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都还没有亮透,俞自倾就被房间外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
他披了衣服起床去看,见白卉正在厨房里忙碌。
厨房的桌子上堆放着鱼、排骨、鸡肉和各种蔬菜,满满当当铺满桌面。
都是白卉准备好今天要做给胡翰濂吃的。
相比较好似过年的白卉,俞自倾的心情沉重得如同阴雨天。
白卉看见他站在厨房门口,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问他胡翰濂几点会来。
俞自倾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心头一阵难以言说的烦躁。
现在还不到六点钟。
白卉似乎也没想真等他的答案,不等俞自倾回答她又自言自语地说着鱼到底是红烧好还是清蒸好,最后又说还是清蒸好,这样鱼肉会比较鲜美。
说着就忙不迭去捉被她那条暂时被她养在瓷盆里的鱼。
那鱼在水里扑灵了两下,被白卉拿起来放在了砧板上。
早上九点钟,胡翰濂打车到了俞自倾家的小区。
俞自倾在小区门口等着他,眼看着他从出租车上走下来。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羊绒大衣,头发像往常一样梳得很整齐。
与这破破烂烂的小区似乎格格不入。
胡翰濂下了车就在四处打量,直到他走近了俞自倾,才尴尬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又像是想要找些什么话来说一般,这里倒是没怎么变。
俞自倾明白他的意思,这原本就是他外公外婆的房子,胡翰濂和白卉相恋好几年,大抵也应该是来过这里的。
他不轻不淡地嗯了一声,不愿同他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往小区里面走。
胡翰濂便也赶快跟上来。
走到楼下的时候,俞自倾停下来,最后一次很郑重地跟胡翰濂强调了一遍:她的病情很不好,我想你心里也清楚,说不定这就是最后
俞自倾突然有了些动容,胡翰濂看得清清楚楚,半晌也沉默着不言语。
俞自倾深吸了一口气没把后面的话说完,总之,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你答应我的事情请你记得我不祈求你的良心只希望你遵守规则。
胡翰濂连忙应着。
俞自倾点点头,转身欲往楼上走,却又被胡翰濂伸手拉住。
俞自倾停下来回头看他,见胡翰濂脸上满是局促,半晌又一次试探着跟他确认道:只要我去给白卉道歉,你就放过我和青蕾,是吗?
俞自倾沉默着看着他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胡翰濂像是终于放下了心来,跟在俞自倾身后上了楼。
俞自倾用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他的手竟然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发抖。
他到底不愿在胡翰濂面前过多地表露情绪,稳了稳心神走进来,又回头去看还站在门外的胡翰濂。
对方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神色,但是却又像在极力地压抑着。
当沉默持续到第三秒的时候,胡翰濂终于抬脚走了进来。
这个房子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只是比当年更多了几分陈旧。
老式的花纹地砖,已经斑驳残破的墙壁,屋子里摆放的陈旧家具,好像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被时间永远定格在了某一刻,全然没有随着屋外的时光向前流转。
屋子里安静得厉害,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样子。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卧室的房门半掩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俞自倾向卧室那里走了两步,胡翰濂的脸色突然紧绷了起来,只是堪堪挪动一步勉强跟上去。
俞自倾的手刚刚触到卧室的房门,胡翰濂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女声。
是翰濂来了吗?
胡翰濂的心像是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眼睛里都带着些惧怕和惊恐。
俞自倾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胡翰濂像是突然生出了一丝胆怯,迟迟不肯再往前走,门里和门外的人就这样静默了很久,直到俞自倾的脸微微沉下来,他才像是下了决心的一般,终于又缓缓向前挪动脚步。
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俞自倾伸手把门给推开了
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胡翰濂直直地看过去,心里猛然一骇。
他看到一个很陌生的女人,有着一张爬满皱纹、苍老又丑陋的脸,她的身材垮塌,身上穿着一条破旧泛黄的,很不合她年纪的白色碎花裙子,正站在房间里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第58章
胡翰濂打了个冷战。
如果不是俞自倾就站在这里,他打死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白卉!
她和自己记忆中的白卉已经相差太大了。
在他的记忆里,白卉应该是温柔、美丽、亭亭玉立的,她是应该站在聚光灯下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苍老、寡郁甚至带着浓重的卑怯,好似与人对视都已经变得困难了起来。
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这个小小的卧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相框,而每一个相框里装着的,都是他和白卉年轻时的照片!
他们相拥着,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胡翰濂后背猛然生出一层冷汗,他几乎是强撑着才没有转身逃开。
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俞自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沉着脸警告地看着他。
胡翰濂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久,才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闪躲地回答:是是我,好久不见了。
白卉听见这话终于又笑了起来,手有点紧张地捏着自己裙子的边缘。
过了一会儿,白卉朝俞自倾那边走了几步,小声跟他说自己想单独跟胡翰濂待一会儿。
房间里很安静,胡翰濂自然也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俞自倾转头看了一眼胡翰濂,见对方听见这话后已然变了脸色。
他明显是不想单独面对白卉的。
可白卉正一脸恳求地望着自己。
胡翰濂额上立刻起了一层薄汗,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倾字,俞自倾就冲着白卉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待一会。
他看了胡翰濂一眼,对方动了动嘴似乎是有话想要说,可白卉还在旁边看着,也只能硬生生吞了回去。
俞自倾刚走,白卉便试图上前来握胡翰濂的手,胡翰濂对着满屋子密密麻麻的相片心头一阵恶寒,几乎是逃一般地转身离开了卧室。
客厅里,白卉和胡翰濂并肩坐在沙发上。
而白卉卧房的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
胡翰濂来之前打了一肚子腹稿,却在真正见到白卉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有想过白卉这些年可能过得不太好,但却始终没想到白卉活得已经不像一个人。
他甚至没有勇气转头再去看她一眼。
沉默蔓延在两个人之间,直到白卉伸手摸向果盘,她拿起一个橘子就要塞给胡翰濂,吃点水果吧,我昨天刚买的,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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