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夫人,我是来找大臣的。”说着,乔纳斯三步并做两步上楼往大臣的套间走去,穿过了一条狭窄的用煤气灯照明的(光线不是很好)石头过道。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一扇结实的用橡木和黄铜做的拱门——他敲了敲门。莱默并不在乎像苏珊·德尔伽朵这样的女人,但他爱慕权利;正是对权利的狂热使他脑袋瓜里的所有曲线都变直了。乔纳斯敲敲门。
“请进,我的朋友。”一个声音——不是莱默的声音——叫道。接下来的一阵轻笑弄得乔纳斯毛骨悚然。他笑起来像个死人,罗伊曾这么说过。
乔纳斯推开门,走进房间。莱默并不喜欢熏香,就像他对女人的丰臀美唇没什么兴趣一样。不过现在房间里点着熏香——树木的气味让乔纳斯想起蓟犁的宫廷和在大会堂进行的各项活动。煤气灯被调得亮亮的。海风从开着的窗口飘进来,窗帘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抖动——紫色的天
请收藏:m.bi50.cc ', '')('\t鹅绒。尊贵的颜色,这绝对是莱默最中意的。房间里到处都不见莱默,确切地说,一个人影都没有。屋里有一个小阳台,向着阳台的门都开着,阳台上也看不到任何人。
乔纳斯继续往房里走了几步,瞥了一眼房间另一头镶金框的镜子,他想透过镜子看看身后是否有人,无需回头。但身后也没有人。前面靠左边是一张餐桌,准备了两个人的位子,桌上还放着一份冷食晚餐,但是,座位上也没有人。奇怪的是,刚才明明有人跟他讲话。从声音判断,屋里应该是有人的。乔纳斯警惕地拔出了枪。
“现在请过来,”刚才吩咐他进屋的那个声音又发话了。这个声音径直从乔纳斯左肩后传来。“在这里没有必要用那玩意儿,我们都是朋友,是一条船上的人。”
乔纳斯猛地转过身来,突然觉得自己老态龙钟,行动迟缓。那儿站着一个中等个子,看上去身体很健壮,眼睛湛蓝,双颊红润,可能只是健康的红润,也可能是刚喝过上好的红酒。他微笑着的双唇间露出精致的小牙齿,顶部是尖尖的,肯定是经过打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因为这种尖角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像天生的。他套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像是神职人员的袍子,兜帽挂在身后。乔纳斯起初认为这个家伙是光头,不过事实证明他判断错了。那人的头发剃得很短,看上去只有一层头发楂。
“把枪收好,”黑衣人说。“我们彼此是朋友,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我们边吃边谈吧,有很多事要说——牛,油罐车,另外还有弗兰克·辛纳屈和德尔·宾格先生到底谁是更棒的低音歌手。总之有很多事等着我们谈哪。”
“谁?更棒的什么?”
“没什么,那个无关紧要。”黑衣人又发出怪异的笑声,乔纳斯心想,这声音除了在这里能听到,就只能在疯人院用铁栅栏封着的窗子里才能听到了。
他扭过头,又把视线转到镜子上。这回他在镜中看到了黑衣人,站在那里向他微笑。天哪,难道他一直都在那儿?
他确实一直在那儿,只有在他想现身的时候你才能看得见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巫师,但是他会魔法。或许是法僧的魔法师。
他转回身。这个穿着牧师袍子的家伙依旧在微笑,惟一的变化是尖角的牙齿不见了。乔纳斯敢担保先前那些牙齿是尖利的。
“莱默在哪儿?”
