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轻哼一声,也承认了下来。
咬牙衔恨了十几年的仇人如今全都出现,俞岱岩登时怒不可遏,声若霹雳般地暴喝道:“好一个汝阳王府!与我武当结下这等深仇大恨,居然还敢在此现身?真欺我们武当无人么?”
赵敏听俞岱岩一语道破他们的来历亦是一惊,然而目光一扫张无忌又似明白了什么,只娇喝一声:“阿三,去会会你的老朋友!”
然而,不等俞岱岩踏步上前,张无忌已率先挡在了他的身前,朗声道:“这等无名小卒,如何配与我三师伯交手?”
赵敏见状更是大为愤怒,娇叱道:“张无忌,你非要与我作对是不是?”
哪知此时张无忌竟再不讲半点情面,只盯着阿三恨恨言道:“赵姑娘,你汝阳王府好大的能耐,害得我武当好苦!若非你这个家仆,我三师伯不会壮年时便缠绵病榻,我双亲更不会自刎而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阿三,拿命来!”
赵敏一听“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一句面色便是一阵泛白,片刻后,她忽然把心一横,高声道:“好一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张无忌,你既然自承武当弟子要代武当出头,便要记得只用武当武功!”
王保保面色一阵青白,忽而言道:“江湖草莽,难成气候!鄂中有二万蒙古驻军,区区一个武当山,又岂在话下?”妹子赵敏对武林中人大有兴趣,深信什么江湖事江湖了。王保保却从不将那些草莽之辈放在眼里,赵敏带着玄冥二老等人前去武当自以为万无一失,王保保却是早传令万户脱脱陈兵武当山下。张三丰若有异动,二万蒙古军立时便要整座武当山灰飞烟灭!
不料,宋青书竟背起了军中往来文书。“至正十六年十月,鄂中万户阿希格因克扣士卒粮饷引起暴乱,阿希格本人被杀、其子阿当罕绞死,千户脱脱因爱惜士卒深得军中信任,他与士卒约定既往不咎说服他们弃械投降,一场泼天祸事就此消弭。脱脱大人更是因此升为万户,执掌鄂中驻军。”
王保保眉心一跳,失声道:“你如何得知?”蒙古人远少于汉人,要坐稳了这天下,军中势力必要牢牢把持住才是。有此一条,蒙古军中一切事务从来都是机密要务,莫说是江湖草莽的宋青书,便是当地知府也不得插手。
宋青书不回答,只望着王保保微微一笑,那神气幽微而森冷,活似嗜血的修罗。
然而王保保却终究不负他名将头衔,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之后,脑内逐渐清明。他想到了围攻光明顶时宋青书率领的武当民壮,有这般战力超群的兵马在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鄂中驻军如今还剩多少人?”
“不足一千人。”宋青书轻描淡写地言道。
饶是王保保生性沉稳,牵扯到亲妹子的生死,此时双手亦不禁微微发颤。他呆滞片刻,猛然自腰间拔出弯刀架在宋青书的颈项之上,恶狠狠地道:“好一个料敌先机的武当三代首座!你既能料到我妹子未必能活着回来,不妨再料一料自己又能活多久?”
赵敏眼见张无忌现学现卖以太极拳打死了阿三、重伤了阿二,俞岱岩又使太极剑一剑削断了阿大的一条手臂刺穿了他的气海,面色更是阴沉无比,只道:“今日瞧在明教张教主的面上,放过武当派,走罢!”她手下部属抱起阿大、阿二、阿三的身体,向殿外走去。
不等他们走出大殿,殷梨亭已带着乘船返回武当的一众弟子冲上山来。迎面见到赵敏出现,当下便大叫道:“妖女,哪里走!”说着,一剑向赵敏刺出。
殷梨亭的长剑离赵敏尚尺许,赵敏的身侧突然窜出两名老者,一左一右向殷梨亭一掌击来,两股掌风中俱挟着阴冷无比的寒气,竟是殷梨亭也极为熟悉的“玄冥神掌”掌力。殷梨亭虽说内力不如人却并不畏惧,然而不等他出掌相抗,张三丰与张无忌已同时飞身赶至。二人一人接一掌,四掌相对,只听“砰”地一声,张无忌闷哼一声小退了半步,张三丰气定神闲巍然不动,至于玄冥二老却是双双口吐鲜血向后摔出。
有此变故,明教中人与武当弟子已同时一拥而上,将赵敏极其手下团团围住。
俞岱岩见只有殷梨亭一人带着武当二、三代弟子回来,急忙上前问道:“六弟,怎么只你回来了?大哥他们呢?”
殷梨亭愤恨地望着赵敏道:“我们回来的路上受这妖女带兵偷袭,大哥他们都被她抓走了!”想起几个师兄弟和青书俱受她暗算被带走,而他身在船上不能援手,殷梨亭更是恼恨,当下执剑指向赵敏。“妖女,今日不交代出我武当弟子的下落,休想离开武当半步!”
