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晒坝场上两颗大树下,王阳明看到所谓“布吐”,其实就是支起几排板子,算是学生用的课桌,在银杏树上挂起一块木板,用于先生教孩子们写字,简单到了不能再简单的地步。非常奇怪,王阳明心中没有一丝失望,反而让他感到久违的亲切,尽管没有草顶挡雨,没有草墙遮风,几乎是一个开放的场地。有桌子没有凳子,就这样简单的成设,王阳明相信蔡寨老与几位老人也费了不是少心思。
“阳明先生,‘布吐’就在这里办。”蔡寨老难为情的开口:“条件是简单了一些。”
“蔡寨老,有多少孩子来上‘布吐’?”王阳明问。
“二十来个。”
“应该能行。条件不是问题,教育本身就要不拘一格,只要孩子们用心学习,比什么好条件都强。”谈及教育王阳明满腹经纶,但他还是用极简单的话回答。
“哎,阳明先生这话算是说道点子上。”蔡寨老很是满意王阳明的话。“阳明先生这边请。小豆子,赶快去拿几个草墩来。”
“哎。”一位老人应一声,其他几位闲着无事的老人也跟着动起来。
离开两颗大树的遮阴处,王阳明、阿列普与几位老人围坐在一起。“阳明先生,后天开办‘布吐’,你看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蔡寨老还是紧紧的抱着“祖桶”说道。
“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书,既然没有,但笔、墨、纸是必须要的,得准备一些。至于孩子们用的笔、墨、纸,蔡寨老刚才说已经备下,也就没有什么需要的了。”面对这样的条件,王阳明只能这样说。
“笔、墨、纸我已经给阳明先生准备一些,一会儿跟我到家里去拿。至于书,尤其是你们汉人的书,我们龙场真还没有。只好以后到贵阳去置办一些。”蔡寨老又道:“阳明先生与两个孩子的口粮问题,我们龙场几十户人家,分成四组,每组管一季,摊到每户的头上也就两三升粮食的事,问题不大。等我们的犹可汗(君长)路过龙场时,我再把开办‘布吐’的事情给他禀报一下,看能不能从税粮里留下阳明先生的口粮。这样是最好的。”蔡寨老的话,引来几位老人频频的点头肯定。
“难得蔡寨老考虑得如此细致,我王阳明来到龙场,不麻烦大伙,又能有什么其他办法?”王阳明说一句客套话。
“阳明先生说哪里的话,请你给我们当先生,就管你们的口粮,已是够难为情的了。至于吃的菜,各家有什么?阳明先生就吃什么?等春播忙过后,我们在安排人把‘布吐’草屋搭起来,等雨季来时,孩子读书写字,也能有一个地方遮风挡雨。”听了蔡寨老的话,这是到龙场后第三次听到‘雨季’一词,王阳明的心里紧一下,春播已经看是,看来龙场雨季的到来已是不远的事了。
“全凭蔡寨老安排。”王阳明嘴里答道。
“阳明先生,后天开班时还有哪些讲究的?这方面的事,我们可真没有什么经验?还请阳明先生在这里说明一下,我们人都在这里,也好分头去做准备、准备。”蔡寨老继续强调。
“我们汉人的‘布吐’开班,讲究可多。在龙场这里开班,我看就没有必要讲究这么多,上课前孩子们统一站起来,给先生行鞠躬礼,说一句‘先生好’就行。这件事到时也只好麻烦阿列普。至于龙场这边有什么讲究?还是要听寨老安排。”王阳明知道,蔡寨老提到这个话题,一定有他自己的考虑,所以把话又说回去。
“阳明先生这边既然讲究不多,我看还是把祖桶拿来,燃几柱香,简单的祭个祖,然后就按先生讲的办。我看后天全村人都来,先祭祖后开班。阿列普事先你可要明白阳明先生的意思,按先生的要求办,孩子们由你领头。祭祖的事我来领头。”蔡寨老接过王阳明的话说道。
阿列普爽快的答应下来。蔡寨老接着说:“说到这事,阿列普你每天都来帮着孩子们读书写字,我们已经商量定下,你家田土里的活路,每一天我都会安排一人帮你做农活,你不去,帮你做农活的人就不能离开。有玛阿坎在,你就放心帮着先生办好‘布吐’。你看怎样?阿列普。”
“阿公们都考虑清楚,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玛阿坎要辛苦一些就是。”阿列普把话说道玛阿坎的身上。
“你小子,要是早知道这样心痛人,何至于今天还是光棍?”老人里有人说话,引来一阵哄笑。
“阿公,你们就不要再提此事,我都知道错了。”阿列普为自己解围道。
阿列普与几位阿公说这话,看着晒坝场上的两珠大树,王阳明即使以前收过学生,授过课业,即使心中有经天纬地才略,即使过往的经历完全让他有把握做好这件事,王阳明也想象不出后天在两颗大树下即将开办的‘布吐’会是个什么情形?会有些什么人来参加?龙场人会认同自己这位汉人先生吗?快到午时,火红的太阳挂在当空,晒得王阳明的后背暖烘烘的,肚子里还是装的满满。
