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信看破天命,心中默默想:灰烬怎么能起床?
但他至今仍然难以想象,总是一身傲气的君洋是如何舍得放下身段的?
他大惊失色过,拒之以礼过,他再三把持,可一切都是徒劳。他既怜又惜,很想温柔相待,偏偏君洋又有意无意地挑衅,终于,玉山倾颓,他被拉入了身不由己的漩涡,让他在失去神志的恍惚中产生了人从何处来的质疑也许他不过是路过这人间而已,他将在每一个充满情意的深夜扶摇直上,重回天际。
闹铃响后休息了几秒,严明信终于睁开眼,又看见了世界。
见屋内一片昏暗,他放下心来,怀着还能再睡一会的侥幸问:君洋,几点了?
君洋哑着嗓子说:五点整。
一听到这个声音,严明信霎时脸热:说了叫你别含那么深,你干嘛啊。
我没事,等会儿喝点水就好了。君洋安慰道。
他清了清嗓子,可惜不但没有改善,反而令他嗓音更加喑哑:不是你喜欢多一点么?
你说什么鬼话呢?严明信喜欢听君洋的声音还来不及,哪里忍心伤害?
可一想到自己在近乎残忍的深度造成的冲撞,教人第二天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由得以手掩面:我说的是别这样了,我怕弄疼了你,你怎么还
对,君洋拾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抖了抖,一针见血地说,你是说不要,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严明信无言以对,默默把脸埋进枕头里。
君洋从衣柜里找出几件便服:等会儿穿我的衣服走,下次来的时候你记得多带两件。起床吧,时间差不多了。
离院办八点上班的时间还早,君洋也不能亲自开车送他回去。第一班车半小时后从学院附近出发,严明信只能先坐回市区,再搭乘基地的班车回部队。
严明信仍是一摊灰烬:我起不来。
君洋趴在到他身边,小声问:难道你是想让我把你抱回去?
严明信伸手一捞,搂住他的腰:我是不想走。
君洋:
过去、将来,岁月漫长,宇宙茫茫。
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思索无限的问题,但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多想,只想静静感受这个眷恋的拥抱。
严明信在他胸口发出绝望的低吟,呜咽道:你怎么会这样!
哪样?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君洋手向下一摸,逗他,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它过分美丽且十足强壮,一腔赤诚如钢铁般坚硬,既不吝于表达青春汹涌火热的能量,又秉承路遥知马力的精神意志,一呼必应,贯穿了整个夜晚,与其主人本人所有的优良品质无忤。
他百看不厌,珍重不休,品尝不够,沉湎其中,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这世界给他的殊荣。
严明信慢吞吞地起了床。
他起床从没这么磨蹭过,他陷入了无知带来的困顿之中昨晚君洋起伏的肩背像飘忽的云,洒落的汗水是五月的雨,征求他的意见,取悦他的感官可他什么也没干,为什么他看起来比君洋还累呢?
想不通,只能归结于昨晚腾云驾雾了数次,升空时的消耗着实太大。
君洋找出两把伞:走,送你。
不行。严明信接过一把,下雨,别送了。
这也叫雨?君洋根本没放在眼里,道,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让你走,送送怎么了?
你躺着去,赶快,先把嗓子休息好。严明信警告他,不许这样跑去讲课,不许这样跟别人说话!
我根本就没课。说完,君洋一怔,随即明白,停住了脚步。
严明信理直气也壮,压着声音:万一呢!你没课?昨天那几个怎么跑来的?在你嗓子好之前,让他们爱哪哪儿去。
君洋看着这个昨天还对他宣称奉天海防安危交到你手里了的男人,一夜之间改口让未来的希望爱哪哪儿去,他不得不感慨生物学的残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塑造了多年的城池摧枯拉朽。
他说:本来我也没想让他们进来,全是看你面子。
严明信看了看表,踟蹰一圈,又道:等我放了假,我会来的。我要是没来就是有事,不一定能提前告诉你,你等着我啊。
君洋:随时欢迎。
等我下次来,我也给你严明信洗了脸刮了胡茬,脸上简直透出了股白嫩来,一害羞绯色就漫上脸,嘴里再怎么义正言辞也让人浮想联翩,你怎么不提醒我?昨天晚上我一下睡着,给忘记了。
君洋忍着笑,玩味地一挑眉:哦,无所谓。
一开始简直像行刑现场,严明信就爱大惊小怪,这儿也不让碰,那儿也不能摸,被他锲而不舍地磨到天黑,才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开始咬着嘴唇接受。
他实在不太相信严明信近段时间内能投桃报李。
怎么就无所谓了?严明信当然听出了充满不信任的弦外之音,皱眉道,下次一定我要是忘了,你得提醒我。
君洋点头,正色:你还忘了一件事。
严明信聚精会神:什么事?
君洋拉起他一只手,两人十指相扣,用力握紧。
在严明信新奇地看着他们交叠的手时,他对着那双梦寐以求的嘴唇闭眼吻了上去。
下雨天,没有紧急的训练任务,严明信所在大队的当务之急是先写赴73号基地执行任务的报告。
严明信好苦,这次正遇上322的新发动机到了第一个拆检期,他还要扒拉扒拉这段时间的飞行日记,再另写一份总结,提交给奉飞以作参考。
几人找了间作战室,围成一个圈,撸起袖子开始写。
行动报告比检讨书好写得多,要的就是反映真实情况的流水账,不用抒发太多个人感想。只要把所有关键时间节点、事件一一列明,确保没有遗漏即可,也没有字数限制。
严明信咬着笔杆,问:雷达第一次搜到73号基地,咱们下降高度,是几点几分来着?
队友给他提示了个时间,写了两句,严明信又问:咱们看到跑道是几点来着?
林届思一顿笔,抬头问他:明信,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严明信一窒。
知道他有训练,平时和队友接触颇多,君洋在他身上游走时非常小心,只轻轻地亲啄,温柔地舔舐,没留下一点儿痕迹,更没伤到他一丁点儿。可他还是忍不住捂着脖子,语无伦次地说:我回家了,没去哪儿啊,哪儿都没去,怎么了?
林届思关切道:你没事吧?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才过去几天?
是啊,队友也奇怪,问他,就这次任务,我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竟然不记得了?不是你第一个落的吗?
严明信支吾:是啊,是我落的,但是
但是他刚出龙潭虎穴,又把自己送进了盘丝洞一天两夜,他的心魄他的魂儿都被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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