“我让他到德尔伽朵小姐那边帮忙去了,安排收割节事宜。”黑衣人回答。他把手臂勾在乔纳斯的肩膀上,领他朝餐桌走去。“我想和你私下聊聊。”
乔纳斯不想惹法僧身边的人,但他实在受不了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臂。他也讲不清理由,就是觉得无法忍受,简直讨厌至极。他耸了耸肩,抖落了那只手臂,独自往其中一把
请收藏:m.bi50.cc ', '')('\t椅子走去。难怪德佩普从悬岩回来时一脸苍白。
黑衣人的手臂被推开,但他不仅没发火,反而嗤嗤笑了起来。(德佩普说得没错,乔纳斯暗想,他笑起来确实像死人,千真万确)。一个念头在乔纳斯脑中一闪而过,他觉得这人是梵多,柯特的父亲——多年之前,就是他把乔纳斯放逐到了西部——他又伸手去摸枪。黑衣人会意地笑着注视他,那笑容让人极其不快;蓝眼睛仿佛煤气灯里的火焰似的闪动着。
“看到了什么让你感兴趣的东西吗,乔纳斯先生?”
“嗯,”乔纳斯说着坐下来。“食物。”他拿起一块面包,一整块塞进嘴里。面包粘在他干燥的舌头上,但他还是硬生生地把它嚼烂,咽了下去。
“很好。”那个人也坐下了,往乔纳斯的杯子里斟满红酒。“自从那三个惹事的小子来后,你都做了些什么?朋友,请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还有你所有的计划。一点都不能漏掉。”
“先让我看一下你的标志。”
“当然。你可真够谨慎的。”
黑衣人把手伸进袍子里掏出一个金属方块——乔纳斯猜那是银质的。他把它顺着桌子滑过来,正好停在乔纳斯盘子边上。刻在上面的东西和乔纳斯预想的一样——狰狞的眼睛。
“满意啦?”
乔纳斯点点头。
“把它推过来。”
乔纳斯伸出手去,他的手向来稳健,但这次却受了他纤弱、颤抖的嗓音的影响;他的手指一阵颤抖,很快又把手缩回到桌子底下。
“我……我不想碰它。”
是的。他不想碰它。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碰到这个东西,雕在上面的眼睛就会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黑衣人又笑了,伸出右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那个银牌(乔纳斯认为它是银的)自己滑回了他那边……一直滑到他粗布袍的袖子边上。
“阿布拉卡达布拉!结束!”黑衣人优雅地呷了口红酒,接着说:“我们是不是该结束那些烦人的客套了……”
“还有件事,”乔纳斯接口说。“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也想知道你的。”
“叫我沃特好了,”黑衣人说,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老沃特就是我。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刚刚说到哪儿了,接着还要谈什么。总之,现在开始吧。”
库斯伯特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房间被整理得干干净净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幸好在以前工头办公室的壁橱里找到了松节油,墙上涂抹的字句被清理得只剩淡淡的粉色印子)。罗兰和阿兰正在打牌,玩的是一个叫做家庭堡垒的纸牌游戏,也就是两个人玩的那种“看我的”游戏,当这个世界还年轻的时候,人们就在酒吧、雇工房或篝火边围坐着玩这种纸牌游戏。
罗兰抬头看了一下
请收藏:m.bi50.cc ', '')('\t,想看看库斯伯特情绪如何。表面上,罗兰显得一如既往的冷漠和不动声色,在艰难的四局牌中,他和阿兰胜负参半。但他内心充溢着痛苦和矛盾。阿兰已经把库斯伯特在院子里说的话转达给了罗兰;听到朋友口中说出那样的话,心里绝对不是滋味,即便是转述的,仍然很扎耳。让罗兰最难以忍受的是库斯伯特出门前说的那句话:你把自己的粗心大意冠名为爱,把缺乏责任心当做一种美德。有没有可能他真的犯了这样的错误?一次又一次,他告诉自己没有这回事——他要求他们采取的做法虽然艰难,但却理智,是惟一可行的方法。库斯伯特喊叫吵嚷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还有看到自己的屋子被如此卑鄙地糟蹋时的狂怒。尽管如此……
告诉他,即使在等待这一点上他是正确的,这种正确也是基于错误的前提,一切都是错的。
不可能是这样的。
可能吗?
