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教主看着颇为年轻,面容清逸。他的五官不算惊艳,但也与苏肆不相上下。只是比起沾满人间热闹劲儿的苏肆,此人显得有些不沾人间烟火,有几分当年的宿执之风。
他佩了把镶着骨质剑柄的长剑,惨白剑柄上刻了赤勾教的纹样。此人一只手始终虚虚按着剑,活像怕它自个儿长腿跑了似的。
少教主。屋还是当初的屋子,属下还是当初的贴身属下。除了窗前人换了,一切似乎并无不同。不过比起面对乌血婆时,这位属下的语气里带了点苦味。
唔,花惊春如何了?
已按规矩扔下三省崖,目前尚无踪迹,许是死了。那属下小心翼翼道,少教主,现下即位仪式未办,对外搜刮之事
那人眉毛一挑,瞬时出剑,雪亮的剑尖比着那属下咽喉。
那属下头不敢抬,嘴上坚持继续:对外搜刮实在过火,非我赤勾所为。要是乌血婆尚在,定会大发雷霆。
那少教主似笑非笑:本座说了无数次。乌血婆上了年纪,古板胆小,也就眼光可取。俗话说将熊熊一窝,堂堂第一魔教,几个村子都不敢得罪?
我赤勾神教不掠活人食,只劫死人财。这是宿教主定下的死规矩,吴怀,你
吴怀缓缓送出剑尖:谁准你直呼本座名讳?宿执只剩把骨头了,你们还在守着他的死规矩我也流了宿家的血,活血不比死人有意思?再多说一个字,你这舌头就别要了。
那属下被刺穿肩膀,声音也沾了血气:我赤勾神教
他没说完,便被那剑尖挑开牙齿。大半根人舌甩在地上,那属下惊怒交加,吐出一大滩混了涎水的血。吴怀的剑法不似扫骨剑那般阴森,却也邪气十足,古怪难测。
地擦干净。吴怀收了剑,冲下人比了个手势。
那属下倒在地上,被自个儿的血呛得连连咳嗽。吴怀走上前,一只脚踩上他的脑袋:不敬扫骨剑便罢,我乃宿执曾外孙,你总得敬敬这份血脉。
下人哆哆嗦嗦靠近擦血,属下则悲戚地看向窗子的方向。窗子上镶了上好的琉璃板,透亮得仿若无物。几个月前,那瘦削的老人常坐在那里品茶看景,如今连个影子都不剩了。
即便乌血婆还活着,也不会见个宿家后人就带回来当宝贝供着。那是陵教的陋习,赤勾不会那般没骨气。可他再怎么想反驳,都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啊啊声。动也动不了,叫也叫不出。属下只得放弃挣扎,瘫软在地。
不知花惊春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花惊春不知为何顶撞吴怀,被下令扔下三省崖。花护法在教内人缘极好,向来得乌血婆器重,不可能存有二心。于是属下留了个心眼,在坠人下崖前,他给花护法塞了个小绳钩。以花惊春的本事,定不会毙命于崖底。
吴怀回教以来,平日说不上多么嚣张跋扈,行事却阴狠毒辣,与那清雅外貌分毫不搭。偏偏他信物、担保人两全,以往维持住赤勾的规矩,现在反倒成了最大的绊子。属下不管护法、护教们怎么想。就他跟着乌血婆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吴怀绝不适合统领赤勾。等过几日即位仪式一过,一切就来不及了。
在那之前,必须必须除去这个人才行。
属下眼前一阵阵发黑,思维也渐渐模糊。他刚打算爬起身子,太阳穴处一阵冰冷吴怀就这样踩着他的脑袋,一剑贯穿了属下的头颅。
这种时候都敢走神,赤勾真是什么人都敢用。吴怀拔起利剑,轻描淡写道。只是个贴身下仆,明儿我亲自挑个。
他擦了擦剑上的血。
曲掌门不日将到,本座身边带个迟钝旧仆,想想就败兴。
第115章假货
西北干旱多沙,出来没多久,许璟明迅速打起退堂鼓。美酒佳肴一见风,必定添上一小撮沙子当佐料,容王殿下的牙险些豁口,白净的面皮也给沙风吹粗不少。
曲断云,本王不明白了,你是嫌弃视肉还是怎的?先应付赤勾教还不够,特地绕这么远做什么?许璟明躲在轿子里,以上好的香脂润手。这几日净是在沙原中赶路,他整个人要闲出鸟来。
殿下难得来西北,看看景儿也是好的。等到西北大禁制附近,周围就热闹了。曲断云勒了勒马,答非所问道。
什么时候了还看景儿,本王只想早点到手视肉,献给皇兄。许璟明没被他绕进去。
皇帝素来厌恶国师一脉,连带着对仙家兴趣不大。许璟明打小在国师府长大,唯恐亲哥恨屋及乌国师府没做过什么坏事,皇兄若是体会到了仙家手段的好,这矛盾说不准能缓和下来。
皇兄为大允殚精竭虑,面色一日比一日差。哪怕那视肉吃了没法成仙,也必定是大补神物。早些拿到,皇兄便少受一天苦。
许璟明越说,越觉得自己在做利人利己的好事,口气都带了些飘劲儿。
曲断云沉默了一阵,没有回头:快马轻功好走,殿下的车马轿子都挑路。只有西北大禁制那边有大商路,所以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先前只是说些好听的,实际上要不是您这一路拖泥带水,太衡早就到了。
许璟明假装没听懂,话题一转:西北大禁制听着怪瘆人的,怎么成了热闹地方?
此地干旱少雨,常起沙风旱灾。西陇来的沙风尤其恼人,这边原本连人都住不得。开国那阵子,圣人在此设一大禁制。西陇沙风被挡在外头,这里才养起人来。
曲断云终于回过头来。
许璟明以扇子遮脸,皱起眉:都说阵法要材料支撑,这么大一禁制,就这样凭空维持了三百年?没听说沙阜哪里出施术材料啊?
圣人自有秘法。曲断云敷衍笑道。
许璟明缩头回轿,嘴里嘟囔:看来那秘法灵得有限,大禁制要那样灵,咱们至于吃这么多沙子?
谁知这无心的抱怨成了真。
大禁制上的集市没有许璟明描述的那样热闹。此处沙风没到不能住人的地步,却也从西陇漏了不少过来。新鲜水果往摊子上一摆,没多久就蒙了层灰尘。来往人士皆以轻纱面具遮面,在温热的风里裹成粽子。
好在客栈还能歇脚,许璟明终于住进了四面有墙的房子,那股精神劲儿回来些许。他又祭出翩翩公子的打扮,在饭厅微服私访起来。
曲断云为与太衡驻马点的人通消息,老早就离了店,身边没外人瞧着,许璟明自在得很。
一个时辰没过,他便搭上店内的年轻丫头,口头一阵东拉西扯。许璟明一身衣服衣料精贵、绣工高超,搭眼一瞧就不是凡人。丫头乐意多赚几个赏钱,配合得很。
我奶说了,这沙风是一点点变厉害的。这儿早先是大集,现在来的人越来越少咯,这店赚不到钱。
丫头给许璟明斟酒,一口官话带着沙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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