赵敏面色数变,不等她拿定主意,冯默之已然提着屁滚尿流的脱脱出现在她眼前。原来殷梨亭带着一众武当弟子只比张无忌等人晚到了一刻,却是正巧撞上灵犀传令下山调派民壮。冯默之听闻赵敏居然带人上了武当,当即冷哼一声,心道: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他既知赵敏是朝廷中人,自然料准了她必会调派蒙古驻军。然而一年多前,蒙古驻军被宋青书毫不留情地一番砍杀,如今只剩下了不足一千人,若是还能让赵敏翻出花来,他冯默之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涕泪横流的脱脱胆怯地望了一眼赵敏,又惊惧地看了看冯默之,只哭道:“郡主,武当派包藏祸心,我蒙古驻军早就、早就……”说到此处,他好似忆起了些极为可怖的往事,身体忽然抖了抖,竟又改口求起了张三丰。“军中之事小人一直守口如瓶,张真人饶命啊!”说着,竟呜呜痛哭起来。
冯默之极不耐烦脱脱这般贪生怕死,点了他的哑穴,杀气腾腾地向赵敏言道:“狗鞑子,别奢望找救兵了!你若不招出我宋师兄的下落,我要你碎尸万段!”
作者有话要说:无忌:吟风弄月时叫人家“张公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叫人家“淫贼”!
赵敏:淫贼!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还装傻!
青书:…………
接着八原著版张无忌、赵敏、周芷若三个人的那点事。个人以为张无忌的人生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冰火两重天!o(n_n)o~小时候住的地方叫冰火岛,半年热半年冷。回中原之后中的是特别阴寒的玄冥神掌,要活命得学至刚至阳的九阳神功。就连他喜欢的两个女人,也是一个冷一个热,一个清一个艳,红玫瑰与白玫瑰已经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高贵冷艳的小笼包和热情似火的生煎包的区别!o(n_n)o~
第70章汉蒙将星初战(上)
身陷险境,赵敏却也并不惊慌,再度展开手中折扇轻摇了两下,才悠然向张三丰言道,“张真人要留晚辈,晚辈哪有不从的道理,却是不知张真人门下几位高足会不会等地心焦,”
赵敏之言显然是以宋远桥等人的性命要挟张三丰,张三丰百载修为,谦冲恬退,早已万事不萦于怀,但师徒情深,对宋远桥等人的生死安危却是十分牵挂,当即说道,“老道的几个徒儿如今可还安好?”
赵敏嘻嘻一笑,柔声细语地言道:“目下自是安好,可晚辈若是回去迟了,晚辈的那些手下粗手粗脚,就不知会不会冒犯了!”
赵敏此言一出,俞岱岩与殷梨亭俱是眉心一皱,还不等他们说话,冯默之已经抢先插言道:“太师父,这狗鞑子既是朝廷的郡主身份尊贵,拿她来换我师父他们,我就不信换不回来!”
赵敏全然不惧,只握着折扇不紧不慢地敲着掌心,说道:“只我一人又如何换得回正道六大派呢?”
正道六大派向来守望相助同气连枝,赵敏此言一出,武当上下顿时一片凝重。张无忌转头看了杨逍一眼,杨逍心领神会,当即上前一步向张三丰禀报起了他们这一路来武当时的所见所闻,昆仑沙漠中发现了五大派弟子的尸骸,绿柳山庄内看到赵敏随身携着峨嵋派的倚天剑,百年底蕴的少林寺干脆给人攻破了,寺中佛像上还刻上了“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几个大字,意图栽赃嫁祸明教。俞岱岩见赵敏的设局这般环环相扣,若非武当早已今非昔比青书离开前又曾百般提醒,今日之事却也不知谁输谁赢。想到此处,他不禁嘿然一声,冷声道:“赵姑娘好胆识!好计谋!”
张无忌沉默许久,此时终是开口言道:“太师父,为今之计只有放她走。”张无忌读过原著,自然知道以赵敏的个性,今日大大地落了颜面,回去之后必会与六大派为难。然而,六大派与明教原就无甚交情,原著中主角几次三番救六大派中人的性命,可屠狮大会上又有谁念着主角的恩情对谢逊手下留情?张无忌虽不屑与六大派牵扯过深,却也明白起兵抗元须得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结成最大力量的统一战线,毕竟顺势而上远比逆势而为更为事半功倍。因此,万安寺一役救六大派性命他势在必行。可在救他们之前也非得让他们多吃些苦头,朝不保夕、提心吊胆、命悬一线。唯有如此,待他出面救人,才能使他们最为感激涕零,甚而支持他当武林盟主,日后甘心为他驱策。
“不行!”冯默之一听张无忌这话,立即大声反驳了去。“她在我们手上,汝阳王府尚且投鼠忌器。若是放了她,我正道六大派岂非任人鱼肉?”
张无忌却摇头道:“赵姑娘的手下各个武功了得,赵姑娘本人也是智谋百出,她若是要取六大派性命早就取了,又何故拖到今日?”
张三丰虽一直没有说话却也赞同张无忌之意,终是叹着气道:“你走吧!”
张无忌的说辞冯默之并不认同,他心中认定赵敏不杀六大派的高手必然另有图谋,然而张三丰既已下了决定,便再没有他置喙的份。只得冷冷地哼了两声,心道:但愿这狗鞑子念着我武当派的不杀之恩,对宋师兄他们客气数分。再转念一想,将希望寄托于此,与与虎谋皮又有何异,不由黯然一叹。
赵敏见可以平安脱身,心下亦是一松。她冷眼旁观心知张无忌看似冷淡,实则言辞之间对她颇有维护,便忍不住对着他嫣然一笑。赵敏生来明艳,这一笑便好似一株盛极楚放的一品牡丹,美得凛冽、美得霸道、美得慑人心魄。饶是张无忌深知不该与这个蒙古郡主牵扯出什么是非,此时也不免心猿意马,竟下意识地扭头避开了去。赵敏见张无忌神色间略显狼狈,心中更是得意,骄傲地扬起下颚轻哼一声,转向张三丰揖道:“多谢张真人,今日领教武当派高招,晚辈受益匪浅。晚辈在大都万安寺恭候诸位大驾,他日再行较量!”说罢,她又行至仍旧跪倒在地的脱脱身侧,将手中折扇在他的颈项处轻轻斩了两下。“脱脱,你好得很哪!”