库斯伯特灿然而笑,面色很好,感觉像是一路疾驰而来。他看上去年轻、英俊、精力充沛。他愉快的模样就像过去的库斯伯特——可以喋喋不休地对着乌鸦头胡扯,直到别人请求他闭嘴。
罗兰并不相信表象。库斯伯特的笑容不对劲,面颊上的红晕也许是怒火而不是好气色,眼里闪烁着的似乎狂躁胜于愉悦。罗兰一脸平静,但心沉了下来。他本希望让库斯伯特自己冷静一会,平息心中的风暴,但事实使他失望。他把目光投向阿兰,发现阿兰和他想的一样。
库斯伯特,三个星期后,一切都将结束。如果我告诉你就好了。
随即闪现在头脑中的另一个想法简单得令他吃惊:为什么不呢?
他意识到无法回答那个问题。他为何要一直隐瞒,独自苦苦思考呢?出于什么意图呢?一直以来他都是盲目的吗?神啊,是他一直都执迷不悟吗?
“嗨,库斯伯特,”罗兰开口说。“兜风兜得——”
“很不错,一路愉快,收获不少。出来一下,想给你看点东西。”
罗兰越发不喜欢库斯伯特眼睛里透出的不真实的欢快,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把手中的牌朝下摊开放在桌上,起身准备跟库斯伯特出去。
阿兰拉了拉他的袖子。“别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流露出一丝恐慌。“难道你没看见他的表情吗?”
“我心里有数。”罗兰说,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慢慢地朝库斯伯特走去,昔日的好友如今看上去却如陌路,也就是在这时,罗兰才第一次感到,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在一种近乎迷醉的状态下做各种决断。或者说,他可曾做过任何决断吗?他不再有十足的把握。
“伯特,你想给我看什么?”
“奇妙的玩意儿,”伯特笑着说。但笑声中掺杂着怨恨,或许还有杀气。“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仔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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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斯伯特,你怎么了?”
“怎么了?我很正常。我快乐得像日出时的标枪,花丛中的蜜蜂,大海里的鱼儿。”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又是一阵大笑。
“别跟他过去,”阿兰叫道。“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如果我们的友谊破裂了,我们就无望活着逃出眉脊泗,”罗兰冷静地说。“既然这样,与其毁于敌人之手,倒不如死在朋友脚下。”
他也离开了房间。片刻的犹豫之后,阿兰带着一脸愁容跟了出去。
猎女月已经离去,魔月尚未露脸,但空中缀满了星星,星光足以让人看清四下的东西。库斯伯特的马仍旧被拴在拴马柱上。马鞍还没有卸下。灰蒙蒙的庭院隐约闪着灰色的银光。
“到底是什么?”罗兰问。他们俩谁都没带枪,这至少让人松了一口气。“你要给我看什么?”
“在这儿。”库斯伯特在雇工房和农场废墟之间停住,伸出手指着某个方向,语气极为肯定。但罗兰没发现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他走到库斯伯特身边往下看。
“我没发现什么——”
冷不防地,库斯伯特抄起拳头往他下巴猛击过去;他顿时眼冒金星,头一阵晕眩。嬉笑打闹(还是孩提时候)不说,这是库斯伯特第一次打他。虽然尚未失去知觉,罗兰的手臂和大腿却失去了平衡。手脚都在远处,可感觉和身体分了家。罗兰无助地摇晃了几下,两条腿像是从破旧的洋娃娃身上借来似的无力。他终于还是仰天倒地,扬起一片尘土。星星仿佛沿着奇怪的弧形轨迹移动,留下一条条乳白色的痕迹。罗兰耳朵里响起刺耳的嗡嗡声。
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阿兰的叫喊声:“哦,你这个蠢货!愚蠢透顶!”
