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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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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鼎作者:朱砂

第5节

叶关辰半闭着眼睛笑了一下:“其实不是倦,是——醉了。董先生的酒酿得实在好,能抵得上传说中的千日醉了。我是一杯就倒的人,想不到董先生的酒香醇凛冽至此,今天难免要露丑了。”的确,刚才大家都在紧张地看着他的手链,一时没有觉察,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车里弥漫着酒香,中人欲醉。

董涵忙道:“这真是我不应该了,叶老弟歇一会儿罢,我不说话了。”

小成重新发动了车子,往市区驶去,车里安静了下来。

管一恒闭目养神,心里却在翻腾——那天在文溪酒店,迷兽香的香气中仿佛是夹了一点儿酒香,而董涵的这酒又这么烈,简直是中人欲倒——只可惜他在分辨气味这方面不是太擅长,到底此酒香是不是彼酒香,他却分辨不出来。

他悄悄睁开眼睛看了看叶关辰。叶关辰仍旧倚着车窗,刚才的话仿佛也不全然是托辞,这会儿他脸色不变,眼角却浮起了淡淡的红色,当真像是有几分醉意了。

车里安静了没多久,就到了医院。王强从后面车上下来,眼睛居然已经能模糊地看见东西了,只是眼球上还有血丝,在阳光下有些睁不开眼。

费准在他后面下了车,走到董涵身边低声说:“这人什么都不知道,他第一天晚上跟着管一恒上山就伤了眼。”他顿了顿,有点疑惑,“您是怀疑姓叶的?为什么?”

董涵摸着下巴,瞥了一眼车窗里那个假寐的身影:“也不是多么怀疑,就是觉得这人不简单。再说那天文溪酒店参加的客人都排查过了,当然也要查查他。”

费准晃了晃头:“那您跟他谈了?他手腕上那个东西,是龙骨吗?”

说到这个董涵脸色就有点阴沉:“我用酒试过了,不是。”这还是他头一回走眼,“不过,总觉得那东西不是普通玩艺儿。”

费准有些不以为然:“文溪酒店那些人,大部分都玩这些玩了好多年,手里有点东西也不奇怪。都是从坟墓里弄出来的东西,不沾阴气才奇怪了。”

董涵微微摇了摇头:“不能大意。养妖族这么多年蛰伏,谁知道他们弄到了多少妖物?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就是大事,到时候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们既然有天赋,做了天师,就要降妖除魔,保护无辜的普通人。要知道,我们略一疏忽,可能就是几条人命没了。”

费准被训得心服口服,连连点头,等董涵说完了才问:“那——现在怎么办?”

董涵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上报吧。这已经十多天了,如果有线索还好说,没线索,只能上报了。”

第16章送药

董涵一提到上报案件结果,费准的脸就黑了。

本来这次他和管一恒各有任务,结果管一恒把他的任务给抢着办了,等他过来在管一恒的任务里插一脚的时候,这个任务居然又失败了。而在他插脚的时候,管一恒又办了何罗鱼和土蝼。总之这一趟折腾下来,管一恒虽然在腾蛇的任务上失败,却在别的地方收获了积分。而他——不但自己的任务没办成,现在还得帮管一恒分担一下腾蛇任务失败的黑锅,真是亏大了!

董涵像对自己的子侄一样,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再说这次腾蛇事件是因为有养妖族出现,换了别人来也一样不行。”

费准暗地里握了一下拳头给自己打气,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我想,暂时不回滨海,把这里再好好查一下。协会就是马上派人来,也要点时间,万一在这之前何罗鱼又出现怎么办?”

董涵笑了笑:“这也行。如果何罗鱼真的出现,你也能拿到积分的。”

费准连忙说:“我不是为了积分……”他还是实习天师,即使年底审核积分不够,不过是不能转为正式天师,没有降等的可能,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他还是怕管一恒一走,何罗鱼会再出现伤人,到时候会不会再有个神秘人来送药,那可就不好说了。

董涵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对了,今年在西安那边要开个会,到时候你跟我去吧,也能多认识几个人。”

费准顿时眼前一亮。费家虽然位居五大天师世家之一,但只忝居其末,名头实力都远不如前头的张家钟家东方家。费准又是费家的旁枝子弟,虽然有些天赋,但家族的资源从来都不向他倾斜,要不是有董涵帮忙给他炼制了蛟骨剑,恐怕到现在都不会有件趁手的法器。现在董涵有意替他引见天师行里的前辈,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董涵看着他一下子亮起来的双眼,笑着又拍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前面:“走,去看看他们检查得怎么样了。”