脱脱受她一句吓地浑身战栗,哆哆嗦嗦地竟说不出一个字来。赵敏也不理会他,只在一众手下的护拥下扬长而去。
赵敏此行虽功败垂成,然而亲眼所见她这般心计这等气派,武当与明教众人俱是摇头叹息。赵敏虽交代清楚了六大派高手的下落,然而能否将他们救出,众人竟都没有把握。
利刃加身,宋青书却不动声色,只道:“你若杀了我,令妹可就当真回不来了。”宋青书的话虽说地笃定,心中却并无多大把握。他还记得上一世赵敏顺利自武当脱身,回来就逼着六大派弟子与她的手下比剑,砍了不少武林中人的手指。然而武学之道乃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之事,原本习惯了用五根手指拿剑的人若是突然少了一两根手指,武功非大打折扣不可。这一世他既已安排妥当,只希望太师父和三叔他们不要过分君子,即便赵敏以六大派的性命相要挟,也该好好讨价还价一番,不可轻易任其离开,一次便将人情全让尽了才是!
王保保眯着眼看他,好似一头猛虎打量猎物,宋青书却始终气定神闲绝无半分惧色。王保保精通兵法却并非工于心计之人,于揣摩人心之道并不如赵敏一般精明,始终不曾看出宋青书表面平静之下隐藏的不安。宋青书并非贪生怕死,他只是忧心王保保是个虚有其表的蠢货,若是他因赵敏之故非要将六大派杀个血流成河来泄愤,自己难辞其咎。好在王保保的确聪明,得宋青书一句提醒,他已然明白过来,纵使妹子失手被擒,只要有六大派在手,张三丰也不敢对她不利。可与此同时,他对六大派尤其是武当派,也要客气些才好。王保保沉默良久,终是缓缓言道:“想不到草莽之中竟也出了你这般人物!”
宋青书轻轻一笑,并不做声。
王保保赏识宋青书的才智,也不想轻易就将他杀了。他将手中弯刀收回刀鞘,只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宋少侠这般才干,若是效顺我大元,小王便保举你做个平乱大将军!”
宋青书轻蔑地一笑,问道:“我若是不肯呢?”
“武当派共有十五人落在我手,少你一个也算不了什么。”说到此处,王保保不禁冷笑一声,断然道。“纵使你武当派无一幸存,为了其余五大派的性命,张老道也不敢伤敏敏分毫!却是不知宋少侠这般处心积虑为他人做嫁衣裳,可是甘心?”
宋青书万料不到王保保生性竟是这般遇强愈强不受威胁,他神色数变终是归于一笑,只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的两句诗,太师父张三丰对这位英雄丞相极是钦仰,宋青书自幼耳濡目染早已立志要以文丞相为范,驱除鞑虏、救济斯民。上一世不曾做到,这一世可绝不能再出了差错。
王保保自然也读过文天祥的这两句诗,身为蒙古人,他对文天祥可说是又佩服又恼恨,佩服他英雄忠义,恼恨只因有了他,百年来汉人始终不服蒙古人坐这江山总要犯上作乱。故而文天祥在汉人眼中是大大的英雄,在蒙古人眼里却是乱臣贼子,他的诗句自然也是大逆不道的反诗。因此,王保保一听宋青书吟诵文天祥的诗句便是怒火上涌。他心知以宋青书这等人才,若要延揽其为己效命黄金珠玉全然无用,必先折服了他才行,便厉声言道:“你想当英雄?你可知英雄不是这么好当的!把他带出来!”说罢,王保保率先转身向门外走去。
宋青书正不明所以,苦头陀已然上前一步,压着他的肩头将他推了出去。他一路跟着王保保来到万安寺底层,赫然见到被赵敏擒来的六大派高手竟已如数等在大厅,他们内功尽失,被负责看守的元兵以长刀押着,全无反抗之能。而负责看管六大派高手的,除了这些元兵,还站着十数名身负武功的番僧,此时俱站在大厅的阴影处。见到王保保出现,元兵与那些番僧同时躬身行礼道:“参见小王爷!”