罗兰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能够转动头了。他看到阿兰向他冲过来。库斯伯特早已抹去脸上伪装的笑意,一把推开阿兰。“阿兰,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离我们远点。”
“你小子揍了他,你这个混蛋!”不轻易发怒的阿兰现在几乎接近狂怒,库斯伯特要倒霉了。我必须站起来,罗兰对自己说。我必须阻止他们,以免发生更糟糕的事。但他的手臂和双腿只是在尘土中无力地挣扎。
“他就是这样对我们的,”库斯伯特反驳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把目光移到地上。“罗兰,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就是这块土地,你现在躺着的这片尘土。好好享用吧。它也许能让你清醒。”
罗兰内心的怒火开始燃烧。他感到寒意在体内弥漫,渐渐占据了他的思想。他试图和它对抗,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输了,他的思想还是被寒意吞噬了。乔纳斯已经无关紧要了;西特果的油罐车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们刚刚揭开的供给阴谋也无关紧要了。很快,他一直
请收藏:m.bi50.cc ', '')('\t以来苦苦守护维系的联盟和卡-泰特也同样会变得无关紧要。
肉体的麻木正从他的腿脚消散,他坐起身来,手撑地面,镇定地抬头看着库斯伯特,神色坚决。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库斯伯特,我爱你。但我不会再容忍你的别扭和猜忌。如果我跟你算总账,我想你绝对会粉身碎骨地完蛋。所以,我只把你冷不丁地打我的这一拳还给你。”
“我毫不怀疑你能,你这个蠢货,”库斯伯特说着,不由自主地用起罕布雷方言。“不过,在动手之前,你或许想看看这个。”他近乎轻蔑地丢过来一张叠着的纸。纸撞在罗兰胸口,弹落到他膝盖上。
罗兰把纸捡起来,感到冒起的怒火突然无缘无故地熄灭了。“这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吧。星光够亮了。”
罗兰慢慢地,不太情愿地展开纸,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不再清白。迪尔伯恩完全占有了她!你觉得怎样?
他又读了一遍。第二遍比第一遍更艰难,因为他的手开始颤抖了。他的眼前浮现出他和苏珊在一起的每个场景——船坞,小屋,木板房——现在他用新的眼光看待那一幕幕,他终于知道有人在窥视他们。他们自以为如此聪明,很有自信地认为自己做得隐秘谨慎。然而事实是,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他们俩。苏珊是正确的,有人看到了。
我把一切都置于了险境。她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命。
把我说的有关地狱之门的事告诉他。
耳边又回荡起苏珊的话音:卡像一阵风……如果你爱我,那就爱我吧。
他确实这么做了。年轻气盛的傲慢使他毫无理由地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是的,内心深处,他就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他是罗兰,所以卡会让他的爱情圆满。
“我是个傻瓜。”罗兰痛苦地说,声音像双手一样颤抖起来。
“一点没错,”库斯伯特有点刻薄地说。“你是个傻瓜。”他双膝跪在尘土中,面对着罗兰。“现在要是想揍我,就来吧。用力点儿,用上你所有的力气。我不会还手。我已尽我所能让你清醒,重新认清自己的责任。如果你仍旧执迷不悟,谁也没有办法。但不管怎样,我仍然爱你。”库斯伯特握住罗兰的肩膀,轻轻亲了下朋友的脸颊。
罗兰失声痛哭,泣不成声。他的泪水部分是出于感激,但大部分是羞耻和困惑的混杂;甚至在他心灵中有一小块黑暗的阴影,使他恨着库斯伯特,永远恨着。较之下巴上意想不到的一拳,他更恨他的亲吻;较之竭力让他觉醒,他更恨他的宽容。
罗兰站起身,一只沾满尘土的手中仍然握着信,另一只手无力地抹去面颊上的眼泪,留下一条条脏湿的痕迹。看他摇晃着站立不稳,库斯伯特伸手去扶他,却被他重重地推开。要不是阿兰及时扶
请收藏:m.bi50.cc ', '')('\t住库斯伯特的肩膀,他就摔到地上去。
接着,罗兰又慢慢跪在地上——举着手,低垂着头,跪在库斯伯特面前。
“罗兰,不要这样!”库斯伯特叫道。
“要这样,”罗兰说。“我已经忘记父亲的脸,请你宽恕。”
“好,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原谅你!”库斯伯特讲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抽泣。“快……求你赶快起来!你这个样子让我心碎!”