王强和周伟成的眼睛算是把医院惊动了,尤其是周伟成的主治医师,简直快把自己的头发都揪掉了,要不是警方跟他说这件事要保密,不能再往外扩散,他恐怕就要召集全医院的医生会诊了。这会儿他还在检查室里不肯出来,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用了什么药能让周伟成好得那么快——服药二十四小时之后,周伟成的眼睛只剩下部分血丝,已经能看见东西了。

相比之下,管一恒倒是检查得最快的一个。他腰上的伤口虽然长,但并不太深,医生打开包扎的纱布看了看,说是愈合得不错,就又给包上了,只开了一盒消炎药做个预备。至于小臂骨折,拍了个片子之后也说接骨接得很好,听说是中医接骨,还称赞了一下这接骨的手艺真不错。总之一句话,治得不错,但必须好好养着。

管一恒出来的时候,周伟成的母亲也等在门口,见了管一恒就千恩万谢。她一直以为是管一恒送来的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才好了。管一恒斗妖有一手,对人就没那么能耐了,尤其是这样又哭又笑的中年大妈。好歹让小成上阵去挡着,才手忙脚乱地从医院里逃出来,上了外头的车。

叶关辰还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休息。不知道是酒意未散还是天气太热,他眼角和脸颊都起了一层淡淡的红,仿佛一座玉雕染了胭脂。听见管一恒上来,才半抬起眼皮,从睫毛下面看了一眼:“检查结果怎么样?”

“很好。医生还想问我,究竟是哪位接骨手艺这么好呢。”管一恒随口答了一句,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有件事我还想问一下叶先生。就是昨天晚上,叶先生确实看见土蝼化成了尘土吗?”

叶关辰睁开眼睛看着他:“我一转头,就看见那东西变成了烟雾一样,风一吹就散了。我想这个,应该算是化成了尘土吧?或者要说是化成烟雾?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管一恒摇了摇头。土蝼化成什么,主要是他提交的报告上要写清楚,但无论它化成了什么,只要到年底这里再没有检测到相同的妖力波动,就可以确定是被消灭了。倒是那条突然消失的何罗鱼,实在是踪迹成谜。如果不是受伤,管一恒真想自己留在这里,再好好把整条河道都翻一翻。

“走。”小成气呼呼上来,“咱们回滨海,那位董大理事说他们暂时不回去了。”

“怎么了?”管一恒一怔。

小成呸了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姓董的就是来跟你做对的。说什么要在这儿再查查,说你没逮着那条什么鱼,他们不放心。呸!整天跟在别人屁股后边捡着吃,这点出息!”

管一恒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随他们去吧,检查一下也好。何罗鱼确实不知去向,要是他们真能找到,也是件好事。”

小成其实也知道,但就是这口气咽不下去:“他们就是怕你拿到那个什么年终积分吧!”

管一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开车吧。我算是抢了费准五个积分,就算这次还他好了。”

小成狠狠地哼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管一恒带着伤回到滨海,李元当即就先安排他回去休息,至少要等腰上的伤好了再回来。管一恒也没拒绝,正好他要写旅游山庄的报告,还有十三处回批给了他当天出入文溪酒店所有人的资料,也要一一细看,这些都需要时间。

天师协会已经收到了他关于何罗鱼资料改变的邮件,但是网站维护人员检查了半天,虽然找到了被侵入的痕迹,但侵入者的地址已经被抹去了,无法查清,只能作罢。

管一恒等了几天,但是网站上并没有关于柏叶露的内容更新,让他的旅游山庄之行又多了一个疑点。

小成拎着打包的排骨米饭来送饭。腾蛇的案子虽然暂时冻结,但刑警队总有办不完的案子,他照旧得天天在外头跑,晒得更黑了。不过李元指定他照顾管一恒,所以比起其他同事来,他还算有点闲空儿,跟管一恒一起趴电脑前边看网站,随口建议:“没人更新,那你提交资料更新就是了。”

