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的踌躇意顿散,邵景珩将混战中的曾无化唤回,迅速交待过,便随穆昀祈策马前去。
剑芒开路,三人全力向前冲杀。药人纷纷回退,然箭雨尾随而至,死伤者众多。
穆寅澈不知是一时怔呆,还是未将他等放在眼中,竟是一步未退,在原地与来者成对峙之势,只前方已竖起一道人墙。
追兵已至,邵景珩与郭偕不得不回头断后。穆昀祈一马当先,鸣泉所向披靡,但毕竟单枪匹马,面对一众药人的围攻,实不敢大意,好在谨慎应付,倒也游刃有余。激战之隙,耳中忽闻清晰的马蹄声!心乍一悬,抬头前瞻,竟见城门方向大队人马奔袭而来。
小心!耳后人声高呼。穆昀祈回头,只见刀锋下行!千钧一发之际,刀却顿止一柄长剑已自后穿透刀主胸膛!举目见数丈开外,邵景珩满目惊忧,空出的一手尚成投掷状。
不敢再分神,穆昀祈刺倒扑近的药人,迅疾俯身,拔出那柄插在地上的玄冰剑,策马后去。剑归原主,二人并肩而战。
步步前逼,眼看贼首只在数丈外,然撤回的药人逐渐增多,一时难以近其身。
又杀退一波来袭者,穆昀祈喘息之余,目光扫过近侧,一念上心。
景珩,助我过去!
身侧人会意,策马前突,穆昀祈随后,横剑又扫除一排挡路者。前人回眸,目光相触,心照不宣一颔首,穆昀祈忽自马上跃起,脚尖一点马鞍借力前去。与此同时,邵景珩已收剑入鞘,双手将之横举过头,穆昀祈双足踏上剑身的一刻,邵景珩尽力向前一个托举,即见头顶之人凌空翻身,越过挡道者们,向那马上的始作俑者飞踢去!
不好,护随在穆寅澈身侧那个白面无须之人一语未罢,却见家主已飞落马下,即被一抹寒光抵住喉间。
回过神来,地上人抬眸,面色竟几分狰狞。
后方厮杀未停。
穆昀祈剑前探半寸,触及彼者肌肤:住手,即刻!
嘴角无声溢出一抹诡笑,穆寅澈一声不吭。
前方大队人马已驻停,穆昀祈正眼看去,正中者竟是张仲越!
后方忽出一声凄厉马嘶,穆昀祈心起不详,回眸观望:透过人马之间的缝隙,恍见一人正着地翻滚,以避追逐去的刀光!
景珩!面色一凛,剑锋偏移三寸,一刺而下,直抵黄土!执剑者眸中寒光乍聚,低沉的声音尽透戾气:住手!
被钉在地上之人脸面一白,依旧不出声,目光却已颓下似突来的剧痛涣散了其人意识。
快快住手!马上那面白无须者见状大惊,出声高呼。
厮杀声戞止,世间瞬落清静。
张仲越匆促下马,率众上前。
穆昀祈再回头,见邵景珩已站起与郭偕并立,似无大碍,心自一轻。
陛下!张仲越当前俯身唱喏。然未及出下言,一声尖利的锐鸣骤入耳,刺得众人蹙眉纷纷。
小邵景珩与郭偕异口同声。
话音未落,朱甲执剑之人已旋身而起,隐见两道荧芒划过,将扑空的药人弹出数丈,倒地吐血。
高士举!邵景珩怒喝,你这贼心不死的老匹夫!言间已与郭偕双双扑前,捉住马上那眼神凶戾者掼落地下。
惊魂甫定,张仲越急令兵将将才逃过一劫之人团团护住。
尘埃落定,日正中天。
金曜笼身,执剑之人遗世独立,隽爽卓绝似如神明,教人不敢直视。
第39章
江山一夜雨,花柳九州春。年年仍岁岁,故故复新新。
时日如梭。新春之末,再回忖当日京郊那一战,竟恍如隔世。
喧哗声消尽,车帘轻撩。
官家,到了。人声恭敬。
收回散乱的思绪,穆昀祈起身。
缓步上台阶,目光不经意扫过高阔依旧的门楣,竟是百感交集:人事物是,却情非当初
不成调的琴声由内飘出,断断续续。
驻足檐下,穆昀祈看向迎来的内侍:他怎样?
闻禀:长时服丹之故,药效抵消了寒毒,性命无虞。只左臂僵硬,御医道恐难复原。
点点头,穆昀祈步上台阶。
一声似带怒的震音传来,继是重物坠地之声。
脚步一顿,穆昀祈眸无波澜:汝等在此待候。
□□,偌大的堂中门窗紧闭。步伐移动,拂动的衣角搅起空气中悬浮的烛火气息,令人隐隐不适。转身推开窗牖,任掺杂梅香的冷气入鼻,穆昀祈顿觉耳目一清。转身,见独坐之人畏光般扭头,抬起衣袖往眼前挡去。
容他适应,穆昀祈缓步踱前。
修了这么多年佛,你倒是丝毫未得开悟。驻足在翻落的琴前,穆昀祈一语轻出,不透意味。
缓缓放下袖子,那张几无血色的面上浮起丝嘲意:若官家与臣易身而处,恐便不得这般云淡风轻了。低眉,目光扫过无力低垂的左臂:不过终究,还谢陛下宽仁,终究与臣留下一臂执拿经卷。
负手一哂,穆昀祈不屑:怎的,嫌轻?
不敢。那人抬眸,嘴角微勾:只陛下彼时未当机立断取臣性命,如今懊悔恐是为晚啊!
知他挑衅,穆昀祈未回避:你以为你一问三不知,将罪责悉数推付高士举一身,便可安然事外?
不然呢?彼者一笑,愈似自得:官家莫忘了,我朝宗法,亲王犯过,不得加刑,即便犯上,止于废为庶人、他州安置。
此乃旧例,并非王法。穆昀祈毫不见恼,宗法从未明示,对谋逆之辈,不可施以极刑!
是么?那人一叩额角:然若陛下杀我,可须背负手足相残之名,彼时不知外议会如何评论呢?
迎上那双嚚猾的目光,穆昀祈泰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但问心无愧,何惧外议?
嗤笑出声,穆寅澈扶案站起:官家果是与邵表兄一道久了,连言辞口气,也变得这般相像。
眉心不易察觉一动,穆昀祈语气无变:你自小与他一处,性情本当相近,却为何,终竟这般大相径庭?
大相径庭?那人失笑:官家难道已忘了,寒食、七夕之变,皆乃孰人挑起?
朕自不会忘是邵后,与你!垂眸稍顿,穆昀祈终一叹:遂而,你与邵后,实不愧为母子,所谓言传身教,不外乎这般罢?目光微凝,只我迷惘却是,你母亲一应所为,皆为将你推上皇位,你不图报便罢,为何还要手刃之?
言落,便见彼者面色一凛,眸中的色调渐转灰暗果然,此才是戳到其人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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