我心亦碎,罗兰心想。遭到如此的挫败。不过这是我自找的,不是吗?在这个黑乎乎的院子里,我的脑神经疼痛地乱跳,心中充满了羞耻和恐惧。是我自找的,罪有应得。
他们扶他起来,罗兰也任由他们把他拉起来。“库斯伯特,你还真用劲儿。”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平静。
“只有对于毫无防备的人来说才是这样。”库斯伯特回答道。
“这封信——你从哪儿弄来的?”
库斯伯特讲述了在路上偶遇锡弥的事。锡弥在为他所陷的苦恼境遇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好像是在等待卡介入此事……而卡选中“阿瑟·希斯”为代表,真的介入了。
“信是从女巫那里来的,”罗兰陷入沉思。“肯定没错,但她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她从来就没离开过库斯;苏珊是这么对我说的。”
“这个很难说。我也不关心。现在我最担忧的是要保证锡弥的安全,希望他不会因为告诉我这件事,给了我这封信而遭到伤害。其次,我担心既然蕤说出了这件事,就不会只说一遍。”
“我已经犯了至少一个严重的错误,”罗兰说。“但爱上苏珊不是错误,我无法改变这份感情。她的感受也跟我一样。你相信吗?”
“我相信,”阿兰紧接着罗兰的话回答。过了一会儿,库斯伯特也很不情愿地说:“嗯,罗兰。”
“我一直都执迷不悟,傲慢愚蠢。如果她姑妈收到这张纸条,她肯定会被流放的。”
“我们也会被绞死。”库斯伯特冷冰冰地补充道。“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是很关心这一点。”
“我们把女巫怎么办?”阿兰急切地问。“怎么对付她?”
罗兰淡淡地笑了一下,转身面向西北方。“蕤,”他说。“撇开其他不说,她是个头等惹祸精,不是吗?惹是生非的人特别需要多加防范。”
他迈开步子往住所走去,脚步沉重,低垂着头。库斯伯特看了看阿兰,见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库斯伯特伸出手,起初阿兰只是盯着那只手看。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看上去是对他自己点头,而不是对着库斯伯特——握了握伯特的手。
“你做了必须做的,”阿兰感慨地说。“起初我对你有疑惑,现在没有了。”
库斯伯特呼了口气。“我这么做,是不得不如此。如果我没让他大吃一惊——”
“——那他就已经把你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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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青一块紫一块,”库斯伯特调侃地说。“怕是打得我五彩斑斓,像条彩虹似的。”
“甚至可以和巫师的彩虹媲美了。”阿兰开玩笑说。“那个颜色更丰富。”
这句话说得库斯伯特大笑起来。他们两人一同走回住所,罗兰正把马鞍从库斯伯特的马背上卸下来。
库斯伯特想走过去帮忙,阿兰阻止了他。“让他独自一人待一会儿,”他说。“最好这样。”
于是他们径直进了屋子。十分钟后罗兰回到房间,看到库斯伯特正在玩他的那把牌,而且正处于上风。
“伯特。”他说。
库斯伯特抬起头。
“明天有事做了,你和我。到库斯走一趟。”
“我们要杀了她吗?”
罗兰思忖了半晌,终于抬起头,咬着嘴唇说:“应该这么办。”
“对啊,应该。但我们真要这么干吗?”
“除非万不得已。”过后,他会对做出的决定感到懊悔——如果这算是个决定的话——万分懊悔,但他理解自己当时的想法。在眉脊泗的那个秋天,他还只是个男孩,比杰克·钱伯斯大不了多少。对大多数孩子来说,杀人的决定不是轻易或者自然而然就能做出的。“除非她逼得我们非杀她不可。”
“也许她被我们惹急了更好。”库斯伯特说。这本是冷酷的枪侠语言,但他说话时表情却显得困扰。
“是的,或许那是件好事。不过,她不太可能主动惹我们,她的狡猾无人能及。准备好明天早起。”
“好吧。你想让我把这副牌还给你吗?”