而六大派的高手见到宋青书随着王保保同时出现,此时也爆发出一阵骚动,人群中的几名武当三代弟子更是连声大叫“宋师兄”,宋远桥莫声谷等虽不说话却也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王保保目不斜视地行过各大派高手身前,径自走向厅中主位坐了下来,在他身边的几案上却是放着沙盘、地图以及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宋青书同样十分熟悉,这是军中推演战事时常用的工具,在武当山上他也备有一份。“宋少侠想当英雄,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王保保神色轻松地倚着几案戏谑地道,“小王若是以六大派的性命要挟你投降,你心中定然不服。这些年我戎马倥偬未逢敌手,想不到竟被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下了鄂中驻军!如今你我有幸相会,闲来无事,你又会用兵,我们便赌上一赌。”
王保保话音刚落,苦头陀便狠狠地将宋青书往前一推。苦头陀武功精湛,宋青书又早有内伤在身,踉跄了两步才堪堪站稳。他扫了一眼那沙盘,沙盘上的地形乃是汴梁,正是红巾军如今的势力范围所在,宋青书不禁面色一变,耳边只听得王保保慢条斯理地说着赌赛规则。
“战阵之上,刀剑无眼,总有伤亡。我便算你一百人为一人,如今被困在万安寺的六大派弟子共有三百五十一人。你若是赢了,你赢我多少人,今日便救了多少人;你若是输了,你输多少人,六大派中便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你!”眼见王保保竟是以六大派高手的性命与他赌赛,宋青书不禁面色铁青。
王保保话音一落,六大派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破口大骂他“无耻”、“狗贼”,他却充耳不闻。勿须他吩咐,便有元兵将其中几个嗓门大的用刀鞘狠砸了数下,直砸地他们头破血流。人在矮檐下,王保保的手段虽简单粗暴,却也的确是很快控制了局面,大厅中很快恢复了静默,众人只眼巴巴地望着宋青书。王保保见宋青书对他怒目而视却迟迟不动,只冷嘲地道:“宋少侠可是怕了?”
汴梁原是大宋都城所在,有三重城郭,三条护城河,真可谓固若金汤。当年若非徽宗被金兵吓破了胆,自己开门投降,这汉人江山又岂会受百年腥膻之辱?元人长于骑射,汉人却善于守城。如今红巾军固守汴梁虽说兵力较少,可依仗高大的城墙,元兵未必会是对手。想到此节,宋青书慢慢地握紧拳头,低声道:“二个月前,令尊汝阳王与左丞相之子孛罗特穆尔已率十万元兵屯兵太行山,对汴梁的红巾军成围剿之势,想要我帮你攻城,你做梦!”
王保保见宋青书一眼便看透了他们要赌的战局却也并不意外,只将沙盘上代表元兵的旗帜拔去一支,平心静气地道:“传令,红巾军夜袭我军军营,我军伤亡一千人。”他话音刚落,人群中那些压着六大派高手的元兵忽然手起刀落砍杀了十人,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厅。
王保保这般残暴,宋青书与六大派等人各个始料未及。众人静默了数息,只听得崆峒派的唐文亮一声暴喝:“狗贼!跟他们拼了!”当先一拳向自己身后的元兵砸去。
有唐文亮这一声吸引元兵的注意力,宋青书竟也忽然暴起发难,使一招“白云出岫”向王保保的胸口拍去。王保保与宋青书相处许久,宋青书一直表现安分,便是方才他差点一刀取其性命,宋青书也不曾有半分反抗。故而宋青书这一招使出,王保保竟无半分防备。好在他应变奇速,仓促之间竟是掀翻身旁几案向宋青书砸去。
宋青书这一掌出自武当绵掌,出掌绵软然劲力刚猛,虽说他内息全无,可这十数年的苦练却也不是白饶,这一掌击出硬木所制的几案上竟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掌印。他一招不中,此时原本侍立在阶下的苦头陀已反应过来,当即抢上两步挡在王保保身前,右手成虎爪五指如钩向宋青书的肩头抓去。苦头陀这一招极是狠辣,他五指未曾触得宋青书身体,凌厉的气劲已然迫地宋青书气血翻涌。
“你!”宋青书与苦头陀早有交情,此时见他出手相救王保保顿时满心惊疑。然而他自知成败只在此一举,竟不留半分护体之力再使一招“风起青萍”左手成掌斩向苦头陀颈侧,右手疾点对方胸前大穴“风门穴”。这一招“风起青萍”名字好听,招数却是取人性命的厉害招式,由宋青书使来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势道之猛,手法之快,当真非同小可。
苦头陀右手虎爪变鹰嘴取宋青书右肩,左手出狮掌拍向宋青书小腹,竟只在这一击一啄之间接连变幻了三种招式,将宋青书的攻势卸去。两人再斗得数招,宋青书全无内息,胸口受得一掌终是败于苦头陀之手。苦头陀锁拿住宋青书的左肩,将其拖至方才散落一地的沙盘前,胡乱打了几个手势,竟是要他接受赌局。
作者有话要说:
赵敏:想杀我,六大派全都死啦死啦滴!
无忌:放你走!
青书:卧槽!坑师兄啊!赵敏回来铁定要砍我手指啊!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啊啊啊啊……
第71章汉蒙将星初战(下)
六大派虽说高手众多却是人人中毒失了内力,他们虽打得过元兵却不是那些同样身负武功的番僧的对手。不多时,六大派的高手又如数被制服,此时厅中竟又多了数具六大派与元兵的尸体。那些尤其悍不畏死的六大派高手更是得到了元兵的特别照顾,每个人的颈上都压着数柄长刀,其中便有崆峒派的唐文亮、武当派的莫声谷与方振武、少林派的圆音、昆仑派的何太冲班淑娴夫妇。
见到宋青书被苦头陀所制,惊魂甫定的王保保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角扫到几案上的掌印,心中更是骇然。注意到单膝落地的宋青书至今仍有余力与苦头陀苦苦相抗不肯下跪,他心中更添恼怒,阴测测地言道,“宋少侠不愧为武当首座,中了毒竟仍有这般威风,”他话音刚落,身旁幕僚便已机灵地递来一只瓷瓶。
苦头陀心知这瓷瓶中装的正是十香软筋散,这十香软筋散厉害无比,宋青书已中过一次,若是再中一次那便不是暂失内力,而是武功尽废。他将手掌按在宋青书的背上,稍一发力,宋青书面色一白登时喷出一口血来。
武当派众人见宋青书这般伤重不禁同声大叫,然而他们各个为王保保手下所擒,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青书受辱。
王保保诧异地望向苦头陀,只见苦头陀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地上的沙盘,示意自己已将宋青书制服,王保保可以继续与宋青书进行战局推演。王保保轻轻一笑,赞道:“还是苦大师了得。”他见宋青书果然伤重也就不再给他用毒,挥手示意元兵们上前将倒毙的尸体抬出大厅,一手撑着额角瞧好戏般望着宋青书,轻声道:“宋少侠,如何?”
