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搏诺楚回过神来,抢着答道:“阿妈说阿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希渊听不懂几人说的话,站在菜园四处看着。玛阿坎大娘已经在一块空地上挖出一个坑。
“玛阿坎,你们在干什么?”寨老阿婆不想已经站在菜园的柴墙外,看着几人。
“哦,阿婆啊。我挖了一些折耳根回来,吃不完,埋在这里留着。阿婆你要一些吗?”玛阿坎说着,已递给阿婆一把折耳根。其实玛阿坎家菜园子,与寨老家就是一墙之隔。
“也好,你阿公这两天胃口不开,吃一些折耳根开开胃。”阿婆接过折耳根,又辦出一些还给玛阿坎:“要不了这么多,有这一些足够。”
“阿婆,折耳根就埋在这里,你和阿公想吃随时过来拿就是。”玛阿坎。
“他俩是要在你家吃饭?”阿婆用眼睛看一眼希渊、为当。阿婆心中想的是,几个外来的汉人现在已经与玛阿坎家走得如此近乎。
“没有。阿婆,他们两个是来跟我阿妈学煮饭的。几个人连饭都不会煮,饭已经煮好,还烫,凉下了就端走。”玛阿坎答道。
“他家先生没有过来吗?”
“没有,就两个小孩来学煮饭。”
“玛阿坎,有这一对儿女,你家这一个院子整天都欢声笑语,我家就冷清得让人受不了。”阿婆抱怨着说。
“阿婆,你没事就过来与我阿妈说一说话,这样就好了。”
“我到你家来与你阿妈说话,你阿公就一人呆在家里,我也忍不下心。”阿婆说。
“要不阿婆,把自家孙儿孙女接过来,家里不就热闹了。”玛阿坎说道。
“快别提那两个小冤家了,现在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孙仔了?真是造孽!玛阿坎,累了一天。快进家歇一歇。我回去把折耳根洗一洗,做给你阿公吃。”阿婆。
“阿搏德勾、阿搏诺楚,给阿婆再见。”玛阿坎吩咐自己的儿女。
“阿搏诺楚,亲一个。”阿婆说着已经把自己的脸往这边伸。
阿搏诺楚走到阿妈身边,张开双臂,做出让阿妈抱起的意思。玛阿坎拍了拍手上的土,将阿搏诺楚抱起,在阿婆的脸上亲了一下。
“哎呀—!我的小乖乖。”阿婆用手在阿搏诺楚的脸上慈爱的抚摸一下。
“阿婆,再见。”阿搏诺楚大声的说道,逗得阿婆“咯咯”的乐过不停。玛阿坎带着几人走出菜园。
阿婆在家里煮饭,原来她打算两锅饭一并煮的。可是希渊、为当从来没有煮过饭,从头开始教他们煮饭,耽误阿婆的不少时间,也让阿婆费不少事,先把希渊、为当带来的饭煮好,再煮自己家的。
“阿妈,饭还没有煮好吗?”玛阿坎进门就问。
“他们的煮好了,我们的马上就好。你在地里劳累一天,饿了吧。歇息一下,马上就吃饭。”阿婆转动着火塘上的锅,回答玛阿坎。
“阿妈,泡菜给他们拈了没有?”玛阿坎。
“还没有。你看我一忙,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阿婆。
“阿妈,不忙,我也不饿,你煮饭,我去给他们拈一些泡菜就是。”玛阿坎洗了手,拿起一个小碗,向柴房走去。