“你都要赢他了,算了。”
罗兰从两个伙伴身边走过,坐到他的床上,两手相握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手。他或许是在祈祷;或许只是在冥思。库斯伯特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玩他的纸牌。
第二天早上罗兰和库斯伯特出发时,太阳刚刚越过地平线。鲛坡仍然浸润在清晨的露水之中,似乎要燃烧在火焰般的橘色晨曦中。他们的呼吸和马儿的喘息都化做一团团雾气。那是一个他们俩怎么也忘不了的早晨。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们带着左轮手枪出行。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们走入了枪侠的行列。
库斯伯特一言不发——他清楚自己一旦开口,就只会喋喋不休地反复念叨平日常说的废话——罗兰则天性沉默少言。他们只进行了一次简短的交谈。
“我说过,我犯了至少一个严重的错误。”罗兰对他说。“这张纸条,”——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让我意识到那个错误。你知道是什么错误吗?”
“不是对她的爱——那不是错误,”库斯伯特说。“你称之为卡,我也是这么想的。”终于说出这句话让他释怀,相信这句话对他来说更是个解脱。库斯伯特觉得,他现在甚至能够接受苏珊了,不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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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罗兰说。“爱她不是错误,但认为爱情可以远离其他任何东西就错了。我本以为我可以同时过两重生活——一重是生活在你、阿兰还有我们的工作中间;另一重和她在一起。我认为爱情能让我飞越于卡之上,如同鸟的翅膀能够带它高高飞翔,高过一切会杀死和吞噬它的动物。你明白吗?”
“爱情使你盲目。”库斯伯特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对于过去两个月中心神俱疲的年轻人来说,这种温和还是长久以来的第一次。
“是的,”罗兰悲伤地说。“它使我盲目……但现在我看清了。快,我们加快点速度。我想尽快把这事了结。”
他们骑马走到满是车轮痕迹的车道上。在这条路上,苏珊(那个涉世尚且不深的苏珊)曾在吻月的光芒下唱着《无忧之爱》走来。当车道拐向蕤的院子前面时,他们停了下来。
“景色很棒,”罗兰低声说。“这里能够看到整片沙漠。”
“是啊,但我们面前这块景色可不怎么样。”
库斯伯特说的是实话。菜园里长满了变异蔬菜,看管菜园的稻草人如果不是个蹩脚的玩笑,就是个凶险的预兆。院子里只有一棵树,病恹恹的叶子不停地往下掉,就像秃鹰脱落羽毛似的。小屋就在树下,用粗石堆砌而成,屋顶上耸立着一个被烟熏得乌黑的烟囱,上面画着冷黄色的符咒标记。屋子后面有一扇大得夸张的窗户,下面是一个柴火堆。
罗兰看到过许多这样的小屋——他们三人从蓟犁来到这里的一路上都是这种屋子——但没有一幢像这个屋子一样让人强烈地感到不对劲。尽管他并没有看到任何明显的异常,但就是有那种感觉,强烈得挥之不去。他觉得有人在监视并等待他们的到来。
库斯伯特也同样有这种怪异的感觉。“我们是不是要走近些?”他咽了一口唾液。“我们是不是要进去?罗兰,你看……门开着。看见了吗?”