不等宋青书答话,被元兵以长刀押着的莫声谷已然大喝一声:“青书,不要跟他赌!我等性命如何比得上义军安危汉家血脉!”
“七叔……”宋青书面色惨白冷汗淋漓,只六神无主地望着莫声谷。
王保保闻言顿时面色一沉,冷声赞道:“好汉子!”稍一挥手,便有元兵自崆峒及峨嵋两派中拉出四人要将他们带出厅外。
“芷若……”宋青书见周芷若竟也在其中,不禁低喊一声。
“听闻宋少侠与峨嵋派的周姑娘已有婚约?”王保保望住宋青书冷诮地道,“果然是美人如玉我见犹怜!这般绝色因你之故身首异处,宋少侠可舍得?”
宋青书全身哆嗦着深吸口气,言道:“若是要赌,除非由我执掌红巾军。要我帮元兵破城,你休想!”范遥乃是明教右使与红巾军有同门之谊,无论范遥阻他杀王保保、要他应下赌局的目的为何,只望他仍心向义军将今日推演传递给义军。
王保保冷笑着摇摇头,只道:“带下去!”
宋青书心底一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在心底缓慢而冷酷地言道:芷若,你今日受我所累,我拿命赔给你便是!
周芷若见宋青书无动于衷,双颊雪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做声,她心知失去内力自己绝不是那些元兵的对手,便顺从地跟着元兵走了出去。
然而同样被元兵拉出的峨嵋派弟子丁敏君却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不愿就这么受死,双手紧紧抠着大门,竟是几个元兵都拉不动她,只听得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失声尖叫:“我不出去!我不出去!”顿了顿,又高喊。“宋青书,你就是跟他赌又如何?宋青书……”
那些元兵见丁敏君力大无穷,干脆用刀鞘在她的双手十指上狠狠砸了几下,终是将她拉了出去,唯有她叫喊宋青书名字的声音仍不断在厅中回荡,那叫声中蕴含的无穷惧意与恨意好似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直教宋青书不寒而栗。
周芷若等出去之后,莫声谷等也被元兵用长刀押着走出大厅。
“七叔!七叔!”眼见莫声谷也要死,宋青书再也无法忍耐,大叫着要挣脱苦头陀。上一世已害死了七叔,这一世如何还能重蹈覆辙?
莫声谷却毫无畏惧,只放声长笑着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青书,七叔今日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七叔!”宋青书几近崩溃,心头激荡之下竟又呕血,只绝望地道,“王保保,你杀了我吧!”
王保保见宋青书重师门胜于重美色对他却也颇有几分敬重,不禁言道:“宋少侠,你如今投降也还来得及。”
宋青书也知莫声谷的选择半点无错,今日若是应下这赌局,纵然能救下六大派的高手,来日又该如何面对天下义军?哪怕自己的名声不足为虑,武当派他日又如何能在江湖之中立足?只是再想到若是依从七叔,这一世便又害死了七叔,宋青书不免万念俱灰。
王保保原本起意与宋青书推演战局,一来是想掂量他的用兵之能,二来也是想借宋青书之手令武当英名受损,再无法影响江湖中人反抗元廷。只是宋青书这般强项,眼见意中人与师叔生死一线也不愿执掌元军,他也是无可奈何,心中却对宋青书升起了几分识英雄重英雄的敬意,终是叹道:“我大元兵马已围困汴梁三月之久,如今汴梁城中的红巾军人马已不足三万,我大元兵马共有十万之数,你确定你要执掌红巾军?”
王保保刚把话说完,六大派中人又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三万疲兵对阵十万精兵,又是兵临城下困守一隅,如何能打赢?
哪知宋青书竟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只冷声道:“五万兵马便可横扫天下。三万人打你十万,绰绰有余!”
