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福南音没有做声,李裴的语气也顿了顿:虽说敌国质子留在东宫多有不妥
再抬起眼,其中便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让福南音看了有些难受,
可若国师死缠烂打偏要留下,孤倒是可以进宫去找圣人疏通几分。
福南音心中一揪,刚被暖回来的指尖再次一节一节冷了下去。
死缠烂打。
偏要留下。
半晌,李裴似乎听到福南音冷笑了两声,不带任何感情的,叫他心一沉。
福南音低下头退了半步,朝着李裴恭恭敬敬拜了下去:殿下说笑了;此等规矩章程降臣还是拎得清的,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黑氅大了一截,将人严严实实裹在了里面。
李裴衣衫单薄立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福南音的背影,嘴角那抹笑意终于带上了几分苦涩。
或许方才他说的话的确重了,却未尝没有放些许的期望在里面。
若是福南音言语中有半分犹豫,他就算是在大明宫中跪上三日,也要将人求来。
柯府。
方才几位与太子同路的臣工看似机缘地聚在了礼部柯侍郎的府上,交杯换盏间,几人面上都显了几分心不在焉,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谁能想这天家父子之间的嫌隙竟到了这般程度。卢舍人将茶碗搁在桌上,抬眼去瞧那位在殿上一言不发的柯侍郎。
虽说两人官职差不了多少,但朝中不少朝臣都看得明白,礼部尚书早有告老之意,柯顺哲又承蒙圣恩,用不了多时,这位靠着扳倒许家而官途亨通的年轻侍郎便能右迁三品尚书,一脚迈入政事堂了。
说不艳羡那是假的,可若是细细算来,当朝又有何人能像这位柯侍郎一般,五年前便敢与炙手可热的许国舅一族针锋相对,又将堂堂东宫逼走庙堂?
究竟是哪般程度,本官怎么没瞧出来?
柯顺哲朝卢舍人瞥了一眼,半笑不笑地抿了口茶,倒是将那上峰的语调拿捏得刚刚好。
卢舍人一愣,道:圣人今日如此拂太子的意,殿中那般气氛,柯侍郎竟都没留意吗?
圣人的意思,柯顺哲摇了摇头,并没有急着将这句话说完,反倒是先朝着屋中几位同僚看了一圈,见众人都是一副不明就里,又洗耳恭听的模样,嘴角带了几分满意,可话中的意思却又是让几人心思沉了下去。
圣人知道朝中有人想拿太子与国师之事做文章,
屋中想要做文章的诸位都有些惶恐地抬起了头。
那道圣旨一下,便是有心帮太子与那人撇清关系了。可至于太子愿不愿意配合
侍郎,您派出去的几人回来了
管家话音一出,等候已久的几位朝臣皆不由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那几名暗卫此时正恭敬站在院中,就等着柯顺哲一声传唤,他们便能将今日跟踪获得的情报一一呈上。
说吧,看到了什么?
卢舍人等人还记得太子临行前是去追那位掩面的胡姬了,只是这么多年坊间皆传他与一男子暧昧不清,甚至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又在殿上求一敌国质子,其癖好可见一斑。因此众人对他方才所为颇有怀疑,究竟是真的追人,还是故意作态?
为首的暗卫跪在屋中,如实禀道:
太子与一胡姬在胡同墙角亲热,又给那胡姬捂了手;后来本想抱着胡姬走,但那胡姬没同意,两人便共披一氅回到东宫。
屋中几人:
瞧瞧,多荒唐啊!
太子身上这坊间习气卢舍人面上有些难以置信,后面那半句话酝酿了半天才道:可当真有辱斯文啊。
这要是亲眼看见可真的要人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冯管事/卢舍人/柯顺哲:这恋爱的酸臭味
福南音/李裴:这苦涩的爱情
评论区好凉,是我扑了吗(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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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因圣人的态度,当日大明宫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几人外并没有外传;反而太子在胡同中与一胡姬私会之事倒又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即漠北之战后御史台又有了事做,上了不少弹劾的折子。
而太子与那国师之间的微妙关系,则终于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圣旨很快就下到了东宫,福南音离开漠北的时候便身无一物,如今也根本不用收拾,更衣后孤身上了那辆宫中派来的马车。
走的人未留下只言片语,留下的那个也始终没有出现。
只是福南音刚走,李裴便在他暂居屋中的卧榻上见到了那件被人随意丢弃的漆黑大氅,上面似乎还沾了他身上的些许余温。
那一瞬,李裴仿佛失了浑身力气一般。
蜷在衣间,他难得失神唤了声:阿音
安化门西边有座荒废了很多年的空宅,今日封条才刚刚撕下。福南音走过门前的时候,甚至闻到了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灰白的蜘蛛网从门框一直爬到府墙上,叫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微微皱起了眉,朝着身后多问了一句:
就是这里?
他在长安生活过两年,从来不知竟有这个地方;曾以为京城都如朱雀街那般繁华,楼台庙宇,高门庭院;如今轮到他了,竟也有如此断壁残垣。
驾车护送福南音来此的全是大明宫内身手了得的金吾卫,带头的那个执刀径直将府门撞开,摆了个请的手势,肃着表情道:
正是这里。
半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福南音心下一凛。
他怎么可能住过这等地方。
往近了说,在漠北位极人臣,也算不上什么清廉角色,福南音家中财富自然积了不少,早就习惯了养尊处优。往远了说,没当上国师的时候他随着师父在王城中讨生活,住得即便没有多么讲究,却也是干净的屋宅,况且那段记忆算算也过去多年了,都说由奢入俭难,半点不假。
在门口犹豫了片刻,那只脚还是没能迈进去。
没来由的,他便忽然想起李裴那座雕梁画栋的东宫来,似乎连他那间厢房中都挂了李斯和和顾恺之的字画,床头还摆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想自己国师府那所谓的金山银山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为何不留下?
毕竟两年前初来长安的时候,他为了不叫祖开的人发现,便是死乞白赖留在裴天人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