“这可不行。”管一恒摇了摇头,“第一,我不知道瓶子里究竟是不是柏上露,不能仅根据这三个字就随意下结论;第二,即使这是柏上露,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经过再加工。”就像那天叶关辰说的,现在树叶草叶上随便收来的露水,天知道里头有什么污染,到时候邪气没祛掉,倒洗出结膜炎来。

小成不禁转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琉璃瓶,它旁边摆着原本装着它的那个五彩小布包,因为周伟成和王强的眼睛都已经恢复,这里面的液体也就没再用上,仍旧还有小半瓶。映着阳光,这水看起来特别的清澈,但究竟是不是露水,真是只有天知道。

“怪可惜的……”小成忍不住啧了一声,“要是不告诉别人,说不定有人受了伤会耽误治疗……”

这句话提醒了管一恒:“我可以提出建议,在更新资料里注明是猜测,到了紧急时刻可以一试。”如果真是有效的,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救了人。

“这样好!来来来我替你打字。”小成很赞同,“话说要是这样,那么送露水的人跟送药的人就是两拨了,要不然有了药还送露水,岂不是白费工夫?但除了养妖族,还会有什么人关注这件事呢?”

这个问题管一恒也想过,但想了这几天也没个结果,只能暂时抛下,横竖总归是对王强的眼睛有好处就是了。

小成是个闲不住嘴的性子,一边输入资料一边有些疑惑地问:“听董大理事那话,养妖族驱妖为恶,还拿人来喂妖物,应该是毫无人性十恶不赦才对,为什么又会送药救人呢?或者他们都不是养妖族的人?”

这话问得管一恒半天都没出声。没错,在天师协会的历史资料里,养妖族驱妖养怪,杀戮无数,每次他们的出现,几乎都伴随着血腥,还是多次围剿,才将其族几乎消灭殆尽,让养妖族销声匿迹了多年。可是十年前迷兽香一出现,他的父亲就被睚眦开膛破腹……

“也许送药的并不是养妖族人……”管一恒只能这么说了一句。

小成挠挠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管一恒起身去打开门,只见叶关辰一手提着一袋樱桃,一手提着个保温瓶站在门外,见他开了门便微微一笑:“手臂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管一恒往后退了一步让叶关辰进来,“叶先生怎么过来了?”

叶关辰微笑地跟小成打了个招呼,把保温瓶和樱桃都放到桌子上:“你的伤还需要吃药。”

“吃药?”叶关辰打开保温瓶,立刻浓浓的中药味就冲了出来,冲得管一恒只想后退几步,“医生已经给我开了促进骨头愈合的药了。”

小成捏着鼻子过来:“叶先生,这是什么药啊,这么苦……”

“是我家传的偏方,对骨头和肌肉的愈合都很有效,小管的伤正好喝这个。”叶关辰含笑解释了一句,把药汤倒进保温瓶盖里,顿时更浓重的药味充满了整个房间,管一恒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这个——这个不用了吧,我的伤好多了……”

“好多了是到什么程度?”叶关辰语气温和,可是态度坚决,“你腰里有伤,应该卧床休息,在饮食上也应该注意,可是——”他目光往那盒可怜的排骨米饭上转了一圈,“肉骨头并不能促进骨伤愈合,以形补形也不是这样的。”

小成摸了摸鼻子,往后缩了缩。李元让他来照顾一下管一恒,可他自己都是个单身狗,吃饭全都在外面解决,哪知道管一恒该吃什么呢?再说不都说喝骨头汤对骨折好吗?

管一恒也有些底气不足。的确,他腰上的伤虽然不深,但医生也说应该卧床休息几天,但是他忙着写报告,卧床这件事就被忽略了。比如说他现在站着,腰里的伤略一牵扯就还作痛;手臂他倒是很仔细,但也免不了一直在疼就是了。

叶关辰很坚决地把药汤又往管一恒面前推了一下:“这个必须喝,可以让你的伤好得更快,不信的话可以计算一下时间,每三天喝一次,大概四十天左右,你的右臂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当然,如果要恢复到像从前一样的话,还要再加十五天。”

小成嘴巴张得大大的:“这——小管是骨折啊!”谁不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休养三个月以上,怎么敢说自由活动?要知道自由活动的意思不但是敢动,还要敢用力才行啊。而且——两个月就能恢复到像从前一样?这个……

叶关辰轻轻哼了一声:“所以说是祖传秘方。快点喝吧,药凉了对肠胃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管一恒想不喝都不行,可是听叶关辰的意思,每三天喝一次,至少要喝四十天……

“喝吧,快喝吧。”小成坏笑着捅管一恒的肋骨,“要是真那么管用,万一下次队里有人受伤,我也推荐他喝叶先生的药。”

叶关辰含笑看了他一眼:“家传秘方,家传秘药,配制不易,还是别推荐了。”

“嘿,嘿!”小成更乐了,“看看,叶先生都说了,这是家传秘药,一般人还不给喝哩。你有口福,快喝吧!”