“你们几位少扯蛋,没看见祖桶还在这里吗?今天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蔡寨老制止几人:“阳明先生,开办‘布吐’还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
听了蔡寨老的话,几个人停下嘴来,注视着王阳明。“其实我们汉人办学堂,也就是‘布吐’,还有很多讲究,如果都按我们汉人的礼节办,反到是让孩子们在上‘布吐’时的失去乐趣。授课前学生向先生行礼,这是汉人学堂每一天必做的事。其他礼节我日后在慢慢的教给孩子们。只是我现在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到这里,王阳明停下话来,看着蔡寨老。
“先生有话尽管说。”蔡寨老。
“那好,我说出来,由蔡寨老与几位阿公商量定夺。既然‘布吐’开办起来,光是我一个人教孩子们读汉书,写汉字,这自然是好事。如果再找一个人来教孩子们读夷书,写夷字,岂不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的事吗?”王阳明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看见几位老人频频的点头。
“阳明先生到底是策举祖(天神)给我们龙场派来的,读得夷书,写得夷字的先生又到哪里去请?”一位阿公话音一落,其他几位老人都附和道:“是啊!”
王阳明看了看蔡寨老,又看了看几位老人,笑了一下:“读得夷书,写得夷字的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蔡寨老能教会自己的两个儿子读夷书,写夷字,也一定能教会龙场的孩子读好夷书,写好夷字。这个先生,就该由蔡寨老来做。你们说是不是?”
“对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几位老人恍然大悟。
蔡寨老坐着没有言语,其实在王阳明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一刻,蔡寨老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他一直在心中盘算着这件事。现在自己到成为此时焦点。见蔡寨老还是没有言语的意思,王阳明赶紧又补充道:“蔡寨老,我之所以说出我的想法,主要是考虑开办‘布吐’不光要教孩子们学习我们汉人的知识与智慧,如果能由你老出面教孩子们学习你们夷家祖先留传下来的知识与智慧,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所请蔡寨老仔细的考虑、考虑。我最大的顾虑就是蔡寨老年事已高,又管着全龙场的这一摊子事,担心你老忙不过来,身体吃得消。”
阿列普把王阳明的话告诉的几位老人。“没事,老家伙的身体好着呢。不是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帮着他吗?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小豆子阿公到是快人快语,无意当中履行了一次寨老的拍板权利,所以引来一阵哄笑。
蔡寨老还是没有开口,搂了搂怀里的“祖桶”,才在所有人的期盼中说道:“今天大伙把话都说明了,当着祖先的面,行,这事我答应下来,豁出我这把老骨头。只是,以前教我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一回事,在‘布吐’教孩子们又是另一回事。好在有阳明先生在,不懂的地方我多向阳明先生请教就是。怎么也想不到?我老都老了,还要做一回‘布摩’。嘿嘿”说完蔡寨老自己先笑起来。
“哦吙、哦吙。”几位阿公也许是受到早晨春祭仪式的感染,几声叫过,此事一致通过。
“阳明先生,这做先生有什么讲究吗?”刚才蔡寨老的沉默,就是在思量这一个问题。
“要说没有什么讲究?那是假话,要说讲究那么多?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显然就要从写字,读字,认字开始。如果有书,就以一本书为根据,教得孩子们读得一本书,认的一本书的字,孩子们就能自己读第二本,第三本,用我们汉人的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蔡寨老,只是这明日如果要教孩子们读的书,写的字,在今日做‘布摩’的就要事先做好准备,就是这么一点技巧而已。”王阳明答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阿列普自己都不理解,给阿公们传不了话。阿列普问王阳明。