宋青书这般豪言,王保保连同厅中元兵不禁同时捧腹大笑。“我蒙古军满万不可敌,宋少侠这般狂言当真少见!请吧!”王保保并不知道,仅仅是在五年之后,宋青书的这句狂言便成为了他们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的梦寐。
眼见汴梁城的战局推演无可避免,武当派不免大为紧张,宋远桥更是忍耐不住地上前叫道:“青书,不可!”宋远桥老于世故当然知道何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无论今日宋青书执掌的是红巾军还是元军,只要汴梁城中的红巾军最终输了这一战,他日天下人所知的必是宋青书帮元廷打赢了这一战。
宋青书向宋远桥的方向微一摆手,踏上一步,坐到王保保对面的位置,顺手将红巾军在陈桥驿的屯兵旗帜拔去一支,又将另外两支摆到一旁。“元兵欲取汴梁,陈桥驿原是必争之地。方才我出兵冒进损失一千人,如今陈桥驿的人马不足二千,陈桥驿我已守不住了。”
听闻宋青书此言,王保保不禁诧异地一挑眉,他盯着宋青书看了许久,这才缓缓移动沙盘上代表元兵的旗帜,兵分三路对汴梁城成包夹之势。至于陈桥驿外的二千红巾军已成孤军,不足为虑。
元兵攻占陈桥驿之后,汴梁城再无任何遮掩直面十万元兵。元兵背靠太行山居高临下,原就占据地利,宋青书便调遣城中百姓加高城墙,并在城头设下床弩与投石车,阻止元兵的进攻。王保保与宋青书交战三日之后,元兵的床弩与投石车也运上太行山对汴梁城中连射。王保保备战已久,各类攻城器具十分充足,射入城中的弓弩上多半绑着火药。哪知宋青书竟下令在城中挖掘地窖令城中军民藏身其中,又多备水具泥浆用来灭火。数日之后,王保保的弩弓与火药耗尽,汴梁城中虽说建筑损毁严重,人员却并无多大伤亡。之后,王保保以声东击西之术集中兵力攻击北城,却又派兵在城南秘密挖掘地道。可宋青书早有准备,以水车及竹筒将河水倒灌入地道。此外,他还在地道外堆积木柴,备好火种,发现元军在地道中潜伏,便将木柴塞进地道,投火燃烧,并借助牛皮囊鼓风,烈火浓烟把地道中的元兵烧得焦头烂额,惨不忍睹。
王保保从军以来习惯了大部队作战,所过之处好似猛虎下山寸草不生。可如宋青书这般细致的作战方式却也是他生平首历,宋青书个性阴狠,谋略过人,用兵精髓正应和了“兵无常势”四个字。他兵力不足是以总刻意避开与王保保正面接阵的情况,只着重于穿插接应,将王保保手下元兵拆分,在局部战役中保持优势兵力吞食对方。几次交战下来,王保保发觉自己非但不曾占到什么便宜,分兵而出的队伍也总是有去无回。他干脆放弃了与宋青书斗心眼的念头,只管集中兵力三面围困汴梁城,昼夜不息。如此一来,这场围城之战便成了最为残酷的比拼体力、耐力与军备的意志之战。元兵围困汴梁城四十日之后,汴梁城中已是弹尽粮绝,再打下去便要易子而食。王保保冷哼着望向宋青书,轻声道:“仗打到这个地步,宋少侠的侠义英名未免受损。一个月前我要你出城决战你不肯,如今你便是求战我也不会答应了!”他以十万精兵围困汴梁城二个月之久,损失尽半数,此时宋青书纵然开城投降,他也要下令屠城。
宋青书微微摇头,低声道:“如今输赢未定,世子小心了!”说着,他拿起一早摆在边上的两支旗帜在手中掂了掂,将其中一支摆到战没的一堆中,另一支则插在了太行山上。
王保保面色一变,这才发觉宋青书方才主动让出陈桥驿,他以为那二千孤军不足为虑,原来这支孤军才是胜负的关键!这支孤军原来不曾远离,而是潜伏在牧野附近,眼睁睁地看着汴梁城中的红巾军陷入苦战也不出手救援,直至王保保三面围困汴梁城,将驻守太行山的元兵调至汴梁城外,只留了三千人保护粮草。这支孤军便趁战事胶着昼伏夜出,一路摸至太行山元军军营在所,以有心算无心,牺牲半数将士的性命,一把火,烧了元兵粮草。
大厅外,丁敏君仍在哭闹,其余五大派见她这般贪生怕死不禁对她有几分厌恶。周芷若身为同门不好置之不理,便柔声劝慰了她两句。哪知丁敏君充耳不闻,只指着周芷若恨声道:“宋青书心心念念全是你,看到你涉险便答应赌赛。他就算输了也一定会保住你的性命,你当然不用怕了!”
丁敏君这般胡言妄语,周芷若顿时面红过耳。如今生死都只在一线之间,她亦不愿再假意安抚丁敏君,维护师门情谊,便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快入冬了,外面微寒的凉风吹地她精神一振。她仰望着天上高悬的一轮明月,忽然想到当年与张无忌初识,那晚的月色也一样这般清朗。若是无忌哥哥在此,他怎会令我遇险?想到此处,周芷若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想是众人皆知各自的生死只悬于这一赌局,大厅内外竟是一片静默。不知等了多久,厅内忽然爆发出王保保的一阵大笑。周芷若心头一紧,耳边却听得王保保朗声赞道:“宋少侠果然天纵英才,小王认输了!”王保保既然失了粮草,便唯有撤兵。宋青书执掌的红巾军被围困两月之久,虽保汴梁城不失,军中士卒却也各个体力耗竭,只能眼睁睁看着王保保撤兵。这一战只得不分胜负两厢罢手。
周芷若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而身边的丁敏君却已是喜极而泣。
这场围城之战双方智计百出堪称经典,然而观战的俱是不懂兵法的江湖中人,只道性命得以保全,却均不曾料到,数年之后中原大地上唯有这汉蒙两位将星争辉,光耀千古。
王保保输了赌局心中却并无不快,只望着宋青书高声道:“宋少侠用兵如神,这般奇才隐于草莽之中未免可惜!若是宋少侠甘心效顺,小王这便做主放了六大派,再向我蒙古皇帝请封,封你武当派为天下第一名门!”
