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府上有一小厮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个消息,说是听人谈起京都城里新近来了个姓秦的神医,无论何种疑难杂症,只要经了他的眼,保管能药到病除。
偏生那神医是个性子怪诞的,只窝在自己的一方小小医馆里,纵是再如何位高权重的权贵亲自去请,也绝不轻易到府里替人诊脉。
国公府里的小厮来来回回往那秦神医的医馆跑了好几趟,全都无功而返。
老太太无法,只能给还在病中的俞安行派了马车,又再遣了四五个机灵强壮的小厮一路跟着,方才放心让他出了门。
载着俞安行的马车未多做停留,很快便驶离了国公府门前的大街,急急往城中医馆的方向去了。
今日的天色不太好,阴沉沉的,秋风卷着落叶呼啸着从人身上拂过,一改昨日里疏朗的风和日丽。
医馆门口用几根竹竿潦草悬起了一块简易的布幌,被秋风一吹,飘飘扬扬地卷作一团,只能隐约辨出上头写着的一个秦字。
本该络绎不绝的医馆今日却格外寂寥。
大门紧紧关着,门前空无一人,加之地处偏僻,瞧着便有些空旷荒凉。
元阑上前轻敲了敲门。
里头很快响起一阵脚步声。
小药童将门打开一条缝,却只略略探出半个脑袋来,有些不耐地对元阑挥了挥手。
“今日师傅闭门不看病,你们往前头寻别家去。”
他才刚说完,身后悠悠走出来一个花白胡子的小老头。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小药童头上便被狠狠敲了一记,响声格外清脆。
他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回头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秦安:“师傅……”
秦安冲他摇了摇头,又抬眼看向了元阑身后的俞安行,捋着胡子挤出来一个干巴巴的笑。
“老夫同公子有缘,今日就破例为公子诊脉瞧上一瞧。”
俞安行同元阑刚踏进医馆,门便被秦安给重重关上了,徒留下那四个一并跟着俞安行过来的小厮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没了旁人,秦安不再顾忌,皱着眉头扫了一眼俞安行苍白的面色,冷冷笑一声。
“老夫观公子如今是命不久矣。”
他话里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偏俞安行听了也不见着恼。
药童走到柜台前拿起小称,重新称量起了中途被他撂在台面上的草药。
只视线一直忍不住往俞安行身上偷偷打量。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秦安在医馆关门的时候还收了病人,且看着好似交情还不浅。
即便他只敢偷偷摸摸望到俞安行一个模糊的轮廓,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不凡气度,瞧着便知不是寻常人。
可他跟着师傅从姑苏一路辗转到了京都,才刚落脚没几天,师傅整日间就只呆在医馆里,哪里能这么快便结交了个贵人?
小药童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几番偷偷抬眼打量,被秦安恰巧抓了个正着。
秦安冲他挥了挥袖。
“去院子里将正晾晒着的药草好好翻个面,今日的天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落起雨来,记得机灵点好好盯着。”
药童不情不愿“哦”了一声,到底还是推门往庭院去了。
俞安行看着药童离开的背影,撩袍坐下,唇畔的笑意温润如常。
只同他在国公府时相比,又好似多带上了一些亲近之意。
“烦扰秦伯了。半月未见,也不知秦伯什么时候便收了个徒弟。”
“来京都的路上骗来的。”
秦安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俯身搭手替他诊脉。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元阑立在一旁,眼见着秦安一双白眉越蹙越紧。
收回手时,秦安再多看了俞安行一眼,禁不住叹了口气。
“你这风寒,半是因从姑苏到京都的一路劳累诱使的,半则是因着之前用的药已失了效用。”
说着,秦安认命般到柜台前抓起了药,又提声唤了院子里的药童过来拿药去煎。
吩咐完了煎药要注意的火候,秦安复又看向俞安行。
“上次我在姑苏新换的药方,离现在不过才短短三个月便已失了效用,可见你身上那毒的毒性是愈发重了。这次我将其中的几味药换了,应能暂时将你身上的毒性给解了,只新换的药草药性烈易伤身,却是不能长用。”
“你身上的毒是海上来的奇毒,世所罕见,要再研制出一副新的药方来压制住毒性,花费的时间是少不了的,我只怕你身上的毒等不得那么久。”
“那日我在医书上偶然阅览到一个古方,说是换血可解世间千毒,也不知可不可信……”
听了秦安的话,俞安行面上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嘴角浅笑的弧度未变,仿佛身上中毒的人并非他自己。
“可不可信,试一试便知。”
秦安登时便被他轻描淡写的模样气得吹了吹胡子。
“你说试就试?换血岂非儿戏,若是一步不慎……”
后门传出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