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们自己人与自己人偶然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热闹。
比之别处喧哗,算是非常清净。
沈欢发了一晚上的呆,再次看向高台之上,正看到宋春景醉醺醺的被扶了下去。
直到片刻后,李琛也借口不适提前离场。
群臣恭送,沈欢也不例外的站起身。
皇帝走后御花园成了一口敞口大锅,里头鼎沸的人声咕噜冒泡,吵的人头疼不已。
沈欢听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孤寂和伤感,仿佛周遭的热闹和喜悦完全近不得他的身。
陈阔坐在不远处看着他。
片刻后,沈欢收拾好了些情绪,收回拉长缥缈的视线,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喝了点酒。
这酒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喝不得,将军府承袭爵位的接班人却喝得。
陈阔看了一会儿,同他邻桌换了座位,提着一壶酒坐到他旁边,轻声问道:你是,还想继续学医吗?
不想。沈欢一见他,最后一点自在也消失殆尽,冷冷说道。
陈阔笑了一声,要去给他倒酒,那你一直看着宋太医做什么?
沈欢抓的自己酒杯往后一撤,无声拒绝了。
他冷漠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端着自己仅剩的半杯酒,径自走了。
陈阔自讨个没趣,眯起眼看着他瘦弱前行的背影,忍不住舔了舔后牙。
沈欢一路走到太医院院判的桌前,对着他捧手一拜,院判。
唷,院判根本不敢当他的一拜,立刻站起身,这不是
沈欢:之前在太医院的时候多亏您照顾,今日特地来拜谢。
客气客气,院判一张脸笑着,引他坐下,将军府最近事情可多吗?还忙的过来吗?
沈欢知道他只随口一问,并没有多关心,于是也随意笑了一下,都还好,也多亏了诸位叔伯的帮衬。
说着,他看了一眼西北将士所在的位置。
院判眼中一转,心中了然,嘴里更加客气了,嗨呀,再有几年就封爵,真是青年才俊啊
您客气。沈欢恭敬的朝他一点头,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对面是刑部的桌席,高升至刑部尚书的何厚琮坐在首位,春光满面的接受大理寺、刑部等众人的祝贺。
他旁边坐着一个少年,黑发浅唇,披在身上遮挡露水的斗篷精致富贵,正睁着一双圆目往这边看。
是何思行。
二人视线一对,沈欢端起自己带过来的酒,朝着他摇摇一举。
何思行眼中无措更甚,下意识往后一躲,缩在了何厚琮投射下的阴影里。
沈欢嘴角向上挑着,笑意却根本没达眼底。
他冷淡注视着,然后端着酒杯,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何思行脑中一时灌满了许多画面,爹、师父、院判、将军等等,画面闪现的太快,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
最后定格在出现在眼前的沈欢身上。
何大人,沈欢站在他桌前,双手举杯,态度恭敬客气的说:将军府一案多谢您。
职责所在,也是皇上重视,下官不敢居功,何厚琮嘴里客气说着,啊呀了一声,拍了拍一旁的何思行,你同思行即是同学又是朋友,为着这层关系,我也应当尽心。
沈欢垂眼看向何思行,思行张着嘴,用力仰着头,望着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的沈欢。
他比之前高了,瘦了,脸颊不似之前那有着隐隐约约的婴儿肥,娇憨的感觉已经完全不见了。
是,思行同我是好朋友。沈欢说,他眼中缓缓流淌着数种情绪,唯独没有欣喜高兴。
半晌,思行猛的咳嗽两声,急促呼吸几次,才能发出声音:你、你,你回来了。
是。沈欢说了一个字,盯着他笑了笑。
来敬酒的人换了一拨,何厚琮忙于应对,无暇顾及这二人。
沈欢寻了个软垫扔在桌侧,一撩衣摆自顾坐了下去。
何思行额头发了些汗,叫风一吹,打了个寒颤。
沈欢朝他一举杯,等了一会儿,何思行仍旧毫无动作,他才恍然大悟的说:忘记了,你年纪小,最好还是不要饮酒。
说罢将酒杯递到唇边,慢慢抿了一口。
我不一样,他说:没有人帮我挡酒,将军府又等着我收拾,只好自己喝了,何公子别介意。
何思行低下头,片刻后,他轻轻道:对不起。
什么?沈欢好似没听清,看着他踌躇姿态又挑起嘴角一笑,身体往前一趴,压低了声音问道:我的师父,你跟他学起东西来,可还好吗?
思行猛地抬头,一瞬间睁大双眼,呆在了当场。
你?他怔怔道。
沈欢紧紧盯着思行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出现在那脸上的震惊。
眼看着脸色几变,才满意的站起来,随意道:想起来了。
沈欢垂下眼,俯视着他。
这才是我们的过节,别忘了。他挑起眉,长长出了一口气。
思行不敢置信摇着头,却无话可说。
沈欢沈欢伸出手,似乎那上面有无形的武器,他攥了一下,垂下手继续道:总算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在西北的时候,还有回来这些天,有多么想你。
思行看着他眼眸深处疯狂的光,只是摇头。
对不起。他声音大了一些,对着他说。
沈欢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哎呀一声,再次嗤笑:朋友间不必说对不起,你来我往而已。
思行站起身,要伸手拉他,沈欢往旁边一让,躲开了。
师父给你,我不要了,他脸上带着那冷漠笑意,站在合欢花投下的阴影下,声音比之黑暗更加阴沉:不过很快,你就能知道,学医能救世人,却救不了自己。
何思行浑身发冷,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了。
沈欢回到座位上,陈阔仍旧坐在一旁,见他回来便问:那个小少爷,是你以前的好友吗?
不是。沈欢冷冷答。
那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
沈欢转头盯着他,视线如有实物钉在人身上,不过陈阔眼皮厚,根本无所谓,等着他回答。
我没有朋友。良久,沈欢答。
陈阔点点头,听见沈欢问:太尉府,比之刑部尚书府怎样?
没什么可比性。陈阔说。
沈欢一点头,不再多话。
陈阔看着他侧脸,仔细想了想,说:本该是差不多的,我爹有旧功在身,我肩上又扛着战功,刑部尚书只是个新贵,硬要算起来,太尉府略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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