口福……管一恒的脸黑如锅底,可看着叶关辰温和关切的眼神,也只能接过药,一闭眼几口灌了下去。叶关辰迅速从袋子里拿出几粒樱桃:“吃一颗。”

樱桃已经洗好,散发着甜香,管一恒接了过去,却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皱着眉头品着嘴里的滋味。跟上次喝的药略有不同,应该有三七,当归,黄芪,党参,都是补药,可应该还有一种草药,特别的苦。

呕——管一恒险些吐出来,也就是这么十来秒钟的工夫,那股苦味儿就从胃里直冲喉头,他赶紧把几颗樱桃全塞进嘴里,才把那股劲儿压下去。这就是他不爱喝中药的缘故了——按父亲从前说过的话,他是嗓子眼儿浅,苦一点的东西都不能咽。

小成险些笑岔气:“你不是吧?就喝这么几口中药而已……”

叶关辰笑着摇了摇头:“是特别苦一些,要吃点甜酸的东西压一压才行。”

小成抱着肚子笑:“好像怀孕……”话没说完,挨了管一恒一拳。

“这个药——”管一恒脸上发热,勉强镇定着不让自己露出狼狈来,实在有点丢脸就是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慢慢养着就行了……”

叶关辰只是笑:“你救过我,熬点药也不算什么。或者——你是怕苦不想吃?”

这打死了也不能承认啊,管一恒只能硬着头皮说:“哪里,我只是觉得太麻烦了。”

小成乐得差点在地上打滚,撺掇着说:“我听说药补不如食补,光吃药是不是不大好,还应该弄点什么药膳就好了。”叶先生熬的药这么苦,药膳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关辰还真的沉吟了一下,对管一恒伸出手:“坐下,让我再把把脉。”

管一恒的想法跟小成是一样的,当即就想往回缩:“不用了。三天一熬药就够麻烦了,你别听小成瞎起哄……”

叶关辰只是伸着手看着他,管一恒没办法,只得坐下伸出了手。叶关辰三根手指按在他手腕上,片刻之后,稍稍移动一下位置。管一恒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掌心和虎口上都有厚厚的茧子,越发衬得叶关辰的手指白皙细长,不过如果细看,就能发现他手上也有茧子,只是因为皮肤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就显得这双手好像养尊处优一样,那些薄茧倒不引人注意了。

“你有些体虚,胃尤其不好。”仔细诊了三四分钟,叶关辰才收回了手,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管一恒,“虽然年轻,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否则现在淘空了,以后会坐成大病。”

管一恒自己也知道胃是不太好。在家里的时候还好些,上了大学之后在外面住校,本来饮食上就不如家里周到,假期里要培训,还要实习,就更顾不上了。天师这个行当跟警察也差不多,有时候出起任务来荒山野岭里一呆就是十多天,别说按时吃饭了,就是不按时的饭都吃不上。

叶关辰叹了口气,看看那份已经有些凉掉的排骨米饭:“不要吃这个了,楼下有超市,等我去买点米和菜上来。”

“不——”管一恒还没说话,叶关辰已经出去了。

小成啧了一声,对着管一恒挤眉弄眼:“这下好了,连饭也有人管了,以后我可不用送了。啧啧,不知道叶先生做的饭是不是比药更好喝些。”

管一恒黑着脸瞪着他:“你也可以一起吃点。”

“我可不吃。”小成嬉皮笑脸,“我是吃过饭才来的,人家叶先生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哪能沾这光呢?”