在夷人家里,制作泡菜是每一个家庭主妇的必修课之一,客人只要尝一下这一家的泡菜,就能大致知道这家主妇贤惠与否?所以对一个夷家女孩子而言,她们从小就必须跟着阿妈学习做泡菜。泡菜制作也不复杂,就是将蔬菜洗净,裁切得大小适中的块状,放入泡菜坛里,只须一两天密封,酸味十足,口感爽脆的泡菜便做好了。即可直接食用,也可炒制各种菜肴。用于泡菜的窖水是制作泡菜的关键,要说制作泡菜有一定的技术含量,就全在这里面。窖水的制作方法尽管大同小异,而每家每户由于添加的调料不同,泡制出来的泡菜也别具风味,所以每一家都有自己的配方,每一户都有自己的秘诀。玛阿坎家制作泡菜的这一坛窖水,还是阿妈刚嫁到龙场来时制作的,已经用了几十年,可谓五味杂成,五味俱全,如果玛阿坎再把这一坛窖水传给女儿或者未来的儿媳,就使用的三代人。泡菜坛一打开,窖水的味道四散,站在边上人马上就会被浓郁的酸味惹得口中生津。在夷人家里,这样的老窖水还有一个用途,如遇腹泻、腹胀等问题,只需舀上一小碗窖水喝下,症状很快就会缓解。在夷人的眼里,历经岁月的浸泡,日月的提纯的老窖水已经被赋予神的力量。
拈好一碗泡菜,玛阿坎想起刚才隔壁阿婆的话:“阿公没有胃口吃饭。”随即向着门外叫道:“阿搏德勾,阿搏德勾…。”
“阿妈?”阿搏德勾很快就出现在门前,跟着的还有为当、阿搏诺楚。
“你去拿一个小碗来,我给隔壁阿婆家拈一些泡菜,你送过去。阿公这两天不开胃,吃一些泡菜就会开胃口了。”玛阿坎对儿子说。
“哎!”儿子转身去拿碗。
闻到泡菜的味道,看见自己的女儿与为当的眼馋。玛阿坎给女儿与为当每人一块泡萝卜皮,让两人吃。玛阿坎又给为当一块,示意给希渊哥拿去。
为当一边吃着泡菜,走出去,把另一块泡菜递给希渊:“大娘给的泡菜,好吃!”
萝卜皮是吃萝卜时剩下的皮,原本是要扔掉的,但是玛阿坎把萝卜皮洗净,放在泡菜坛里泡制成泡菜。血红色的萝卜皮经过泡制,变成粉红色的,加上泡菜独有的诱人的酸味,对任何都人充满巨大的食欲诱惑。
希渊接过泡菜,嘴里已经满是***咬一口萝卜皮在嘴里嚼,由于放盐少,酸味劲道。希渊的眼睛、鼻子皱成一团,享受着酸味给他带来的强烈刺激。尽管酸味十足,泡制的萝卜皮却很好吃,适应了酸味的刺激后,希渊将整块萝卜皮的都放进嘴里,嚼几下咽下肚里,说道:“为当,先生交代的,还得向大娘借锄头、镰刀。可别忘了。你给大娘说?”
“希渊哥,你说?”为当说道。
“我说的话大娘听不懂,还是你说?”希渊强调自己的理由。
“你说?希渊哥,我给你传话。”为当。
希渊没有再与为当争执,走向柴房。正好玛阿坎端着一碗泡菜,走出来。
“大娘,我家先生说,大娘家锄头、镰刀这两天如果不用?借给我们使用一下。先生想把草屋前的院子收拾一下。”希渊赶紧说道。为当及时把希渊的话传给大娘。
“锄头、镰刀就在那里,春耕还没有开始,没什么急用的?你们拿去用吧!”玛阿坎明白希渊的意思后答道。
得到玛阿坎的肯定回答,希渊、为当很高兴,毕竟先生交给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煮好的饭也凉了,锄头、镰刀也借到,两人准备离开。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拢起来,才发现,东西还不少,仅用两个人的双手显然是拿不完。玛阿坎找用一个竹篮把煮好的饭与余下的米、泡菜装在一起,希渊提着,为当扛着锄头,拿镰刀准备离去,玛阿坎又把为当叫过去,最后交代几句,两人才出门。只有阿搏诺楚看着为当哥哥离去,一脸不舍的表情。
在路上,希渊问:“大娘给你说些什么?”
