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头全是人头,昏暗暗的,竟是看不出谁是谁来。
这是纪家人,让他进去!
黄滔喊着,推着纪墨就像是推着金牌令箭一样,让周围人都让开了一条路,他跟在纪墨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几乎没了落脚的地方,纪墨没看到定亲的三姐,倒是看到了早就出嫁的大姐二姐,还有几个哥哥嫂子,并着他们的孩子,小孩子的叽叽喳喳,大人们的说说笑笑,汇聚在一起,实在是热闹极了。
这会儿媒婆已经在院子里头唱完了礼,把彩礼的样样色色说了个明白,其中不乏一些夸赞两家的话语。
纪墨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三姐定下的是个姓杨的人家,叫什么杨峰,似乎还有些钱财,像是个经商的。
三姐定的好亲,以后定是吃喝不愁的。
嫂子夸赞着,被她夸赞的三姐被围在正中,早就羞得低了头,一张脸上红扑扑的,活像是涂了红粉一样。
不独一个嫂子这样说,周围的几个都这样说,个个争相夸赞,黄滔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儿,时不时还跟着笑出声来。
纪墨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被他娘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退了一步,正好被二哥拎着衣领揪出来,直接拉出了院子,你过来做什么,去,别在这里看热闹,哄你师父去。
师父同意我过来的。纪墨争辩一句。
同意个屁,你就是个蠢驴。二哥直接骂了,抬手就要往他头上招呼,被纪墨躲过去了,还不等露出得意样子来,另一个巴掌就落在了脑袋上,看着纪墨瞬间蔫了,二哥笑起来,他也是个半大小子了,平日里那黑黝黝的脸活似一个老猴,但是这一笑,却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无忧无虑。
顺手又在纪墨头上按了一下,说:没事儿别回来,好好孝顺你师父,以后也多条出路。
纪墨想,他们也是有感觉的吧,希望跟他拉开关系,让李大爷不要吝啬地教导他。
嗯。他闷声应着,院子里的欢笑声传出来,他却笑不出来。
二哥推了他一把,让他赶紧走,纪墨也没多留,回到李大爷家,见到李大爷饭菜都做好了,摆在桌子上正要吃的样子。
回来了?李大爷问了一声,纪墨点头。
往嘴里塞了一口肉,李大爷又问:怎么没留那里吃饭?
纪墨嘿嘿笑了一下,说:那里早没我的饭了,我跟着师父吃!
说话间,自己捧起了碗,桌上的确有一个碗,是给他的。
那边儿的热闹,这边儿的冷清,这一对比,似乎很明白为什么李大爷不愿意他跟纪家亲近了,这分明就是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区别嘛!
锦上添花,总不缺他一个的。
等到三姐成亲那天,纪墨又去凑热闹了,好歹也是纪家人,能够混一个红包的,看到来迎亲的新郎才发现竟然是两年前见过的那个来取纸人的挖土的之一,这可真是
师父,师父,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纪墨只拿了一个红包,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匆忙忙跑回来,纪家因为纪墨跟李大爷算是有了点儿联系,但因为一开始拜师的不愉快,逢年过节都是不来往的,这次纪家三姐的婚事也是,摆了席谁去吃都行,却没有特别请李大爷。
李大爷干脆就没去。
看到纪墨匆匆跑回来,一脸着急,还以为怎么了,听到这事儿,乜了他一眼:什么大事儿,没点儿定性,是又怎么样,民不举官不究,你闲着没事儿干了去告他啊?
怎么可能?不要说如今有了亲戚关系,就是没有,闲着没事儿干了,非要挑这种事儿,他又不是正义感那么强的人。
那不就得了,你也别管那么多,你三姐乐意,你操什么心,再说了,那样的人家,指不定日子还好过,可不用你担心。李大爷这话说得也是实话。
盗墓那种行当,也不可能天天都去,算是一次吃三年那种,而且他们这种人总能够积攒一些好东西,各方面的关系也不会太差,相对的比一般人活得快活多了,日子不会太差。
好像是啊!纪墨一辈子都是守法好公民,还真没挑战过这种灰色亲戚,乍然知道,难免有些沉不住气,听到李大爷这么一说,念头一转,好像还真是,这年头,穷人跟穷人都是亲戚。
看看动辄农民起义一拉一大片就知道了,只要不是闲得慌,谁也不会跟官府告这个密,再说,他们这么多年都没事儿,要是有事儿早就收手了,所以,好像也轮不到他这个小孩儿担心。
呀,我才拿了一个红包,回去还能拿到不?纪墨惊呼着,扭头又往回跑,李大爷看着他的背影笑,这小子,糊涂起来也是真糊涂。
第8章
三天后,纪家三姐带着姐夫回门。
老远村子里的小孩儿就热闹起来了,跟着吆喝的唱歌的,还有哄抢糖果的,那可是糖啊,哪怕纸包中的糖就小小的指甲盖大的一点儿,边缘也不规则,不知道是怎样切割下来的,也赢得了小孩子的欢呼。
还在小孩子范畴的纪墨听得动静,也跟着去凑热闹了,人群中,看着笑容甜蜜的三姐,再看看挺拔威风的三姐夫,好吧,这个亲,表面上看其实还不错。
三姐也看到他了,从三姐夫斜着的褡裢里抓了一把塞到纪墨怀里,见他拿不住那么多,几块儿糖都掉了,干脆把他短衫往上一兜,让他就那么兜着回去,跟你师父说,我们一会儿过去看看。
啊?看什么啊?
纪墨还有点儿不明白,但看三姐走了,三姐夫从他点头笑笑,被一众小孩子围着,也没多说话的空档,纪墨这边儿也有小孩子过来了,他忙护着兜里的糖,亮着小肚皮跑回去了。
李大爷日常无事的时候不是去山里头看看有没有野物能捉,就是在家里闲坐,或干脆就去睡觉。
以前还会因为捡柴火浪费不少时间,自有了纪墨,旁的不说,清扫院子捡柴火都成了他的活,一个人的时间不够分,两个人的时间就有了富裕,彼此都能轻松很多。
纪墨跑回来的时候,李大爷正在院子里坐着,他坐着的那个躺椅还是纪墨提供的建议,当然了,具体的画图什么的,作为灵魂画手的纪墨完全没弄出精髓来,跟李大爷解说了半天,还是李大爷又去找了木匠弄出来的,打磨光滑再铺个垫子,往上一靠,真是神仙日子。
师父,吃糖!
衣裳兜亮开,纪墨傻了眼,纸包的糖块儿没剩几个了,再一看,衣裳侧面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个小洞来,平时也不起眼,刚好在缝线那里,当做兜子用,就是漏了洞的船。
啊,本来很多的纪墨郁闷得都想给自己两下,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做事情这么没脑子,他就说么,怎么还有小孩儿跟在自己身后跑,感情不是要抢糖,而是在捡糖。
李大爷嗤了一声,这孩子,顾头不顾腚的,白了他一眼,捏起一块儿糖来扒开外头的纸就扔到了嘴里,如同扔花生米似的,透着熟练,嫌糖块儿小,又连着扒了两块儿,一并扔到嘴里。
纪墨眼巴巴看着,他以前对甜食真的一般般,但在这古代小村子生活六年,还真是少见糖吃,缺得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