他看到了。仿佛她在等待他们的到来。仿佛她在邀请他们进去坐坐,和她共进可怕的早餐。
“你待在这里。”罗兰催促拉什尔上前。
“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在后面掩护我。如果真的需要进去,我会叫上你的……但如果真的需要我进去,那老女人将会停止呼吸。正像你说的,那样倒最好了。”
拉什尔每缓慢地迈出一步,罗兰的心里不对劲的感觉就加多一分。这里散溢着恶臭,像是腐肉和烂番茄的味道。他猜想气味是从小屋里飘出来的,但又感觉是从地底下冒出的。每走一步,无阻隔界的哀鸣声就变得更响一些,仿佛这里的空气有扩音效果。
苏珊曾经一个人来过这里,而且
请收藏:m.bi50.cc ', '')('\t是在晚上,他想。诸神啊,即使有伙伴陪着,我都不敢说有勇气夜间到这种地方来。
他在树下停下,在距离二十步远的地方,透过开着的门往屋里看。他认为自己看到的可能是个厨房:餐桌腿,椅背,脏兮兮的炉石。但没有主人的影子。但她在里面。罗兰能够感到她的双眼像可恶的臭虫那样在他身上蠕动。
她用巫术隐身了,所以我看不到她……但是她就在里面。
也可能他真的看到她了。在门里靠右边的地方,空气闪着奇怪的微光,好像被加热了似的。罗兰曾经听说,如果你想看到隐身的人,要转过头,从眼角看。他就按这个方法做。
“罗兰?”库斯伯特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伯特,现在一切都正常。”罗兰心不在焉地说,因为……是的!闪烁的微光现在清晰了许多,呈现出一个女人的形状。当然,这有可能只是他的幻想,但是……
突然,好像那女人知道罗兰看到了她,微光隐回房间的阴暗处。罗兰隐约看到一条黑色旧裙子摆动的裙边,一晃就不见了。
看不看到她都不重要。他来的目的不是见她,而是要警告她……毫无疑问,这个警告比他们父亲可能给她的还要严厉。
“蕤!”他的声音中回荡着成熟、无情、命令的粗涩语调。两片黄叶从树上飘落下来,仿佛是被他的声音震落下来的,其中一片掉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屋里没有动静,只是弥漫着等待和倾听的沉寂……接着远远地传来一只猫刺耳嘲弄的嘶叫声。
“蕤,无父之女!我帮你带回一点东西!你丢失的东西!”他从衬衣口袋中掏出折着的信,把它扔在石子地上。“今天,我还像朋友般客气。蕤——如果这封信如你所愿地送出去,你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
他顿了一下。又有一片树叶从树枝上飘下来落在拉什尔的鬃毛上。
“给我听着,蕤,无父之女,听清楚了。我以威尔·迪尔伯恩的名义来到这里,但迪尔伯恩不是我的名字。我为联盟效力。此外。联盟的背后是白界的力量。你已经跨越了我们的卡之界,所以我警告你:不要再越界了。你明白吗?”
仍旧是沉寂,仿佛在静观其变。
“不准你动帮你送这封恶毒信的男孩一根汗毛,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你所知道的,或者你自认为知道的那些事,不准再对任何人提一个字——不准告诉科蒂利亚·德尔伽朵,乔纳斯,莱默,或是托林——否则你就得死。老实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违反了任何一点,我们会让你的嘴巴永远闭上。明白吗?”
还是沉寂。污迹斑斑的窗户像眼睛一样窥视着他。一阵风吹落了更多树叶,在他周围像下雨似的纷纷散落。稻草人被风一吹,在撑干上吱吱作响。声音令人厌恶
请收藏:m.bi50.cc ', '')('\t。罗兰脑子里闪过厨子哈可斯,在绳子的一端晃动着。
“明白吗?”
没有回应。甚至刚才门里的微光也消失了。
“很好,”罗兰说。“沉默等于默许。”他调转马头,稍微抬起头,正在这时,他看到头顶上的黄树叶里有一个绿色的东西在挪动。还听到了轻微的嘶嘶声。
“罗兰小心!有蛇!”库斯伯特尖叫起来。第二字尚未出口,罗兰已经拔出一把枪了。
他向一边侧下身去,拉什尔受惊腾跃不停,罗兰用左腿和脚跟勾住拉什尔的背保持平衡。他开了三枪。轰隆的枪响打碎了静寂的空气,在附近的山丘上回荡。每一枪都把蛇高高地向上弹起,血溅起在湛蓝的天空和黄叶组成的背景上。最后一枪撕下了蛇头,蛇咽气坠地,断成两半。小屋里传来悲痛和愤怒的嚎啕声,可怕至极,罗兰脊椎发寒。
“你这杂种!”从暗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嘶叫。“啊,你这残忍的混蛋!我的伙伴!我的伙伴!”
