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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知行于无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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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大娘给的折耳根呢?”为当想起这一档子事,问道。

“什么折耳根?为当,折耳根是什么?”王阳明被问糊涂了。

“先生,就是大娘给的那一把野菜。我们这里叫折耳根。”为当解释道。

“在石壁上。”王阳明指着:“这是什么野菜,闻着一股药味。”

找到折耳根,为当拿到王阳明的跟前:“我们叫折耳根。”

“哪一个‘折’?哪一个‘耳’?它倒确实是一把草根。”王阳明问道。

为当不知如何回答先生的问题,看着先生摇了摇头。王阳明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给为当提了一个他不能回答的问题。马上说道:“管它是什么字?只要能吃就行,走,为当我们去把它洗一洗。”两人向水井处走去。

一旦上手做一件事,为当生活上马虎的习惯就显现出来。一把折耳根在水里搓一搓,漂洗一下,就算洗净。王阳明看着为当准备回去,立即招呼道:“来,来,为当,给我,我在看一看?”

为当把折耳根递给王阳明,接过手,王阳明认真的检查为当已经洗净的折耳根。折耳根尽管被为当洗过,显得白净,但在每一颗根上都长满了细根,有的地方还留有一些根皮。王阳明重新将乱七八招的一把折耳根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将每一根折耳根的根节上的细根、根皮与老根摘掉,然后理顺放好。为当也学着先生做起来。玛阿坎给折耳根时,王阳明当时并没有认真的看过它们,只在回来的路上闻了一下,有一股浓烈的药味。现在清理起来,让王阳明才看清楚折耳根的本来面目。他们皮质白嫩,成节生长,在生长的头部,含水欲滴的形成一个娇小嫩芽,就是这一个嫩芽,使折耳根能在土里串着生长。王阳明感叹上天造出万种生物,又让每一种生物能恰如其分的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培养出自己别具一格的生存本领。

要纠正为当做事马虎习惯又,王阳明怕为当多心,问道:“为当,折耳根就这样一根一根的吃吗?”

“没有,先生。要切成小节、小节的与泡菜拌在一起吃。”

“折耳根显然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你以前挖过吗?”王阳明继续用问话分散为当的注意力。

“挖过。折耳根河边最多。”

“喜欢吃吗?”

“喜欢。我们这边人都喜欢吃。”

“喜欢吃,呆会儿你就多吃点。只是这一股药味很浓。”王阳明。

“大家都说,折耳根有一股鱼腥味。也有人叫他鱼腥草。”为当进一步解释。

“嗯,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一股鱼腥味。为当啊,现在跟着先生,只是今后做事得认真仔细,做一件事,不做则吧,要做就把他做得最好。记住没有?”王阳明终于把想对为当说的话委婉的说出来。身处龙场,在如何下来生存的问题上?王阳明自愧还不如小小的为当。

“嗯!记住了,先生。”为当满口答应下来。王阳明心中十分清楚,要纠正为当马虎的习惯,洗一次折耳根,仅仅是开始。

“洗完了,咱回吧。希渊哥应该等急了。今天这一道折耳根的菜,就由为当来做。”听了为当的回答王阳明宽慰许多。

天空的云依然很厚,柳树依然歪斜在洗脚塘边,柳条垂在水面上,已经开始吐新芽。而王阳明判断要下的雨,到现在还没有落下来。

回到草屋处,为当准备用砍刀切断折耳根,被王阳明制止住,因为他想起詹惠送的那一把匕首。“希渊,你把詹惠送到匕首拿给为当切断折耳根。用砍刀不卫生。”

希渊从草屋里取出匕首来,先递给王阳明。王阳明把匕首自上而下的认真的打量一番,又把匕首从刀鞘里抽出来,认真的端详着,随即又将匕首放回刀鞘里:“算了,还是用砍刀切吧。只是你俩到井边去,把砍刀洗干净,就在刚才我与为当洗折耳根用过的那块石头上切好,再端回来拌泡菜。”