一个小时之后,小成深深后悔了自己的嘴快。

第17章佛头

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像柔软的丝巾一样围着人打转,引得小成心神不定,张望了两三次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我去看看叶先生做的是什么菜。”

管一恒稳稳地坐着,用一只左手在键盘上打字:“不用看了,反正你也不吃。”

小成险些被噎死,悻悻地又坐下:“我还给你送了好几天饭呢。”

管一恒礼貌地抬手比了比那盒被抛弃的排骨米饭:“送你吃。”

小成狠狠地磨着牙瞪他,可惜管一恒头都不抬。

“可以吃饭了。”叶关辰从厨房里出来,把菜放到桌上,“今天太匆忙了,简单吃一点,明天有时间我再仔细煲个汤。”

小成看着桌上的菜:小米粥,羊肚蘑菇汤,素炒西兰花,看起来确实挺简单,但却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引得他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

叶关辰盛了两碗粥放在桌上:“成警官也吃点吧。”

没等小成说话,管一恒已经替他拒绝了:“他吃过了,不想吃。”

你够狠!小成冲着管一恒瞪眼,后者只当没看见,淡定地坐到桌子旁边,左手握起筷子就去挟菜。

“先喝点粥。”叶关辰把粥碗向他面前推了推,“我还有一个木瓜酪要做,你慢慢吃,要细嚼慢咽才好。”

小成看着他进了厨房,一脸哀怨地趴到管一恒对面:“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管一恒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又挟了一条羊肚吃了,才说:“讲义气的人刚才说不要吃。”

“我后悔了行不?”小成单身狗,在李元家里蹭饭也没蹭过这么香的,摸着肚子谄媚地笑,“一恒啊,你看今天我吃过了,那明天能来吃点不?我交伙食费行吗?”

管一恒险些被他那句“一恒”引喷了饭,抬手拿筷子敲了他一下:“你有点出息!”

“你就不懂单身狗的痛!”小成一下子居然没躲过去,不由得有点好奇,“你是左撇子?”不对啊,明明在文溪酒店,管一恒是用右手握宵练剑的。

“左右手都要练。”管一恒低头吃饭,淡淡地说,“要是右手伤了,难道妖兽会等你好了再来吗?”

小成挠了挠头不说话了。其实左手他也练过,但要想练到跟右手一样灵活,实在是件很艰苦的事,反正他是没坚持下来,到现在左手枪是根本打不准的。

叶关辰端着两碗木瓜酪出来,递了一碗给小成,又把另一碗放在桌边上,嘱咐管一恒:“饭后半小时之后才能吃。”

他才嘱咐了一句,手机就响了。叶关辰摸出手机看了看,转身进厨房去了:“阿云?你在哪儿呢?”

他的声音带笑,低沉悦耳。小成吃着香甜的木瓜酪,冲着管一恒眨眼:“听听,阿云——好温柔哦,是老婆吧?”

管一恒翻了他一脸:“有东西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虽然是这么说,可他的耳朵也悄悄竖起来了。的确是很温柔,这个阿云,不知道究竟是谁?

“……是的,我还在滨海……下个月回西安?时间应该差不多……你自己注意一点,吃饭一定要按时,早晨尤其不许空腹喝咖啡,否则我回去只好给你开药了。”

小成听得满脸羡慕:“唉,叶先生的老婆真幸福啊,有吃有喝还有人给开药……”

管一恒险些又喷了饭:“开药也幸福?”真应该把刚才那碗药给这个家伙灌一半,叫他也幸福幸福。

小成嘿嘿笑,冲着刚出厨房的叶关辰问:“叶先生,谁呀?女朋友?”这小子一边说,一边还自来熟地挤眉弄眼。

叶关辰失笑:“不要胡说,是朋友。”

“朋友啊……”小成把声音拖得老长,一脸我什么都明白的表情。

叶关辰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指虚点了一下小成:“你们这些年轻人哪……”

“哎——”小成怪叫起来,“叶先生别这么老气横秋的,你看起来跟我也差不多年纪,真到外头去,人家说不定还觉得我比你大哩。”

管一恒很想拿旁边的抹布把这个丢人货的嘴堵上。叶关辰的确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可他的眼睛里有着小成所不能比拟的深沉,那是时间和经历的沉淀,是既抹不去,又学不来的。

叶关辰倒是并不在意小成的调侃,只是摇着头笑了笑,放下做饭时卷起来的袖口:“好了,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今天熬的粥比较多,明天早晨你自己热一热喝吧,中午我买了菜过来。”

小成听得口水直流,厚着脸皮说:“我中午也过来,要买什么菜我来买吧。”然后就可以蹭吃了。

叶关辰很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只是一笑:“买菜就不用了,我知道你们都很忙,中午过来吃饭就是了。”

