起身走过去牵起丈夫的手,感觉凉而汗津津。

“伯渊,今日怎么了?”杨时月牵着裴少淮坐下,关怀问道。

又道:“妾身帮不上什么,但与妾身说说,兴许能让官人松快一些。”

裴少淮点点头。此事由妻子发现《闺范图说》有异而起,眼下了结,也应说与妻子听一听。

他把妖书案一事前前后后的牵扯一条条说了出来,省却了一些有违人伦的手段,还不时添几句自己的分析。

杨时月听得认真,不时颔首,同时用绢子给丈夫擦拭手中的汗。听完后,她说道:“官人已处置得极好,事已了却,为何反倒心绪恹恹?”

“我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尤其是听了沈阁老那番话之后。

不知有多少人如沈阁老一样,隐匿在朝堂中。

杨时月本想说积少成多,慢慢来,可一想,丈夫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想起自己焦躁时,丈夫总是换些轻松的话题逗她开心。

于是杨时月道:“官人不如还同往日一样,和这两个小的商量商量吧。”言罢,把少淮的手掌放在肚上。

两个小的与娘亲同心,或是正巧,从里面踢了踢肚子,那小小的力道传递到裴少淮的手掌上,仿佛在回应爹爹的愁绪,为他鼓气。

至少裴少淮那一瞬是这般以为的。

裴少淮心情好了许多,有些事情是一代代传承下去的,前者未竟,后者续上。他只需风雨兼程,总会有后来者。

“是要好好商量商量。”裴少淮笑道,每日归家一商量岂能省去。

于是对着肚子里两个小的又是一番说道,随口一说便是书气诗意。

“官人说这些,他们能听得懂吗?”

裴少淮摇摇头,道:“但能提前习惯为父的做派。”惹得杨时月噗嗤一笑。

……

深夜里,裴少淮终于再度把那封上谏开海的折子从抽屉里取出来。

只是过了不到一个月,折子尚未蒙尘。裴少淮原已满意的谏文,再读时,却觉得中气不足,用词过于谦让了——因为裴少淮的心境不一样了。

曾经多少有些瞻前顾后。

杵子在砚台中打磨而沙沙响,墨已纯,待入册,裴少淮取出一份空白折子,下笔重写了谏言。

还是一样的观点、一样的论据,但换了言辞,多了几分不可商榷的决绝,势必要把事情做成。

他最后落笔写道:“……开海纵有万难,于百姓民生之前便不算难,开海纵有万险,也总有人挺身在前趟险……”

……

裴少淮折子一呈上去,皇帝趁着早朝,当即让礼部主持廷议。

不仅议开海一事,还议临海的布政司这些年靠着官商出海,到底昧下了多少钱财,在朝堂上养了多少靠山。

浙江、福建布政使与沈阁老勾结就是如此。

皇帝言道:“布政司辖管市舶司,掌管官商出海,宛如府邸管家掌管采办,若无人监察则肆意妄为,将官商做成垄断,为己谋利。”

还没等群臣就此事议开,裴珏先一步上前,直接把活给揽了下来,他先认错道:“此乃吏部监察失责,蝗虫久食民脂民膏而不知,微臣叩请陛下准允吏部将功补过。”

又道:“微臣愿意亲自率队南下,彻底查清此事,为大庆开海做准备。请陛下恩准,并派镇抚司亲军随行监督,微臣必不辱使命。”

和皇帝商议过的一场戏,被裴珏演得生硬,文武百官只需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裴珏这一把年纪,还敢这样折腾南下,也够是有魄力。

“准。”皇帝道。

任务都派出去了,自也没什么好再议的了。

随后廷议开海时,裴少淮铿铿将谏言当廷述读,那句“禁海锁国不可绝倭患,乱而封,更受其乱,唯有大兴水师攻之歼之,方可不受其扰”说得文武百官心头颤颤。

最先站出来支持裴少淮的,不是文官,而是武官,他们被裴少淮那番硬气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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