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毕,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断了声息。
宋灵璧诧异万分,上前试探着推推他,却不料,像是碰到了沙土,程修整条胳膊轰然断裂,掉在地上碎成粉末。
程修死了,和百里坞众人一致的死状。
宋灵璧悚然后退,似是想起了什么,慌忙打开包裹,里面除了盘缠衣服之外,还有几封书信。
随便挑出一封,打开迅速扫一眼,宋灵璧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司马纪?竟是司马家?
此时眼前光影微闪,他警觉地将书信放在背后,抬头看去。只见面前凭空多了一个穿黑袍者,样貌完全陌生。
宋灵璧问:你是何人?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声音阴冷地道:不止是司马家,可能还有
还有谁?宋灵璧问。
对方依然没有回答,幽幽地道:凭你,就想给宋家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一步步逼近,宋灵璧不禁后退,渐渐退到梅树的阴影里,你意欲何为?
天色全黑。
一行人在宋家废宅中等了快一个时辰,酒坊送酒的马车都走了,宋灵璧依然没有回来。
众人便觉不对,差人去宋灵璧常去的地方寻找,西湖,梅林,烟花街,银汉楼全都翻了一遍,不见他的踪影。
最终,他们只在酒坊回宋家的小路上,发现了一具化作沙土的尸体。
宋扬很快便认出,那是程修。众人先是不解,很快也便找到了解释的说辞。也许是程修听闻程肃所为,便逃出百里坞,想到宋家看看。可不免还是遭受了那不明力量的攻击,只是他远离百里坞,伤得不重。但那力量可怖,他最终难逃一死。
一直等到第二天,第三天
依然没有宋灵璧的消息,宋扬鞋底都几近跑破,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发誓永不再哭的他,终是又哭起来。
他拼尽全力地喊:灵哥,你回来啊!我再也不和你闹别扭了!我们一起打理家业,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回来好不好啊!
宋灵璧,依然没有踪影。
实在没辙,沧海一境只好又将宋扬强行带回去,宋扬被灌了安神汤,沉沉地睡着,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期间鹿时清来看过他好几回,见他这样,心里很难过。
本以为还有宋灵璧陪着他,可宋灵璧下落不明,如今红尘界暗潮涌动,只怕他凶多吉少。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永远不知道停下的地方,是中点,还是终点。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鹿时清正待起身离去,忽然,昏睡了几日的宋扬睁开了眼。
他惊喜地问:你醒了?感觉如何?
宋扬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鹿时清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你怎么了?
下一刻,宋扬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过他的面颊。鹿时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见宋扬扯着嘴角笑了,痴痴地道:你可真好看。
第54章青崖意难测
且不说这两日宋扬苦大仇深,就算往日好端端的,宋扬也不曾对谁如此黏糊过。
鹿时清只觉毛骨悚然,瞬间站起来,连连后退。
不留神,将身后的座椅碰倒,发出突兀的声响。
叶子鸣闻声进来,怎么了?
宋扬他鹿时清指着床上,待要将宋扬的诡异行为告诉叶子鸣,却发现宋扬闭着眼,照旧躺着,方才一切仿佛是个幻觉。
叶子鸣走到床边,狐疑道:他又胡言乱语了?
是啊。鹿时清点头。
何止是胡言乱语,简直胡作非为。
叶子鸣没再说什么,仿佛习以为常似的,收起床头的药碗,又出去了。先前,叶子鸣给宋扬喂药时,宋扬还没少抓着他叫姐姐。叶子鸣一语不发,十分大度。
鹿时清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叶子鸣年纪轻轻,比他淡定多了。
宋扬这两日接连遭受重创,神志昏沉,没少说胡话。姚一成也交代过,他在昏迷中,无论作出什么行为,都是无意识的,不必大惊小怪。
鹿时清只希望宋扬醒来以后,能恢复正常。否则,宋家的两个幸存者,一个失踪,一个疯癫,未免太凄惨了。
也许是鹿时清的心意真挚,打动了某位神灵。
过不几日,宋扬的确醒了,那些出格的行为也没再出现。给他喂饭喂药,他全都吃,看上去正常得很,可整个人明显变得少言寡语。
要不是叶子鸣和沈骁拦着,他还想跟着柳溪柳泉他们去修习。
鹿时清看在眼里,觉得宋扬这么沉默,倒不如再大闹一场发泄发泄。他生性外放不羁,这样下去怕是要闷出毛病。
红尘界似乎又步入正轨,百里坞和梅花洲发生的种种不快,仿佛只是海面偶起的风波。
也因此,鹿时清再也没有理由去找顾星逢了。
而仙云会也即将到来,届时四方修士都会齐聚沧海一境,这两日顾星逢一直忙于筹备,似乎是把鹿时清忘到了九霄云外。
鹿时清已经没了那天清晨勇闯暖月台的气魄,就算再想念顾星逢,也只能忍着。
鹿时清到现在都不明白,他那日到底是怎么了,竟会作出那么大胆的举动。
似乎不是大问题,顾星逢却不告诉他。
不过连日来,鹿时清再无那种感觉。
浑身冷寂,心却是火热,只有顾星逢才能将他从那种无尽的折磨中解救出去。
想抱顾星逢,想和顾星逢
躺在床上,鹿时清拿被子蒙起头,心里跳得厉害,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
顾星逢可是原主的徒孙,怎么能对他生出这种邪念,禽兽不如。
他努力抑制自己的想法,奈何睡着了做梦,却又梦到顾星逢。
这次,依然是那个奇怪的第三视角。
他正跟随少年顾星逢匆匆前行,周遭树影乱晃,花色迷离。
头上悬着朗月,玉蝶梅遍开的沧海一境,处处皆是清和之气。
鹿时清忍不住想往前去,探探顾星逢的黑发是何等触感,是不是和如今的白发一般柔软微凉。可他只能留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他发现自己没有实体,像是空气一般悬浮着。
太离奇了。
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正呆愣间,顾星逢攀上天镜峰最高的山崖,朝着一个方向张望。鹿时清稳稳心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重重花影的掩映下,当中是暖月台的水榭。
水榭上,一
身月白的青崖君静静站在朱砂梅下。虽然带着面具看不见脸,他浑身却透着落寞,就连红色花瓣落在衣摆,他都没有掸掉。
还是穿着红衣的裴戾走过来,帮他拂去这些落花。
不知裴戾说了句什么,青崖君点点头。裴戾似乎很高兴,便去解他的腰带。
他的站姿明显僵了,但还是一动不动,任由裴戾把他的外袍脱掉。随后,裴戾将搭在水榭栏杆上的红衣取下,披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