“叶大哥万岁!”小成马上顺杆爬地改了称呼,刚要再拍个马屁,房门上咚咚几声,有人敲门。

“谁这么大声敲门?”小成嘀咕着去开门,才一拉开门就翻了个白眼,“我说是谁呢这么凿门,我们都不聋。”

门外站着三个人,敲门的就是费准,他旁边是董涵,再后面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小成没见过。

费准一贯的冷着脸,董涵倒还是满面春风的,先对小成含笑点头:“成警官,小管的伤怎么样了?”然后把目光投进屋里去,才扬了扬眉毛,“原来叶老弟也在啊。”

叶关辰可没像他这么热络,只点了点头:“董先生来了?正好我要走了,你们谈。”

管一恒起身要送他,被叶关辰轻轻在肩膀上按了一下:“你不卧床休息也就算了,尽量少动。”

他用的力量很巧妙,既按住了管一恒,又不让他扯动伤口,随即对众人点点头,走了。

小成屁颠屁颠地把叶关辰送到楼梯口,再回来的时候,管一恒已经跟几个人打了招呼,替小成介绍那个陌生男人:“这位是朱岩天师,擅长画符咒和法阵,协会派了他来检验旅游山庄那边的情况。”

一说到正事,小成也严肃起来了:“朱天师你好,情况怎么样?”

朱岩是个长得很没特色的人,唯一能让人留下印象的就是鼻梁上那副宽边黑眼镜。不过他人很随和,小成一问,他就笑着说:“已经用法阵检查过了,何罗鱼和土蝼确实都消灭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法阵还要保留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之内没有动静,就可以向协会提交完结报告了。”

小成挺高兴:“这么说,要是三个月以后还是这样,小管就能拿到任务积分了吧?”

朱岩笑笑:“是的。以我个人的看法,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不过三个月是协会的规定,程序还是要走的,也是以防万一。”

“我知道我知道。”显然朱岩是倾向于管一恒成功灭妖,小成顿觉跟朱岩是一边的了。

管一恒倒皱起了眉头:“但我确定,我并没有能诛杀何罗鱼。”

这件事,一直在他心里悬着放不下——他没有诛杀何罗鱼,却也没有感觉到何罗鱼突破他设下的符阵逃跑,那么,何罗鱼到哪里去了?而且还有一件事,他也始终在疑心:这边何罗鱼失踪,那边就有人给周伟成送去了治眼痈的药,网站上还新添了词条内容,这是凑巧吗?还是说,用来做药的何罗鱼,就是从他的符阵里逃跑的那一条?

朱岩摇了摇头:“我检查了你的符阵,确定何罗鱼并没有从中逃跑,于是,这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有人将何罗鱼拘禁于某种法器之内,然后带出了符阵;第二种,何罗鱼在你的阵眼中已被诛灭。”

管一恒立刻说:“我画的是困兽符。”并不是诛灭妖兽的符阵。

朱岩指出:“你用的却是百年桃根笔。”

据说当初后羿被家奴用桃木棍暗杀,去地府做了宗布,由是以来,鬼最畏桃,桃木便有驱邪镇鬼之效。也有说东海度朔山上有大桃树,其枝干蟠屈千里之长,枝干之北就是鬼门,有神荼郁垒二神把守,所以后人才在新春之际,用桃木做符,上绘二神的形容,挂在门边,驱骇百鬼。

这些传说都各有其根据,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典术》上说的比较实在:桃是五木之精,味辛气恶,故能厌伏邪气,压制百鬼。尤其管一恒用的这支笔,取百年桃树根中向东南方的那根,所聚的阳气更比其它树根为甚,这样的笔画出来的符阵,若是普通小鬼小魅碰上,一下子就够让它们化为飞灰了,即使绘的只是困兽符,在阵眼处也能将修为不高的妖物销为乌有。

“何罗鱼并非什么大凶之妖兽,不过化为休旧鸟之后能伤人罢了。”朱岩偏向于第二种猜测,“而能逃脱符阵的法器并不多,且还需执器拘妖之人对你的符阵十分了解,才能在毫不惊动的情况下随意出入。这样的人——或者曾仔细研究过你绘符的风格,或者是真正的惊才绝艳,将你的符阵看过便能解析出来。我记得,你是不经常画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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