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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非天夜翔(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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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恒想去见见几名外族王子,耿曙拗不过,只得拉着姜恒的手,陪他出去。

这日午前,太子泷睡醒后,简短听了幕僚回报,看过城内急需重建的案卷,着曾嵘抱着文书,亲自前往汁琮书房回报。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还不是时候,最重要的,是将自己的事做好,父亲、姑母、祖母,都在力所能及地履行责任。

汁琮正与卫卓、管魏二人交谈,卫卓从城墙上摔下来后右手骨折,以绷带吊在身前,一夜间苍老了不少。

太子泷道:工寮提告,战后重建的详情出来了,请父王过目。

派人去做罢,汁琮的声音依旧很有力量,不必看了,需要多少钱,管相给批下。

曾嵘朝管魏行礼,管魏便示意他跟自己来,不一会儿,卫卓也退下了,余两父子打量彼此。

这是太子泷战后第一次看见父亲。

汁琮则朝他招了招手,说:过来。

太子泷走上王案前,汁琮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慢慢地解开他缠在头上的纱布,看他左耳处伤口。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汁琮的声音很稳,冰冷的大手却有点发抖,你不该这么做。

太子泷低声道:其实我没想过走。

汁琮叹了口气,说:爹做这一切,为的就是让你能活下去,幸亏汁淼来救

还有姜恒。太子泷提醒他。

汁琮解完所有的纱布,看着自己儿子本该是耳朵的那处,空空如也,只有被瘀血阻塞的一个洞。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你若死在宗庙前,一切就全完了。

太子泷没有回答,眼神却一目了然,是啊,如果死在宗庙前,就全完了,可是这一切,是谁之过?牛珉被车裂时,爆出鲜血满地的场面仍然历历在目。

汁琮也意识到了,叹了口气,把太子泷抱在身前,这是汁泷十四岁后,他第一次抱他,但一切却出乎自然,太子泷侧过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他只能与父亲和解,别无他法。

你没有错,汁琮沉声说,是爹的错。

他的错误,让儿子永远地失去了一只耳朵,这几日来,他始终在反省。

歇会儿,汁琮放开他,看着太子泷的双眼,说道,别太累了。

大伙儿都在忙,太子泷说,须得尽快重建家园,百姓要有住的地方,城墙也得尽快补上,要不是王兄回来对了,爹,姜恒醒了。

仿佛与太子泷所想呼应,书房外传来通报。

王子殿下与姜大人求见。

进来罢。汁琮又把儿子耳朵处的伤口依旧包扎上。

姜恒进来时,看见汁琮一手搂着汁泷,另一手为他轻轻地包扎。这一幕让他有点难过,如果父亲还活着,想必自己就不会被刺客所袭,但转念一想,耿曙代替了他们的父亲,而许多事,总要自己去面对的。

恒儿!太子泷马上担忧道,你没事罢?

别动。汁琮耐心地吩咐道。

我看看?耿曙上前来,一膝跪在王榻上,姜恒也凑过来,三人围着太子泷的伤口端详。

我那儿有药。姜恒说。

太子泷说:昨天你送来的药,解痛很好,我已经服下了。

汁琮脸色稍稍一变,却没有吭声。

外敷的,姜恒说,能帮你伤口尽快愈合。

汁琮沉默片刻,朝耿曙说:都好起来了?

太子泷想看看姜恒的伤,耿曙却不让他碰姜恒,说:再休养几天,便无大碍。

姜恒问:听得见么?

太子泷答道:声音时大时小,不碍事,哪怕真听不见了,还有右边耳朵呢。

按理说外耳丢了,不会太影响耳膜,只会让声音小些,但太子泷耳道里堵着血,总是听不清楚。

汁琮说:有什么药,都给他就是,汁淼,带你弟弟去取。

姜恒知道汁琮有话与他说,便朝耿曙点头,示意没关系。耿曙叹了口气,这几天里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姜恒,忽略了另一个弟弟,此时多少想补偿一点,便领着他走了。

书房内只剩姜恒与汁琮,两人沉默无话。

我提醒过你的。姜恒说。

不要翻旧账了。汁琮说,你就与你爹一般,喜欢翻旧账,幸灾乐祸地看我笑话,看我狼狈。

我爹喜欢翻旧账么?姜恒扬眉,也许因为他与耿曙救了整个落雁,今天的汁琮,难得地流露出了一点悔意。

汁琮却没有回答,想起了许多往事,看着姜恒缓慢地挪到案边,在他右手下入席就座,那动作显示他的伤也不轻,至少比亲儿子的更严重,汁琮心里实在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方才那一刻,耿曙、姜恒围在太子身边时,汁琮生出了奇异的念头他们仨仿佛都是自己的孩子,那一刻他几乎就想与姜恒和解了。

他亲生的孩儿论武艺,比不上耿渊的儿子;论文韬,更比不过兄长的遗腹子。有时他甚至暗地里希望姜恒也是他的儿子,他是如此优秀、如此从容,从小未曾被当作国君培养过,举手投足之间,却自然而然地有着太子的气质。

他要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汁泷实在比不上他

汁琮偶尔这么想,却又有了背叛汁泷,背叛那个时时以他为一切、视他若天地的、全心全意相信着他的、弱小的儿子的某种负罪感。

他不是没想过对姜恒亲近一点,以弥补他毒死了他的父亲的滔天大罪,但就像耿曙拒绝汁泷一般,汁琮自己,同样也本能地拒绝着姜恒。

王陛下。姜恒认真道,一本正经,又流露出了那让汁琮抗拒的神色。

你说得对,是我错了。汁琮提前堵住了姜恒的话头,以免被他教训。这小子比管魏还难对付,管魏已经很久没有教训过他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相伴了几十年,或多或少会给对方留点面子,但姜恒从来不。

姜恒半点不诧异,到了这份上,再不反省,也不像个国君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姜恒说。

唔,汁琮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孤王确实太轻敌了,这几天里,回想起你的话犹如仍然在耳畔,孤王自高自大,不可一世,多年未有败绩未有实质上的败绩,乃至我目空一切,忽视了大雍面临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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