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稽一怔,显然没料到身旁的人竟做着这种打算。
在外人面前,七煞中人是浴血而来的罗刹,是令人恐惧的杀手,每日的生活都在杀人与被杀之间摇摆不定,字典里也从来不会出现清闲二字,旁人因七煞的存在而胆战心惊,而七煞亦是江湖的众矢之的。
自他认识颜卿以来,她就是七煞楼最好的一把刀,杀人于弹指之间,几次从险境中脱逃,拾了一条命出来继续为七煞效力。
这样的杀手,他见得很多。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承恩于七煞,很多都是小时候没人要的孤儿,自小就在七煞楼中长大,耳濡目染那些血腥冷情的日子,已经回不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了。
遇到颜卿是一场意外,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污秽肮脏之地,竟能开出这样一朵别致的花。
转而又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看上的人,合该是这样的模样。
如果再剥去她一身血染的外衣,换上街头巷陌寻常女子惯穿的荆钗布裙,远离那些恩怨情仇刀光剑影,过着平淡如水无拘束的日子……
想到这里,方才心头隐隐浮上的几分难言的委屈统统被抛至脑后,百里稽竟然有些激动,内心也突然有了些许开怀:“是啊,从此阿姐尽然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塞北看雕,江南听曲,再无束缚……”
喉中绵绵的酒意渐渐漫上脸颊,留下了几许酡红,染上了满眸的醉意,隐约中,他想起了那条在家乡流淌的柔软的漱月河,小时候没人理会自己,他便经常偷跑到漱月河边玩,一待就是一整天。
请收藏:m.bi50.cc ', '')('\t
年少的心事,只有漱月河知道。
倘若你有了你的自由,你愿意做我的漱月河吗?
空气中不知怎的突然浮上一丝躁意,百里稽扯了扯领口,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发干,犹豫半天,终于下了一个决心,声音却控制不住似的有些发颤:“阿姐,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我其实一直都没把你当作我的姐姐……”话未说完,他只觉得空气中的氧气被一下子消耗殆尽,竟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有些艰难而生涩地开口道:“阿姐,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的心却一点一点沉沦。
向来,颜卿的心思,他未曾看清过。
她对他而言是一片广袤的海,这水里的苦滋味、涩滋味,他没有尝过,她也从未展示过。
素日里,她所展现出来的尽是美丽的浪花,和阳光照耀下浪尖上翻卷的金色泡沫。
他静静坐着,屋顶上的风带着一股子冷意,慢慢将他的酒意与心绪剥离得清醒,他等了很久,却一直没能等到回应。
他垂下头,眉目黯然:“我知道你有你喜欢的人,我也知道我在你心里从来都算不上什么,但我还是想说出来,我只是……不想错过。”说罢,提起手边的酒尽数灌入喉头。
这些话,他说给她听,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
“喂,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屋顶上,百里稽喃喃小声重复着。
身旁的人始终都没有回应,百里稽也终于心如死灰。
这在他的预料之内,不,其实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些,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颜卿一直拒绝得很干脆,不带半分挽回的余地。
百里稽支起身子,双腿交叠在一起,玄色的披风遮住了他微微有些发颤的手,深深夜色下,他勾起唇角,故作轻松道:“算啦,阿姐不要我,自然会有别的姑娘要,只是阿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想来还是阿姐的运气更差些,哈哈……”
暗淡的空气中,这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再也装不下去。
百里稽又猛灌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向颜卿瞟去,却瞥见那人虾子一般蜷着,也不顾脏和冷,凉阴阴的瓦楞上,她的气息悠长而绵软,已然是睡熟的模样。
他微微一怔,继而有些无语地想,这个女人的睡眠功力未免太好,神色却愈益温柔,俯下身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下屋顶。
一声轻叹。
一夜好梦清甜。
请收藏:m.bi50.cc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