“如果你把它当作伙伴,就不该让它来袭击我。”罗兰说。“蕤,你给我记着,无父之女。”
又传来一声尖叫,一切恢复静寂。
罗兰骑马回到库斯伯特身边,把手枪放回皮套。库斯伯特的眼睛惊奇地睁得滚圆。“罗兰,射得太棒了!哦,神啊,射得太棒了!”
“我们离开这里。”
“但我们还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没有!”
“你认为她会告诉我们吗?”罗兰的声音里有一丝细微的颤抖。想到刚才蛇突然从树叶里冒出来要攻击他……他仍旧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没有死。感谢上天,幸亏他的手快。才救了自己一命。
“我们可以让她交代,”库斯伯特说。不过罗兰从他的声音判断得出,库斯伯特并不希望这样。或许以后会,过了几年漂泊的枪侠生活以后也许会;但现在他并无任何杀人的胃口,也没有拷问人的心思。
“即使我们可以把她的嘴撬开,她也不会说实话的。她撒谎就和别人呼吸一样稀松平常。如果我们能说服她闭嘴,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走吧,我讨厌这个地方。”
在回城的路上,罗兰说:“我们要碰个头。”
“我们四个人?是这个意思吗?”
“是。我要把我所知道的和推测的一切都告诉你们。我要告诉你们我的计划,我们在等什么。”
“那实在太好了。”
“苏珊可以帮助我们。”罗兰似乎在自言自语。库斯伯特看到那片孤独的、花冠似的叶子还逗留在罗兰的黑发上,不禁觉得好笑。“苏珊是注定要来帮助我们的。我以前怎么没意识到呢?”
“因为爱情是盲目的。”库斯伯特说。他呼哧一笑,拍拍罗兰的肩膀。“爱情是盲目的,老朋友。”
确认那两个年轻人离开后,蕤蹑手蹑脚地走出门,来到令她憎恨的阳光下
请收藏:m.bi50.cc ', '')('\t。她蹒跚着走到树边,跪倒在被撕成两半的蛇边上,嚎啕大哭。
“爱莫特,爱莫特!”她哭喊着。“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地上躺着爱莫特的头,嘴张着,在死的时候定了格,两排毒牙还在滴毒液——一滴滴透明的毒液像棱镜一样在强烈的日光下闪烁。它的双眼闪着怒火。她把爱莫特捡起来,亲吻它带鳞的嘴巴,把最后一滴毒液从尖牙上舔掉,一边不住地低声哭泣。
接着,她用另一只手捡起爱莫特长长的被撕断的身体,对着爱莫特身体上的弹孔悲伤地呜咽着,那里原本是光滑的皮肤,但现在弹孔下面漏出了被撕裂的鲜血直流的肉。她把头和身体接在一起,念了两次咒语,可是徒劳无功。爱莫特当然不会活过来了。爱莫特死了,她的符咒也不能帮它起死回生了。可怜的爱莫特。
她把爱莫特的头放到自己一个又老又干瘪的乳房上,把它的身体放在另一个乳房上。当最后一滴蛇血浸湿了她的紧身胸衣后,她抬头往那两个可恶的青年离去的方向看去。
“我会偿还你们的,”她私语道。“我以上古至今所有的神的名义发誓,我会报仇的。蕤会出现在你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你们的惊叫会撕破你们的喉咙。听到了吗?你们的惊叫会撕破你们的喉咙!”
她又在地上跪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拖着步子走回屋去,胸前抱着爱莫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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