“阿列普,你告诉阿公们,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书中有黄金,书中有人生智慧。”
阿列普传完话,几位阿公一下子愣住,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句汉话其中赋予的深刻含义与蕴意。王阳明知道自己给几位阿公这样解释,他们也未必明白,索性就这样告诉他们,让他们慢慢的去理解。
“我家有一本书,我可从来没有在书里捡到过黄金。”一位阿公对着阿列普说出自己的疑问。
蔡寨老先开嘴:“你捡不到黄金,那是因为你认不得字。经阳明先生这么一说,我也终于明白你们汉人为什么有这么多书?办这么多‘布吐’了。”
“是这个道理。”王阳明知道蔡寨老的理解力强,显然要比其他几位阿公的认知水平高得多。“蔡寨老——”王阳明继续说:“孩子们上‘布吐’,吃田饭时你说早饭后开始,各家吃饭时刻的不会一致,不如看哪一位阿公家有损坏的锄头,拿一把来,把它挂在树上,每一天统一敲响后,孩子们统一到‘布吐’来,才能开始课业。”
“阳明先生到底有经验,这事,就这么办。你们几位老家伙,看谁来办这事?下午就必须挂好锄头。”蔡寨老安排道。
“我家有坏锄头,这事我来办。”一位阿公应承下来。在龙场开办“布吐”每个人都愿意为它出一把力,这是王阳明最深切的感受。
“布吐”开办的事情定夺下来,一行人散去。蔡寨老叫上王阳明与阿列普往回走,把家最好的笔、墨、纸留给阳明先生用。“阳明先生,这两天你就不用跟着阿列普学农耕,好好准备一下第一天课业的内容。笔、墨、纸尽管用,到时我再给你备下一些。”
“这是自然,蔡寨老请放心。”王阳明恳切的答。
离开蔡寨老家,阿列普走向白岩寨河。独自走在回结草庵的小路上,王阳明手里拿着的一沓宣纸,尽管算不上最好的宣纸,可是比起谷皮纸来,在龙场这一个偏僻的地方,有宣纸可用,已经是一种奢侈了。王阳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那一天刻意去拜访蔡寨老,萍水相逢一次邂逅,简简单单的一些话语,却碰撞出一个传奇的故事。如果说开办“布吐”是蔡寨老多年一来的未了心愿,那么后天,随着钟声的敲响,“布吐”就将以一个现实存在的客观事物,呈现在龙场人的眼前,或影响与改变龙场千百年来一层不变的生活。笔、墨、纸在手里沉甸甸的,王阳明感到一种久违的陌生感与一种难以言表的亲切感。他知道自从那天答应蔡寨老做“布吐”的先生,就意味着一份责任与使命,这份责任与使命,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给龙场带来什么?将把自己带向何方?又将把龙场引导向何方?他来不及细想,也不便细想,此刻王阳明更清楚的是,作为“布吐”的先生,自己的一言一行就如这一片古老山野中绽放的孟江花,包含龙场人在这一个春天里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
火塘里仅剩下火炭在燃烧,没有一点柴烟,也没有一点声响。王阳明拿着宣纸走进结草庵,玛阿坎的阿妈一个人坐在火塘旁,并不是在取暖。阿搏诺楚一个人围着那颗小桧树玩耍着。王阳明的出现,惊扰祖孙两人,阿搏诺楚停下玩耍怯生生的看着王阳明,阿婆站起身来,叫过阿搏诺楚,与王阳明点头招呼一下,牵着阿搏诺楚,走出结草庵的柴门。阿婆为王阳明看护结草庵的使命,随着王阳明的回来,也就结束,所以她们离开了。希渊、为当还在白岩寨河边,也没有回来,整个结草庵就剩下王阳明一人。白岩寨河边忙碌的人们在干什么?希渊、为当在干什么?王阳明很想知道,与龙场人一起劳作的情景以及在劳作中的说笑,还是很让王阳明怀念的。结草庵只有自己,王阳明必须留下来看护结草庵,他别无选择,到是难得的一份清静与清闲。王阳明坐在刚才阿婆坐过的地方,火塘里的炭火还是给了王阳明一些温暖。把手里的宣纸拿到鼻子下嗅了嗅,宣纸里发出的书香气息,让王阳明一下子找到很久都没有过的亲切与亲近感。
