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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如约而至,李冬青熬了两三个小夜,着重复习了存在主义的知识点。哲学在国内是小众学科,刚开场时她还担心坐不满,后来知道,是自己多虑了。蒂姆·伯纳李早年发表的论文对现代存在主义影响颇深,算是当代哲学的明星人物。许多外校的学生过来蹭课,李冬青被那些五花八门的问题折磨得够呛。

认真对待就会有回报,伯纳李教授对她评价颇高,不停向朱虹称赞。这次冯梦圆没翻白眼了,她打心眼儿里知道,要不是基础扎实,讲座不会这样圆融成功。

第二天,李冬青如约将丁蕙如叫到酒店楼下。

她开了一辆大鼻孔的宝马7系,敞亮阔派,冬青一眼就看出来,她肯定是提前送去保养了。伯纳李教授带夫人出门,还以为这是李冬青花大价钱租用的车子,连忙推辞。丁蕙如主动介绍是她朋友,两人才安心下来。

偌大一座城,他们只停留三日,丁蕙如咨询了几个朋友,一条龙包办,长城故宫通通安排上,最后一天是国家博物馆的简单游玩。当时正好是千里江山图的展演,玻璃柜阻隔不了稀奇矿石的色泽,他们租用了专门的德语讲解,教授夫妇很是尽兴。

丁蕙如说到做到,李冬青全程只做个简单的翻译。她也不知道丁大小姐怎么来了兴致当陪玩,唯独最后将两人送回酒店时,看见教授夫人与她深切拥抱,丁蕙如满面春光。她猜,这趟旅行的目的估计也达成了。

后来丁蕙如才告诉她,教授夫人是个意大利人,兄长是意大利有名的制琴师,她想赚个人情,排个名额,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她这番未雨绸缪的本事学得精妙,李冬青深深佩服。来不及跟她仔细讨教,又被漫天的论文研究压住。朱虹有意编写一套基础的哲学科普书籍,一共三本。哲学这东西,可难可易,朱虹不愿浅尝辄止,纠结了很久,拉着李冬青埋头苦改,终于在本周四定稿。全部投送出版社,等待接收印刷的好消息。

李冬青松散了一日,应约同陈祐去参加《千里之堤》的首映礼。

起初,她是不知道那么悲戚的故事,也可以表现得那样美轮美奂的。然而随着剧情逐渐推进,周霄映饰演的角色被不断折磨,不断掏空,疯疯癫癫地走入一场大火,镜头落在数十年后的一缕青烟和杂草。那种失落似乎直直地传递到她心里,李冬青当场就落下泪来。

早就知道《千里之堤》不同凡响,却没想过会那样动人。她是不懂电影艺术应当如何,但是好片子自会直击人心。帷幕落下的瞬间,掌声四起,周围都是啜泣的声音,放映厅成了一片泪海。

之后是观众反馈和提问的环节,大多都是表达对片子的喜爱。也有不少人提出:“收尾太过轻描淡写,政治母题和个人命运的联结,或许可以做得更加残酷一些。”

观众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导演不做辩解。下一秒,周霄映在众人之中点中陈祐,不过十余岁的孩子从乌压压的人群里站出来,说了许多关于自己的看法。

最后是面向舞台,他告诉导演:“多么大的残酷都会变作云烟,这个收尾很无奈也很真实,留给大家想象的空间。这个收尾非常中国式留白,我很喜欢。”

他的声音稚嫩却真诚,见解也足够深入,掌声再度响起,一些慕名而来的影视界知名人士都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冬青看见导演嘴角的弧度,心里无比明白,陈祐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响亮的人物。

首映礼结束,周霄映被一众人群包围,陈祐想过去打个招呼,原地踌躇。身后由人一拍,是莫皓霖,他穿了身笔直的西装,不像来看电影的,更像是谈生意的。而李冬青一眼就注意到他旁边那个穿着卫衣,压低帽子的男人。

该说不说,真是有些孽缘。

林敢插着兜,瞥过她,低头就笑:“好久不见,小祐。”

“你是——”陈祐回忆了好久,才将一个已经模糊的身影拉出来:“Adam?!”

林敢点点头,他惊喜过外,眼珠都轱辘起来。想多说两句什么,莫皓霖先带着他过去和周霄映叙话,留下一对前任情侣在原地。

冬青单抱着手,隔他不过半臂距离。这间隙,应该是要寒暄的,结果还是林敢先搭话。他眼圈青黑,看上去有些疲惫。冬青了解他的工作性质,想必是又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几年过去,声音依旧清澈。

“难得休假,莫皓霖说请我看电影。没想到就是拿奖的片子。”他目视前方,看着不过他半身多高的陈祐,微笑道:“刚刚提问环节,陈祐说得还条条是道的,以后说不定还真是个大导演……”

悠悠说着,忽然,李冬青不知为何,直接半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似要往下掉。林敢有些吃惊,马上扶住,轻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她脚底虚浮,面色苍白,额头上还落了两滴汗,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林敢连忙问:“要不要去医院?”

他预备抱她起来,冬青却缓缓地摇晃脑袋,这病时不时要发作,现在来得太不是时候。她头疼欲裂,似有一千只蚂蚁在脑袋里搬家,密密麻麻的,浑身都在发抖。

林敢不知她的病况,想要出身叫人帮忙,冬青却将他手按下,颤颤巍巍地说:“没事的,就是有点头疼。不过,能麻烦你把我带到卫生间去吗?”

她对着洗手台呕了许久,眼眶都红了,什么也没吐出来。两分钟后,清水拍拍脸,擦干,再走出来,已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状态。看见林敢眼中忧虑,她还强颜欢笑。

林敢了解她的性子,直接问:“你经常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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