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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知行于无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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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写不好。”为当的话音很弱。

“没关系,写给先生看一看,日后先生才好教你读书写字嘛!”希渊插话鼓励为当。

为当很难为情,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为当,不用难为情,为师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底子?日后也好因材施教。”王阳明马上意识到‘因材施教’这个词为当听不懂,补充道:“就是能好好的教为当读书认字。”

希渊把为当拉到昨天整理出来的那一块土地边上,又把先生昨天写下的‘行知’两字抹去,递给为当一根树条:“为当,没事的,写吧!”

为当接过树条,开始写起来。但他马上感到用树条写字很别扭,于是扔下树条,竖起食指在土上写起来。先写一横,在左边写竖钩,加上一提,再在顶上添上一撇,然后再右边写上竖、弯、钩,又添上一撇,仅然忘记加上一点。为当写完后看着王阳明。

而王阳明此时还在认真的看着为当写的‘我’字,要不是事先知道为当要写‘我们’两字,无论如何王阳明是认不出来的。为当写的‘我’字,及没有笔顺,也没有笔画,更谈不上结构,而且还是错字,左边轻右边重。通过为当写的这一个‘我’字,王阳明已经知道为当的底子几乎为零,教他读书写字必须从头开始。

“行了,为当不用写了,为师已经知道该如何教你了。”王阳明注意到为当的眼神,说道:“希渊,你每一天先教为当基本的书写笔画,横、撇、竖、捺、点等。希渊能做好吗?”

“先生,我自己都写不好,如何教为当?”希渊的心里其实既满足,又为难。

“没有关系,希渊,其实叫你教为当,你自己也就得到练习。等你俩把笔画、笔顺练好,我再给你们讲写字的结构问题,也就是如何把字写得漂亮的问题。这样行吗?你俩觉得怎样?”王阳明解释道。

“行,先生,有什么不懂的再问你。”听了王阳明的解释,希渊增加有了信心。

“只是,这每一天的诵读是必须的。今天就从《龙里卫*黑子崖》开始。”王阳明把诗稿拿给希渊:“这样,希渊哥先朗诵一遍。”

接过诗稿,这一首诗希渊应该很熟悉,端详一会儿诗稿,希渊开始朗诵起来:

《龙里卫*黑子崖》

雨过玉竹翠,冰凌悬岩松。

客问前途遥?山村犬吠鸣。

身宿龙里卫,心迹故乡云。

黑子崖上水,果瓦汤锅中。

读完诗,希渊看着王阳明,等待先生的批评。希渊知道自己读得不好,先生一定会批评的。

“第一次读诗能读成这样,还不错。诗是作者心志的表达,只有读出韵味,才能充分表达作者的心志。”王阳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希渊把诗稿给自己。定了定神,王阳明高声朗诵起来:

雨过玉竹翠,冰凌悬岩松。

客问前途遥?山村犬吠鸣。

身宿龙里卫,心迹故乡云。

黑子崖上水,果瓦汤锅中。

“先生,你读得真好,先生读的与我读的完全是就是两种不同的感觉。也只有这样读诗,才完全表达这一首诗的意思。”希渊说道。

“这读诗啊!就一定要这样读,要有抑扬顿挫,有轻重缓急,有激流飞瀑,也有涓涓溪流。通过不同的语气,来充分表达作者写诗的心志。一首诗的美才被读者充分完整的展现出来。”王阳明说道。

“先生,没想到读诗也有这样多学问。”希渊听完后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希渊这不能怪你,为师以前也没有教过你。你两坐过来,跟着我读。”两人坐在王阳明的左右两边,王阳明把诗稿拿得高一些,好让两人也能看到。

“雨过玉竹翠,”王阳明读一句,希渊、为当跟着王阳明,模仿王阳明的语气、声调读一句。“冰凌悬岩松。”王阳明的读第二句,两人跟着读第二句。……,到最后一句王阳明把两句连成一句读“黑子崖上水,果瓦汤锅中。”希渊、为当也跟着读完。

诗,读完。几人都陶醉在自己的朗诵中,彼此对视一下,不约而同的“哈哈”的笑起来。王阳明说道:“读得好,诗,就要这样读。再来。”

王阳明又重新领着两人读诗。几遍下来,王阳明发现一些问题,放下诗稿,说道:“读诗还有一点,你们得记着,读诗的声音得敞开,不能把声音憋在喉咙里,这样读诗才优美动听。记下没有?”

“记下了。”希渊、为当同时回答。

“这几句诗,你俩会读了吗?”王阳明问。

“会读了,先生。”希渊回答,为当却没有声音。

“这样,你俩读一遍,我听一听。希渊领着为当读。”王阳明站起身来,离开两人几步,背对着两人。

看着王阳明的背影,希渊、为当没有马上开始读诗。王阳明回过头来:“希渊起个头,喊‘预备——起’就开始读。”说完,转过身去。

“‘雨过山竹翠,’预备——起。雨过玉竹翠,冰凌悬岩松。客问前途遥?山村犬吠鸣。身宿龙里卫,心迹故乡云。黑子崖上水,果瓦汤锅中。”两人读起来。听着朗朗的读书声,对王阳明来说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久违的陌生,希渊、为当的和声,在这空旷的山野里飘流与回荡着,就像一股清泉流淌进王阳明干渴的心田,滋养与沁润王阳明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这是传播华夏文明之声,是美妙动听的天籁之声,是天地人伦趋向中和的进步之声,是华夏龙族生生不息的种源之声。王阳明陶醉于希渊、为当的朗诵声中,尽管他们朗诵得并不十分好,中间还有一些不一致,王阳明听得出,是为当发出的。但在这一刻,在身处龙场的一片荒芜之中,它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这一个富有韵律声音给王阳明带来的美妙感受,内心所收获的感动与震撼。