两人应声走去。王阳明重新又看着手里的匕首,在匕首的刀鞘与刀柄处镶嵌着一些绛红色的石头,王阳明不懂,看不出它们是什么宝石?刀锋很锋利,闪闪发光。这两天王阳明正想要去拜会寨老,正在犯愁,拿什么做见面礼?自己的随身物品,想了一遍,竟然把詹惠送的这一把匕首给忘了,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一把匕首了。在心里王阳明觉得很是对不住詹惠,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尽管只有两个鸡蛋,三人分着吃,鸡蛋的芳香却长时间的停留在每一个人的口中。王阳明尝一口折耳根,浓烈的鱼腥味加上泡菜的酸味,让王阳明的鼻子、眼睛缩成一团,大张着嘴,拼命的往外哈气。希渊吃一口也是同样的表情。只有为当吃得很香,而且被两人痛苦的表情,逗乐得前倾后仰的,嘴里的饭都差一点喷出来。

缓过劲来后,王阳明还是勇敢的吃下第二口折耳根,因为他知道,这也许就是自己日后必须面对的生存环境所能给予自己的食物。王阳明鼓励希渊也吃第二口,希渊犹豫了很久才下一小口,几个人都乐了。

“我忘了问,你俩跟着阿婆学会煮饭没有?”王阳明忍住笑问道。

“步骤方法都记下,只是到了实际操作时还得多琢磨琢磨。”希渊表情严肃的答道。

“看过阿婆怎么煮的饭?把阿婆教的认真记下来,再多练习、练习,应该不是问题。这就是‘书上得来终觉浅,欲要绝知须躬行’的道理,所谓‘行知合一’也是这一个道理。”王阳明很满意希渊有所准备的回答。看来今日与希渊进行的谈话没有白费。至于为当,希渊哥了会煮饭,为当日后自然也能学会。

吃过晚饭,碗筷也没有收拾,王阳明带领着希渊、为当,干起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把王阳明已经砍下的杂草、荆棘等堆放到它该堆放的地方,而且要借着这一些荆棘杂草做一个粗糙的柴墙。接下来就是要挖去那一个荆棘树根,这一项工作想起来不难,一旦做起来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之所以吃晚饭就干,因为要借着天明时把它干完,才不至于影响希渊、为当明天就要开始的读书写字。这颗荆棘叫什么名字?几个人都不认识,显然是一个老树根,长出的荆棘冠不大,枝叶也并不十分茂盛,但是根却不小。希渊、为当在王阳明的指挥下,连挖代庖从土里终于让老树根见到天日。树根很老,为当叫它圪蔸(本地话),无算的根又在老圪蔸上生长,向四方延伸,以便从更大的范围汲取养分。几人开始试图把老圪蔸拔拔出来,试过几次,老圪蔸纹丝不动,而且在很远的地方也能一看到串生着树根在地下的脉动痕迹。王阳明才意识到自己与希渊、为当所付出的努力,对这一老圪蔸树根本没有作用。他指挥着希渊、为当把老圪蔸下面的树根斩断,或用砍刀,或用锄头,希渊与为当轮番着干。

老圪蔸,终于被挖出来,把泥土除去。老圪蔸,植根繁盛,细根密植,长得奇形怪状,说它像狗,它有几分像,说它像一只鸡,较粗的树根就变成了鸡脖子,弯曲的部分正好形似鸡头。王阳明看着老圪蔸,心想‘圪蔸’这一个词,倒是形象生动。苍老的粗皮包裹在的老圪蔸外表,有的地方甚至是裸露的,不用多大的劲,就可以把根皮拔下来,树根的底部包裹着一块石头,怎么也弄不下来,王阳明索性就让石头留在树根上。尽管无法判断树根的生长年龄,可是无论怎么看?它都历经无数的岁月与风雨,顽强的在这荒凉的山野里生长,存活。看着它,王阳明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先生,这一颗小树也要挖掉吗?”希渊问。

“怎么能挖掉?我都舍不得砍,留着。”王阳明的思绪被一瞬间打断,他知道希渊问的是什么,头也没有回,把老圪蔸放在岩石的一个台阶上,回答希渊。

回过身来,王阳明用锄头在小桧树的根部,拢起一圈土,说道:“留下这一颗小桧树,我们这个小院里也有一丝生机,挖不得!把罩着的荆棘去掉,在有这圈土蓄水,相信小桧树会长得更旺。”

“这一个老圪蔸也不能烧吗?”为当问。

“烧它干嘛?在荒山上还缺少柴禾吗?为当,你看这个老圪蔸像不像一只狗站在那里,给我们看家护院,烧掉了,不可惜吗?”王阳明风趣的回答为当。

“还真像一只狗。呃呃,呃呃。”为当学起狗叫。逗得王阳明与希渊“哈哈”大笑。

在挖出老圪蔸的地方,王阳明把土回填,又扩展出一些地方来,一块一米多宽,近两米见长的土地呈现出来,把土拢好,铺平,挑出粘土扔掉,用手将块土撵细,一块有模有样的课业土地就整理完成。王阳明找来一根细木棒,很认真的在上面写下“行知”两字。