宋青书受伤在先,为了救人推演又耗尽心力,心情大起大落,此时早已是面色灰败冷汗涔涔。听闻王保保再度出言延揽,他只冷笑一声,轻声回道:“多谢世子抬爱,然则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全非我所求!”
王保保发现了这般人才,心中极是快意,也不怪宋青书无礼,只道:“宋少侠想要什么,但凡小王力所能及,必然双手奉上!”
宋青书目光一扫几案,拿起搁在一旁的毛笔蘸满墨汁,走到大厅左侧的墙壁前,写下两行大字。“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写地铁骨铮铮声势逼人气象万千,几欲破墙而出,六大派中人见状便齐声喝彩!
王保保身为胡虏一见这两句诗便是怒气勃发,目光猛然一凝,恨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不能为我所用,留下你,终是祸患!”
然而他话音未落,尚不及吩咐大刑伺候,宋青书已然支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王保保:你不投降,周芷若就死啦死啦滴!
宋青书:坚决不投降!
王保保:卧槽!重来!你不投降,莫声谷就死啦死啦滴!
宋青书:卧槽!卧槽!你杀了我吧!
周芷若:导演,说好的痴情男配呢?
第72章天生炮灰命
眼见宋青书晕厥,王保保纵有再多手段也只得暂且作罢。他深知汉人口气虽硬,骨头却大都软地很,加之爱惜宋青书人才,不忍立即便将其杀了,便令人将宋青书与六大派一众高手送回牢房。王保保原打算来日方长,他有千般手段等着宋青书好生消受,不怕他不低头。哪知几日中派苦头陀去牢房看了两回,得到的消息俱是宋青书重伤昏迷奄奄一息,却是教王保保有些无从下手。又过得数日,一直牵挂在心的赵敏安然自武当派返回,可先前认定十拿九稳的汴梁战局竟起了变化。带着三万残兵苦守汴梁城的刘福通原已是瓮中之鳖不足为虑,那知这段时日好似忽然开了心窍一般,这守城之仗越打越顺手,种种用兵之法竟暗合他与宋青书推演的那局战役。
汴梁的战况甫一传回汝阳王府,王保保便知他的身边定然是出了内奸。然而,汝阳王虽官封太尉执掌兵权,皇帝对他却并不如七王爷一般信任。七王爷的亲姑姑又是皇后,刚为皇帝生下皇子,七王爷在朝中更是权势熏天。这些年乱军四起,皇帝已对汝阳王大为不满。若是这一仗未能全歼贼匪,汝阳王府再难得皇帝宠幸,汝阳王手中兵权亦将摇摇欲坠。因而,当务之急却不是找出内奸,而是要尽快将汴梁城中的红巾军剿灭。思量至此,王保保立下决断亲自提取二万兵马驰援父亲,万安寺中关押的众多武林中人便只好交给妹子赵敏处置。临行前,王保保特意嘱咐赵敏道:“这万安寺中的江湖人任你生杀予夺,唯有武当派的宋青书不可伤他性命。”
赵敏与王保保兄妹情深,熟悉兄长个性,心知他向来瞧不起武林草莽。如今听他尤其提起宋青书,不禁奇道:“这宋青书我也见过一面,武功平平毫不起眼。究竟有何本事令兄长另眼相看?”
时隔多年,王保保不欲再旧事重提当年宋青书掳劫赵敏之事,也不想赵敏获知她在武当事败全因宋青书布局,并因此与他为难,只轻描淡写地道:“武功再高也不过是匹夫之勇,他的用兵之能方教人忌惮!”想起宋青书对师门的情谊,王保保心知若要他效顺朝廷,最终只怕仍要着落在他师门上,便又加了一句。“非但是他,便是武当派的众人也不要轻易折损了。”
赵敏与张无忌几次交手都未曾讨得什么好,可张无忌的一身武功威风了得,更兼相貌出众气度不凡,纵使她生性聪颖,却也毕竟仍是个正当花期的妙龄少女,竟隐隐对张无忌暗生情愫。瞧在张无忌的面上,赵敏也不愿过分为难武当派的人,便极为干脆地应了下来。
王保保又交代赵敏注意身边可有内奸,便拔营赶赴汴梁襄助汝阳王一臂之力。
王保保走后,赵敏因张无忌武功高妙,心中起了争胜之心,便设计使六大派高手与手下番僧比武,她好趁机偷师。赵敏有此安排,对困于万安寺中的六大派高手无疑又是一番苦楚,走了一个杀人如麻的王保保,又来了一个心计狠毒的赵敏,这水深火热的情况显然并未有丝毫好转。才过了没几日,赵敏便砍了不少手指下来。峨嵋派灭绝师太识破赵敏的心思,又自知失去内功不是赵敏手下番僧的对手,她不愿受辱于人竟是干脆绝了食。
灭绝师太绝食的消息传到武当派的牢房,宋远桥等俱是微微一叹。光明顶上,灭绝师太对武当派百般逼迫,又有纪晓芙的丑事在前,武当派对峨嵋派并无多少好感。可此时听闻灭绝师太这般硬气,情愿绝食而死也不愿受辱于人,他们又大有物伤其类之感。武当诸侠中,张松溪最是足智多谋,听闻赵敏放言只要打败了她手下三名番僧就放他们离开万安寺,便知赵敏这是暗中设计意在偷师,当即吩咐几位三代弟子绝不可与赵敏手下番僧比武。然而几日下来,赵敏竟似全然忘了万安寺中关押的还有武当派中人,从未派人请他们出面比武。
那一日,赵敏又请了昆仑派掌门何太冲出来比武。苦头陀却在此时收到了来自汴梁的消息,趁玄冥二老陪赵敏习武偷师的机会又悄悄潜入了武当派的牢房。
武当诸侠早在苦头陀首次前来查看宋青书伤势时,便已知他原为明教右使的身份,此时见他悄悄现身也并不惊讶。却是宋青书得知王保保及时带兵赶赴汴梁,击溃了偷袭元兵粮草的彭莹玉与徐寿辉率领摩尼宗弟子,当即惊地咳嗽连连。范遥见他的伤势这般缠绵不愈,急忙取出一颗治疗内伤的大还丹喂他服下。“如今汴梁城中三万红巾军、近十万百姓的生死全赖宋少侠一人,还请宋少侠善自珍重!”