“久违了。”自言一句。王阳明又拿起毛笔来认真的端详着,这是一支被使用过的毛笔,王阳明看得出,只是被曾经使用过的人清洗干净而已,毫毛不是最好的,笔杆也比较粗糙,更没有什么落款,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毛笔,仅能供使用人书写而已。现在身处龙场,它却显得如此珍贵,王阳明手握毛笔,比划几下,手臂手腕有一些僵硬。自从在詹惠那里使用过笔、墨后,到了龙场后自己的这双手,握过锄头,握过柴棒,握过竹竿,握过车把,可就是再也没有握过笔。那块用谷皮纸包裹好的墨,也应该是一块仅供使用普通墨,王阳明想象得到,也就没有把它打开。笔、墨、纸现在都有,这是王阳明来到了龙场后对希渊、为当说过的心愿,此刻它们都在王阳明的手里拿着,是蔡寨老为他这位龙场“布吐”的“布摩”准备的,后天王阳明这个先生就将走上讲台,开始在龙场的授业。“布吐”开班,第一堂课我给学生们讲授什么内容?王阳明一下子想到这里。后天会有多少孩子来上“布吐”?都是多大的孩子?多少男孩子?多少女孩子?他们的接受能力如何?这些王阳明一无所知。想到这些,王阳明坐不住,把笔、墨、纸放在座位上,在结草庵的小院里不由自主的来回走动起来。是的,现在想起来,自己连即将授业的对象都没有搞清楚,当初就一口答应蔡寨老做“布吐”的“布摩”,是有些唐突。每遇大事有静气。好在王阳明对龙场有了初步的了解,更难得的是还有了教过希渊、为当读书写字的经历,此刻这些经验显得多么难得。王阳明沉静下来,对汉家文化知识而言,龙场的孩子们几乎是空白,是零,是一张白纸,必须从基本的,最简单,朗朗上口的着手,每一天就教孩子们说一句话,认这一句话里的字,写这一句话里的字;既然现在还没有书,而且自己在水井边教希渊、为当读诗的事大伙都已经知道,那好,就教孩子们读一首诗,用一段时日认得诗里的字,写得诗里的字,这样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的工夫,自然就在其中。第一堂课教孩子们说哪一句话呢?王阳明突然想起刚才与蔡寨老等几位老人说话时讲过的,孩子们每天向先生行礼时说那句话:“先生好!”。对,就教孩子们这一句话。教哪首诗呢?总不能“先生好”三个字就让孩子们用一天的工夫吧,反到会显得王阳明这位先生缺乏应有的水平,这可是王阳明担任龙场“布吐”先生的第一堂课业。顿时李白的《静夜思》跳入王阳明的大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诗以物写景,简单易懂,朗朗上口,这应该是最适合王阳明第一次课业的一首诗。拿定主意,王阳明的心赫然开朗起来,拿起宣纸,准备把“先生好”与《静夜思》的诗句写下来,环顾结草庵的小院,又撩起草帘在结草庵里四下寻找,王阳明才发现,自己的结草庵里居然没有一个稍微平整的地方可以用来铺成宣纸,方便写字。王阳明的心里掠过一瞬间的凄凉,学堂先生的家里,竟然连一个写字的地方都找不到,要在中土,绝对不可想象的事情。可是在偏远的龙场,这就是王阳明这个“布吐”先生所面临的客观现实。能怪谁?怪张扬跋扈刘瑾?怪贪欲无厌的皇上?怨天?尤人?王阳明从刚才的教学思路中一下回到现实中来,他谁也不能怪?拿进结草庵的笔、墨、纸还是蔡寨老无私的出奉献来的,能被蔡寨老相中成为龙场“布吐”的先生,相对于贬谪龙场的厄运,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当上“布吐”的“布摩”,至少王阳明不用再为笔、墨、纸发愁,也许日后还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先忧虑、后释怀的思绪,由悲而喜的心情,也就在这转圜之间的事情。王阳明暗自嘲笑自己,这世间最难琢磨的莫过于人了,当然的包括王阳明自己。
结草庵小院里的那一颗大树,也已经吐出嫩芽,芽孢很大,树叶应该不小。温暖的春天真好,在没有冻手冻脚的冰冷感觉。“先生好”三个字,《静夜思》的四句诗,书写在纸上,是一桩小事。而这第一堂课的课业内容,王阳明必须亲自动手,以后课业的内容,希渊、为当能做的,倒是可以代劳,这样也让希渊、为当有机会在纸上练习写字。眼下的困难是没有供写字用的桌子,实在不行,就从“布吐”里搬一块木板来,自己先用,然后再送回去安放好,只要不影响孩子们次日课业时使用就成,此事还需给蔡寨老说明一下。接下来的问题,也让王阳明最担心的,他必须把自己准备好的第一次课业的内容,也要让阿列普进行充分的准备与熟悉,以便阿列普能很好的理解文字与诗句的意思,才能准确无误的将王阳明的意思传达给孩子们。一切准备工作都必须在后天前完成,王阳明已经想好。
几只勤劳的蜜蜂,在结草庵的篱墙上不停的飞舞,采蜜于早春开放的小花朵间。这些小花朵,王阳明叫不上名字,耳朵里充满蜜蜂飞舞时发出的“嗡嗡”的声响。
将近吃饭时分,希渊、为当回来。人还没有到结草庵,王阳明坐在小院里就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
“希渊、为当,你们回来了。”王阳明坐在院子里喊道。
“先生你在家啊。我们回来了。”答话间,希渊、为当走进小院。
“你们在田里干什么?”王阳明好奇的问。
“我们除草,田里与田坎上的。”希渊回答。
“除的是哪一块田的?”