“行,知。”希渊看着王阳明写字,不自觉的读出来。

“为当,认识这两个字吗?”王阳明问。

为当摇了摇头,作答。

“没关系,后面希渊哥教你。为当愿意读书写字吗?”王阳明又问。

“愿意。詹二爷说过只有读书写字才能长本事,有了本事才能挣钱,有了钱,才不会挨饿。先生,我愿意。”为当。

“嗯,是这个理。”王阳明。

“先生,我们还可以在石头上写字?”为当说出自己的想法。

“石头上写字,不易擦掉,而且还有行笔问题。我试过,还是在地上写好一些。要是有笔、墨、纸张就好了。先这么学着,以后慢慢来。笔墨纸会有的。”王阳明。

“先生想得真细。”希渊说道。

“我去井边洗手,你俩把碗筷收拾一下。等我回来你们再去井边洗碗,乘着天还没有黑,把玛阿坎大娘家的东西送回去,天黑前回来。”王阳明安排道。

希渊、为当马上行动起来。

天黑下来,气温也跟着降下来,草屋里燃起火。在白天,王阳明判断要下的雨终于落下来。雨,不大,雨滴,却是如春雨一般的雨滴,稀稀拉拉的砸下了几滴,就像刻意要满足王阳明在驿途上所积累的那一点预见力一样,便和这一阵子乱风,离开龙场。就是这一场王阳明意料之中,没有酣畅淋漓下透的雨,却让王阳明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这是一场春雨来临前的序曲,春天到来的前凑。因为这场雨,明显不在是王阳明在驿道上所经历的那种缠绵不断的毛毛细雨,每一滴雨滴有足够的分量,足够实沉,夹杂在一阵乱风中,砸在草屋顶上,让王阳明能听到有力的雨滴声。对于一个即将把自己变成农耕者的人来说,耽误一个春天,就耽误一年,春不播,秋何以为获?这一个简单的道理王阳明当然知道。王阳明在心中盘算着,在龙场要办的事该加紧一些。

昨晚,吹过的那一阵子风,终于把天上厚厚的积云吹散,让天空变得清空万里,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王阳明几人起床,到井边洗漱,看到几名妇女来挑水,却没见玛阿坎,王阳明的心中有一丝失落,这一个时辰,应该是她来挑水的时候?可是王阳明洗漱完,离开水井边,也没有见玛阿坎来挑水的身影。不管这些,今天得按昨天想好的做,王阳明是一个计划性很强的人。

“希渊,把以前的诗稿拿出来。”王阳明回到草屋就对希渊说。

希渊很快拿出一沓诗稿来递给王阳明。诗稿上的诗都在王阳明的脑子里,他没有马上就看诗稿,而是在想选那一首诗作为今天到龙场后第一次给希渊、为当教课业的内容,最容易上手的应该是在长坡岭写兰花的最后一首,可是由于没有笔、墨、纸,到现在为此几首诗还是腹稿,怎么作为课业内容?对希渊而言也许还可以接受,毕竟他有一定的基础,可对为当,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如果不从为当所熟悉的事项上作手课业,对他而言就更加抽象难懂。想到这里,王阳明突然意识到,为当到底认识多少字?是个什么样的文化底子?这一切都不清楚,谈何课业?

“为当,你在詹二爷家认得多少字?都会写吗?”王阳明问。

“认过一些字,也写过一些字。以前认得的字,现在都忘了。”为当勉强的回答先生的问题。

“都认识哪一些字?写过哪一些字?给为师讲一讲。”王阳明继续问道。

为当转着眼珠想了想,答道:“有……?天、地、君、亲、师;还有……?我们、你们、他们;还有……?吃饭、睡觉、穿衣;还有?人、牛、马。”

“呵呵,为当还认得不少字嘛。在詹二爷家时是跟着先生学的吗?”王阳明。

“没有,跟着云章他们学的,他们教我认得,我就跟着他们写。”为当。

“哪?谁给你检查?”王阳明。

“老太太每一天都要看,只是每一次看后都哈哈大笑,是我没有写好。”为当说到这里底下头,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好,为当,你就把‘我们、你们、他们’几个字写给为师看一看。”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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