“无妨!”宋青书微一摆手,勉力压下咳嗽。范遥奉王保保之命来看了他两回,偷偷送来了不少伤药,只是他失了内力,这内伤好地不够快。此时一番疾咳血气上涌,面色竟是比方才好了许多。“这王保保,用兵不恤生死又当机立断,果真不容小觑!”彭莹玉与徐寿辉率部偷袭原是早有准备,而王保保带着二万兵马自大都匆忙赶赴汴梁本是疲兵。双方接阵,王保保并不占上峰。然而他竟拼着所部元兵过半数的伤亡,生生将彭莹玉与徐寿辉打退。
范遥在汝阳王府潜伏许久,自然知晓王保保确为用兵奇才,生性更是坚忍狠辣,为达目的不计牺牲,当下问道:“如今这烧敌粮草的计谋已然失算,这汴梁城的困局又该如何化解,不知宋少侠可有奇谋?”
范遥有此一问,宋青书便知他的确是于兵法之道一无所知的武夫。由来坊间评话小曲总喜欢渲染战场之上的智计奇谋,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夸耀。然而真正的战场,从来都实力之间的较量。为将者一切的计谋都只为了迅速找出敌方主力所在,堂堂正正地一决生死。如今红巾军的主力已被元兵阻截,派去的援兵又败了一仗。汝阳王用兵如神,又怎会给他机会从容布局再施计谋呢?他悄无声息地轻轻一叹,沉声道:“为今之计,唯有令彭莹玉与徐寿辉重振旗鼓,再攻太行山!”
“这……”范遥诧异地蹙紧眉头,试探地道,“宋少侠,我虽不懂兵法可也知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如今宋少侠的这条奇兵之计已被王保保识破……”
“我宋师兄的用兵之计何曾被王保保识破?分明是你们明教无能,如此简单的一仗也打不下来!”方振武哪里听得范遥这番无礼的言辞,恨恨地驳斥。他冷眼旁观,这范遥两次前来俱是另有目的,送药疗伤全是为了请宋师兄给困在汴梁的红巾军想法脱困。宋师兄原就伤重难愈,这几日凭着范遥传来的只言片语为远在千里之外的红巾军出谋划策,更是耗尽心力。
“振武!”宋青书面色一沉,当即喝断方振武。然而他这一声牵动内腑,内息顿时散乱,数日前范遥为他疗伤时注入他体内的那股内劲在奇经八脉之中四下游走,竟又引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
方振武见宋师兄被他气得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忙道:“宋师兄,是我失言!是我失言!你莫放在心上!”想他堂堂七尺男儿,此时语音低沉哀婉,竟是教人听来万分不忍。
却是宋远桥经验老辣目光如炬,急忙拉过儿子的手腕,伸指一探便知他是无力控制内息。原本这等小事,以宋远桥一身浑厚内力不需片刻便能为儿子解除苦楚。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能求助于范遥。“范右使……”
不等宋远桥把话说完,范遥便已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将手掌抵在宋青书背后神堂穴,助他收拢体内散乱的内息。
宋青书心知战况紧急拖延不起时日,稍有好转便又道:“范右使可是忧心义军已然败了一仗,一败便会再败?”
范遥沉默良久,终是低声应道:“王保保用兵之能绝不在其父之下!”他虽不愿明言明教义军之中并无大将之才,这句话却也算是默认了宋青书的说法。
宋青书苦笑了一阵,缓缓道:“彭莹玉与徐寿辉的这一支队伍原是奇兵,但既然被识破,那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如今两军接阵,义军虽说受挫,可元兵也有损伤。这硬拼硬的较量,是万不能退步的。好比我们武人比试,一拳打不赢,便要再出第二拳,这当中绝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此时退一步,军心便散了,不但援军的军心会散,汴梁城中的红巾军,军心同样会散!”
范遥哑口无言,隔了半晌方恨声道:“彭和尚不该退兵,这般贪生怕死岂是我明教弟子的做派?”范遥还记得,那日推演,宋青书同样是拼着一半的伤亡,夺了元兵的粮草。可彭莹玉与徐寿辉所率的摩尼宗弟子才折损不足三分之一便已急急退兵,平白将反败为胜的大好局面拱手相让。
“重振旗鼓,再攻太行山!这一战,非赢不可!汴梁城中的红巾军撑不了太久!”宋青书与范遥聊了许久,已是疲累不堪,此时竟连坐也坐不稳,身体向后一晃,站在他身后的莫声谷连忙将他接住。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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