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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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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笑道:文人便不可戍边么?

南宫霁道:吾并非此意,只是你如今,本可平步青云,又何必到西陲受那风吹沙袭之苦?

张放闻言略沉吟,举杯一饮而尽,才叹道:吾原当汝为知己,不想汝胸中竟也怀这等世俗之见!

南宫霁一怔,但觉面上有些热,垂下眸道:世情如此!若非不然,张兄又何苦千里上京?

张放讪然:此话。。。也不错,世人博取功名,多为求显达,吾自也不能免俗!然而,吾等既为人臣,首当还是分君之忧,国之安危、民之生计,本才是紧要,而一己之私利,在此大义之前,实是微不足道!

南宫霁闻罢笑道:听兄这一席话,弟如醍醐灌顶!弟见识短浅,先前之言,多有冒犯,还望兄见谅!言罢,举杯敬上,以为赔罪。

张放自非度量狭隘之人,当即领他此意,一笑饮下。

放下酒杯,眉头却复紧起,叹道:说来,只可惜我朝重文抑武,吾如今乃是一介文臣判官,纵是有心报国,去到西关,依旧不能披甲上阵、平夷定疆,又有何用?到底,不过是虚背一身功名罢了!

南宫霁却摇头:此言差矣!孰言文臣便不能定国安疆?君不见当年澶州城上,寇公之神威邪?

张放大笑:此话倒不假,寇公当初临危受命,北上驱寇,乃是真英豪,不愧国之桢干、士之楷模也!吾若能及之一半,便不枉此生!

南宫霁举杯再相敬:依我之见,兄之豪迈,不逊寇公,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张放同举杯:好!有你这番话,此杯吾须饮尽!愿有朝一日,吾可如你所言,在西陲建功立业,到时定不忘你此番鼓气之功!

两日转瞬便过,张放离京赴任之日,南宫霁无暇相送,只得令家僮代为前往,敬上一壶酒以表心意。

张放自领下他这份意,且教家僮带回书信一封,内中惟诗一首,乃前朝陆龟蒙所作《别离》: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杖剑对樽酒,耻为游子颜。

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果是有志之人!且其尚留话:此番离别无需伤怀,他日成大功回朝,再共聚酣饮!

南宫霁闻之不禁苦笑,待他功成名就,自己还怎敢深交?!

十一月初,宫中再传噩耗,沈淑妃薨逝,身后追赠贵妃,施恩其族,不在话下。

二皇子虽幼,却至孝,为母居丧,哀戚过人,绝食多日,竟至昏厥。至病愈,进为豫国公,然皇子以居丧却之,上勉强不得,只好留待年后再论。

沈妃新丧,二皇子却因祸得福,恩遇更甚以往,虽是常理,然宫里朝外的猜议也日渐加重。

事到如今,南宫霁自不希望东宫现何闪失!毕竟他与太子已算得相知,越凌心性虽说古怪些,然绝非暴戾,今后纵然做不成个威服天下的英主,然为个守成的仁君倒也绰绰有余,总不至搅翻天下,涂炭生灵;二皇子越植却城府过深,虽当下尚年少,然凭日常点滴,也不难看出此人生性苛厉,且阴鸷自大,若为人君,恐非天下苍生之福!

而太子与二皇子之间,似乎也越来越微妙。

这日南宫霁陪太子游罢后苑,路过宁华宫,便劝他去探一探二皇子。

越凌道:前日不是才去过么,再说他的病已好了,不出几日便可回资善堂,何须多走这一遭?

南宫霁心叹无奈,若说太子的缺处,首当便是任性执拗,明知今上望他这做兄长对弟多显几分关爱,然他偏要明着忤逆!二皇子自病休以来,太子只上月去探过两三回,虽说二皇子的病并不打紧,且他二人相见也着实无甚话说,然到底他这般淡漠,教旁人看在眼中,不知又起多少流言。

此事传入天子耳中,自又不讨好。

前几日御驾驾临资善堂,忽问起《唐书》读得如何,又问太宗之功过。太子一一答了。今上犹觉不满,道:太宗之过,仅是穷兵黩武、败征辽东一事么?