“再读一遍。”王阳明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

“‘雨过山竹翠,’,预备——起。”希渊又下一次口令。美妙的和声又回荡在这片树林里。

回过头看了一眼,王阳明发现为当的注意力已经分散,他并没有看着希渊手中的诗稿,而是看着别处,嘴上却跟着希渊一起朗读。中国的诗词真是了不起,即使你并不认识诗词里的文字,即使你并不了解作者创作诗词时的心境与处境,诗词独有的押韵节律与节奏,也能让你朗朗上口,有时还会脱口而出。为当目前就处于这个状态。一首诗,两人很快读完。

王阳明转过身说:“读诗就得这样读,要读出感情,读出作者创作时的情绪表达。日后你俩要多读,诗,读多了,你们就会掌握其中的规律。”走近希渊、为当,从希渊手里接过诗稿,对着为当:“为当,这上面的字,都能认识吗?”

为当摇一摇头。

“不认识不要紧,我与希渊哥教你。这两天就学这一首诗,不但要读得,还要认得,要写得,更主要的还要理解每一个字的意思。好吗?”王阳明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已经知道为当与希渊的文化基础完全不一样。

“好的,先生。”为当。

“还有一点,为师必须给你俩说清楚。这读书写字,其实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俩得有思想准备。如果你俩写错字,或做错什么的时候?我会及时给你们指出来,严格要求你们,按照学堂的做法还得打板子呢?”王阳明发现为当的自尊心很强,面对自己不会的,或做不好的事总喜欢回避、逃避。所以才说这一番话。

“我知道的,云章他们以前就经常挨先生的板子打手心。”为当答。

“为当知道就好。先生打你们板子,不是不喜欢你们,而是希望你们更快的进步。看来我也得准备一块板子,有人的手心就得挨板子呕!哈哈。”王阳明风趣的说道。其实王阳明以前教学生时,很少打学生的板子,因为他认为,靠打板子来维系先生的尊严,是先生无能的表现。为当既然已经提到打板子,王阳明也就这么一说。

“先生,要打先打希渊哥的板子。”这一下,为当乐了。

“先生,打为当的。”希渊说着,拽过为当的手,放在王阳明面前。受到王阳明轻松情绪的影响,希渊、为当开始逗乐起来。

“今天,是第一天开始学习,你俩学习都很努力,都不该被打板子。诗,今天就读到这里。接下来,我给你俩讲一讲写字的笔画。”王阳明。

三人来到整理好的土地旁,希渊、为当围站在王阳明的身边。王阳明握着一根树条,很认真的在整理好的细土上写下横、撇、竖、捺四个笔画,用树条行起笔来很生硬,没有笔锋,王阳明还是仔细的起笔,顿笔,行笔,收笔。用树条书写与用毛笔写完全不一样,王阳明知道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下,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条件再艰苦,也不能耽误两个孩子的学习。即使在日后有了笔、墨、纸,希渊、为当写起字来,还须重新练习一番,在内心里王阳明确信,此时所做的这一些事应该是经得起时间检验的。

“希渊、为当,你们去各自找一根树条来,要直一些的,留一尺来长就行。”王阳明安排道。

这样的树条,两人很容易就找到。王阳明用自己手中的树条给两人做示范:“写字,这握笔也有讲究。用拇指与食指、中指的力量将笔捏住,无名指与小指紧贴在笔杆的后面,这样用几个手指的合力才能将一支笔握紧。握笔的高矮,根据写字的大小而定。有一点特别得注意,就是必须让肘悬空练习行笔。这应该是书写的基本功,开始时会不习惯,练习的时间久了,就会自如起来。”王阳明说话间,乘着希渊正在专注的模仿王阳明动作的不经意间,将希渊手中握着的树条迅速的抽走,希渊触不及防。“你们看,希渊的笔就没有握紧,笔握不紧,或者握笔的方法不正确,字,就不可能写好。”王阳明又拽了拽为当手中的树条,为当预先知道先生的动作,手上有意加了劲,让王阳明没有拽走为当手中的树条。“握笔就得这样紧,而且随时随地都能做到这样才行。”

“先生,这不是笔,这是树条。”示意着手上的树条,希渊说出自己的疑问。

“我教你们是握毛笔的方法,而不是握树条的方法。尽管在实际用起来后还是有些区别,但不要紧,基本的道理是相通的。我们现在只有这一个条件,等条件好了,再用毛笔在纸上练习书写。现在你俩只能把树条当成你们手中的笔了。”王阳明回答。

“哦,是这样。先生。”希渊明白过来。

“我刚才给你们写的横、撇、竖、捺,有一个字就包含这些笔画,想一想是那个字?”王阳明问两人。

“是‘木’字,对吗?先生。”希渊很快反应过来。

“对,就是‘木’字。”说着王阳明已经在细土上写起来,嘴里念着,手上写着。“横——”王阳明在细土上写一横,“竖——”写上一竖,“撇——”写上一撇,“捺——”写上一捺。一个“木”字就跃然在地上。

“用树条写字,这笔峰不容易写出来。这‘撇’要写得飘,‘捺’要写得实。这一些希渊知道就是,为当还理解不到,等为当练习多了,又在纸上练习一段时间,自然就会知道的。好,现在你俩来练习,每人一半细土地,写完了,今天就到这里。我们还要劳动。”王阳明说的劳动就是要砍掉院子里的杂草、荆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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