“阿列普大叔说是租给我们的那一块,他说要用那一块田来育秧。”为当答。
“那一块田,你们都认得了。日后我们三人可得把这一块田种好,别耽误了这一季的收成,更主要的别人龙场人笑话我们。”王阳明强调道。
“先生,这些笔、墨、纸是给我们用的吗?”希渊终于发现了放在草墩上笔、墨、纸。
“笔、墨、纸,可不是给你们准备的,后天,‘布吐’不是要开班嘛,蔡寨老准备下的,让我教孩子们读书写字时用。今日你俩辛苦了,拿碗过来,喝口热水。”王阳明说道。
希渊、为当来到火塘边,王阳明用水壶给他们添满水,看着两人一口气喝下。“歇一会儿,你俩赶紧煮饭,为当应该饿了。”王阳明补充了一句。
“先生,阿列普大叔让我们别煮饭。刚才寨老阿婆到田里去,说她家的田饭剩得多,拿来给先生吃,还有事找先生。”希渊解释道。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阿列普大叔。不用煮饭,你俩去井边洗一洗,一会儿好吃饭。”王阳明没有再说客气话。
“先生,你做‘布吐’的先生后,我们是不是不用种田了?”为当插话。
“怎么?为当不愿意种田吗?”王阳明看着为当。
“不是,先生。农活我们做不好。刚才,我与希渊哥除过草的田坎,玛阿坎大娘与阿列普大叔最后又重新除了一遍。”为当解释道。其实为当的感受与王阳明是一样的。
“好啊,为当也开始学会观察事情,思考问题了。没有关系,为当,这正是我们要跟阿列普大叔与玛阿坎大娘学习农事的地方。农耕也是一门学问,里面有很多知识与技巧。只要我们用心学习,日后我们一定能做好。”王阳明鼓励着为当。
“知道了,先生。”得到先生的夸奖,为当肯定的回答。
“你们去洗一洗,把身上也拍一拍,看你两这一身灰土。另外,把锅拿去洗净,烧上开水,泡上陈实大叔给的茶,让玛阿坎大娘与阿列普大叔也喝一口茶。咱们不能总吃别人的闲饭。”王阳明安排道。
“哎。”应声后,希渊、为当走出柴门。
水,烧开,茶,泡好,阿列普与玛阿坎就到。让王阳明没有想到的是,蔡寨老也跟着来了,而且蔡寨老显得格外精神。饭,蔡寨老在家已经吃过,王阳明安排希渊给蔡寨老倒上一碗茶。
“蔡寨老,今天怎么想到我这里来走一走?”玛阿坎进小院后,利索将饭菜分成五碗,各人端着一碗吃。王阳明一开口,阿列普就不得闲。
“阳明先生,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事。”蔡寨老说道。现在他与王阳明之间已经熟悉起来,说起话来也随意许多。
“没事。蔡寨老,你老说着,我听着,也不耽误吃饭。”王阳明进一步说道。
“是这样。上午你不是从我家拿走笔、墨、纸吗?我家老太婆到是提醒我,就让阳明先生这样给孩子们当‘布摩’吗?穿着草鞋,胡子拉沙的,要是外村人看见了,会笑话我们龙场人的。所以我把阿列普、玛阿坎叫来,就是看一看阳明先生穿多大的衣服、多大的鞋,也给阳明先生办一身行头。我来主要为这事。在这些事情上,女人要比男人细心得多。”蔡寨老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