太子道:太宗虽是英主,然并非圣人,怎能无过?只是功大于过,既要为贤者讳,则若偶有小失,臣以为但可不论。

上冷哼:如此说来,太宗玄武门诛杀嫡亲手足,也是无足提起的小过么?

太子闻言虽诧异,然略一沉吟,便道:此确是大过,太宗彼时杀兄夺嫡,乃是犯上作乱之举,只可惜。。。本欲言可惜高祖老病失势,不能奈何之,只话未出口,却闻南宫霁在后轻咳了声,便心念一转,道:可惜此时大局已定,旁人也奈何不得!

上闻之厉声道:弑兄夺嫡?!唐太子荒淫骄奢、心胸狭隘,欲戮手足在先,遂遭此祸,也是应当!

众人皆为此言惊出一身冷汗,恨不得即刻替太子谢罪!

岂料越凌却丝毫不见畏色,尚淡定对道:爹爹只问太宗之过,臣如实答来,乃就事而论!至于唐太子是否该死,臣以为还当另作他论!

众人闻此言,皆有泰山崩顶之感,只以为天子此番震怒是难免了。

官家当下脸色阴郁。实则他方才,本意只欲警醒太子一二,不想一时激恼,前后竟出此矛盾之言,反教太子戳破,自是半难堪半恼怒。遂沉吟半晌,才道:太宗虽有过,然尚不失为一代贤君明主,吾倒不望汝能有所及之,但只不似那唐太子般不器,便也罢了!汝且好自为之!言语间,怒意似已渐消,与其说训斥,此倒更似一番悉心教诲。

越凌拜道:定不教爹爹失望!

官家苦笑一叹,捋须摇头:汝这等倔性,倒是随了何人?

原说太子的性情,确有几分乖戾。是非利弊,他心中自然分辨得清楚,却偏过分执拗,但不合心意处,是如何也不愿屈就!

南宫霁常在宫中,身为旁观者倒看得分明,今上实则并非对太子全无关爱,只是父子性情相近,面上皆过于淡漠。再说光凭捕风捉影便料定今上已生废立之心自是妄猜!今上并非糊涂之人,所谓知子莫若父,二皇子纵是一时圣眷隆厚,然而其性情资质如何,想来为父的自然明了于心!而所以他父子间似隔阂难消,还事出有因。

此事原委,南宫霁大略还是由张令其处听得:三年前,今上忽而不豫,数月不能视朝,宰相陈湜乘机把持朝政,以致内外不宁!内官、宣政使李继中借机向皇后献策,欲拥立太子,奉今上为太上皇!岂料此事为人所告发,李继中受极刑,宰相陈湜等也一并获罪,皇后虽再三自清,无奈官家疑心已起,盛怒之下,欲废太子!皇后无计,竟投缳以证清白,而此刻朝中反对之声迭起,官家这才压下此议。皇后彼时虽自尽不成,然惊惧之下,未出一年便郁郁而终。太子越凌当时年方十一岁,却遭此横劫,想来教人唏嘘!

第21章擅离

京中的日子一日同似一日。

终于又到隆冬,南宫府却在此时迎来一位远客南宫霁的表兄李琦!

李琦如今已脱离母舅家,自为营生了。此次前来,是为在京中一试商机!遂第二日便拿着洛阳大贾赵世瑜的荐信逐一走访医馆药铺,几日下来,果真谈成四五桩买卖,约好年后送货来京。因是首回,还须有人为之担保,他自便想到了南宫霁!二人当下细算了算,万一失约,所赔约要七八百贯!

南宫霁遂戏言道:我这身家都教你拿去抵押了!

李琦道:汝可要潜心求求上天,祝祷我上京一路安顺,否则误了时期我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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