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自通眼色,道:婢子还不上前回话。
碧蘅闻之,似得了赦令,忙跪行上前。
朝云当下似不经意与淮安一对视,各自几多意味。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难猜,碧蘅有孕,仓皇出逃,以至失足落水,似也顺理成章。
南宫霁凝眉不语,众人一时也难测其意。
碧蘅虽承认有孕,却不肯供出那妄为者何人,因而,孰也不敢轻下论断。
一阵静默后,南宫霁望向朝云:汝以为,此乃何人所为?问的自是那在碧蘅腹中种下孽果之人。
朝云面色愠红,迟疑不答。
南宫霁未尝相逼,转谓碧蘅:吾有几问,汝若从实招来,可饶你此回!
碧蘅尚在犹豫,朝云却已抢言:此婢巧诈,郎君如何能信她?!
南宫霁沉声道:吾自有主张!
见此,碧蘅才似定下了心意,伏地一叩,道:婢子愿招!
朝云当下脸色铁青。
薄雾渐在院中漫开,鹊鸟始鸣于枝上,不知不觉,天已拂晓。
淮安劝道:郎君还是回房歇一阵罢!
初夏的清晨,庭中处处散发着清怡之气。那枯坐了半宿之人,终是起身缓缓踱至廊下。淮安静随于后。
或是闻得人声,庭前玉兰树上倏忽飞出几只惊鹊,扑腾散了花叶上的晨露,几丝清凉扑面。
那人闭目一声长叹:淮安,你说此事当如何处置?
淮安一怔,一时不能作答。
相濡以沫多年之人,竟是如此毒妇!若非白纸黑字,那害人于无形的方子乃她亲笔所抄无疑,南宫霁本是如何也不能信!
为求自保,碧蘅已招认:戕害新荷母子、陷害柳氏,皆是朝云所为!此回碧蘅与外人私通,种下孽果,朝云不知底细,疑心其私下勾引郎君,遂起杀心!
初闻之,南宫霁亦是怒火攻心,对那毒妇,甚有杀之而后快之感!然事后细思:数载夫妻,当初又何尝不是两情相悦?所以有今日,朝云极妒自是其一,然他南宫霁却果真全无不是?朝云有言郎君多情,然素来,究竟在何人处留过真心?思来也并非妄言!无论朝云、新荷,亦或柳氏,皆如世间繁花,过目一赏,留情则矣,至于上心,乃是可盼不可即。
淮安道:陆娘子固然是错了,然她毕竟服侍郎君这许多年,也算不辞辛劳!再言之,她乃郎君正妻,若是当下有何处置,势必还要惊动大王与夫人,此便。。。
南宫霁自知他言下之意,不过是个不合时宜。正自踌躇,忽闻丫鬟来禀:娘子方才欲投缳自尽!
淮安急道:当下如何?
答曰:幸得救起及时,已无大碍。
淮安大出了口气,挥退侍女,试探道:郎君可去瞧瞧?
南宫霁摇了摇头,凝眉望向天边的晨曦:这段时日,且教她在宝华阁将养着罢!府中之事,劳你与令其操持。
一晃多日。
却说西疆才得安宁未尝有多时,却复现变数:拓跋温出尔反尔,当下集结大军,进逼渭州!看来前番乞和,不过是缓兵之计!朝野闻之震怒,众议请伐之。
景盛四年六月,天子下诏削拓跋氏爵位,并以作乱之名,悬赏捉拿拓跋温。看来又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此间,羌桀主拓跋温派使往成都游说,意欲挑动蜀中一道反梁!此计虽终无果,然到底还是与蜀王宫蒙上了层阴翳。
羌桀此举,明目张胆,实则居心险恶,若果真得蜀中攀附,自然是好,然南宫氏偏安一隅数十载,素来谨小慎微、不愿冒进,拓跋温岂能不知?!因而此多还是离间之策:事一旦传至大梁朝中,必然引起诸多猜忌,难保最后不是君逼臣反!到时,他拓跋温自可坐等南宫氏来投!
南宫霁心知此理,甚为不安。自羌桀起变至今,他与越凌已许久未曾谋面,此刻不知他心中作何想,因而急于面见以自陈,消其疑虑!然而直到中元节前夕,二人才得在悠然居见了一面。
此事若放在平日,南宫霁定还欣然,只在当下,却有些耐人寻味!算起来,他已有两月余未尝受召入宫,如此避人,是否因朝中有所非议?因而一见下,便急于自陈,也不管唐突与否。
越凌听他一番辩白,似颇意外,怔了半晌,道:此事,朝中虽有小议,然并不成气候,你无须过虑。言之坦荡,令人宽心。
南宫霁想起方才失态,不禁有些脸红,道:这些时日未尝见你,以为你亦疑我。。。
越凌摇头轻一笑,却难掩苦色:羌桀大军压境,朝中虽是人人主战,却无人敢言胜算,吾当下实是分心乏术。
南宫霁自为不忍:实则如何看不出他满腹愁绪,然苦在自己有心无力,只能袖手旁观!当下只得宽慰他道:好在朝廷早有防备,西关也不乏文韬武略之良才。。。
岂料此言不提还罢,一经提起,官家竟是龙颜大怒,拍案道:周伦庸才,竟轻信逆贼诈和之言,松懈渭州防御,险酿大祸!好在杜允之慎谨,补备及时,才令逆贼暂不敢妄动。
南宫霁亦是一惊,急道:那当下?。。。
越凌道:周伦遭罢,杜允之接任陕西经略使,吕谘又荐夏之望与范靖为其副手,然朕心下之意。。。欲以张放知渭州,你以为如何?
沉吟一阵,南宫霁垂眸道:此,乃陛下朝事,吾不敢妄言?
越凌一拂袖:此处又无外人,作甚拘谨?但言无妨,汝当知在吾跟前,汝无须多存顾虑!
南宫霁闻言自为欣慰,正欲开口,忽闻外间一阵骚动,便闻禇老汉的声音喝道:你怎乱闯?!
二人一惊,正要出门观望,便闻另一声音道:方才吾等在外擒住两刺客,郎君当下可安好?
二人对视一眼,目光尽露狐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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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出妻
天近五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本就未尝深眠之人惊醒。
令其仓促入内,禀道:淮安教宫中来人押走了!
南宫霁顿怔:前夜之事,难道竟与淮安有关?!
天已大亮,尚未闻内中动静。南宫霁且也静下心来,打发走禹弼,暗自先欲理清此中头绪。
前夜欲闯入悠然居的不速之客,据闻只两人,且身手平平,看去实不似为刺驾而来!原本猜测此或为寻常的打家劫舍,然当下牵连上淮安,倒反成了悬案!思来若此果真与淮安有关,则多半是有人背后指使!只是此举目的何在?为离间?淮安素来忠谨,怎会无端为奸人所用?然若不是,这内情便愈发扑朔迷离了。。。
思来想去,决意从禹弼之谏,立时入宫面见,占得先机,以免他人谗言搅局,蛊惑圣听。
入内时,越凌正伏案批阅奏疏。见了他,便屏退众人,道:此事,你已知晓了?话音方落,又自觉可笑,他岂有不知之理?!
南宫霁点了点头,轻凝的眉宇间,似带千般情绪。略一沉吟,道:昨夜,官家说不会疑我,不知当下,可要收回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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