“大娘说她已经给了先生一些折耳根,要我回去教你们怎么吃?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吃?我说知道的,洗干净后,截成小节、小节的,拌在泡菜里吃。大娘听后,就叫我们走了。”为当跟在希渊的后面回答。
一个人呆在草屋处,王阳明想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自己开始着手整理院子,这项事情,干一点就少一点。好在王阳明的手里还有詹惠给他准备的砍刀,说干就干。王阳明选好一处相对平整的地点,登下身子,挥舞砍刀,将杂草、藤蔓、荆棘等从根上砍断,然后往外扔。这块场地真的整理出来,如果锄头能借到,晚饭后,在翻出一小块土地,泥土撵细、平整好,明天希渊、为当,就可以在上面读书写字,这样王阳明也不枉给两人做一场先生,还能打发闲暇的时光。刚开始时清理杂草、藤蔓、荆棘时,还比较容易,随着王阳明的砍伐进程不断的延续,他发现将砍下来的杂草、藤蔓、荆棘等移走开,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们彼此交叉,缠绕,堆积后慢慢的变成不可分不开的一大拢,而且用手直接把它们往外推,还很扎手。王阳明找来一根叉头棒,砍一阵子就用叉头棒使劲往外推一次。王阳明专注的干着,满头是汗,此时他忘记了玛阿坎送给的野菜,忘记了希渊、为当去学煮饭,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龙场。
往前砍着,王阳明的手上被划出一道道血口,他也顾不了那么多。这时,王阳明看见在将被砍伐的杂草、荆棘中,有一株萎靡不振的小桧树,在gz这个地方,冬天漫山遍野都长着各种绿叶植物并不奇怪,小桧树只有齐腰高,掩映在荆棘杂草,而不能享受充足的阳光,看着小桧树垂头丧气的样子,王阳明不忍心将它砍掉,挥着砍刀,绕开它,留下了小桧树。有一些荆棘的根部足有手腕那么粗,砍伐起来让王阳明费不少劲。等王阳明感到累了,歇下砍刀,回过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砍出一片不小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王阳明觉得付出的努力是值得的。只有那一株留下来的小桧树,独立在被砍伐后而显空旷的地放,在微风中摇曳着身姿,好像在感谢王阳明的手下留情。王阳明真实的干一阵后,他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不切实际,原本打算场地整理好,还要编织墙柴,现在看来用不着,砍下的杂草、藤蔓与荆棘在周围陇起,本身就是最好的篱墙,但是柴门必须立一个,这样才更像一个家。王阳明思考着这个问题,就看见希渊、为当提着篮子,扛着锄头,拿着镰刀走上小山头。
“先生,你已经干起来了。”希渊吃惊的说。
“我闲着也是闲着,干一点就少一点。饭,煮好了?”王阳明问道。
为当把锄头依着树干放好,把镰刀狠狠的订在树干上,发出“呯”的一声。好像是在用这一个声响告诉王阳明,镰刀、锄头我们借来了。
“先生,你的手都被划破了。你歇着,呆一会儿我们来干。”希渊心痛的看着王阳明的手。
“不碍事。锄头借来就好。”王阳明站在自己刚才砍断的那一颗树桩上说道:“吃完饭,把这个树桩挖掉,在平整一块松土出来,明天你们就可以在地上读书写字。饭煮熟没有?”
“我们没有品尝。阿婆说保管熟。”为当抢先答道。
“先生,我们煮饭时,煮一会儿,就要尝一口,反复多少次。可是阿婆饭煮好,对着吹一口气,听饭锅里的声响,就知道饭煮熟没有?真是神了。”希渊很有感触的说。
“为当去拿一双筷子来,我来尝一尝?”王阳明心存疑虑,小心的揭开锅盖,看见一锅白花花的米饭。
用为筷子拈出一小放在嘴里品尝后,王阳明确信这是一锅煮的香喷喷的米饭,说道:“米饭只有煮成这个样子才好吃。你们两个该知道阿婆煮饭的工夫有多深,古人说‘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阿婆煮一辈子的饭,自然可以给你们当老师。好了,洗手,准备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