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和英莲在一起,秀越来越感觉英莲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相信英莲有本事逃出鬼子的魔掌,并且很快就能找到志刚哥来救她出去,因为她早就猜到英莲和她的志刚哥有联系。过去想起这些,秀就觉得那是一块心病,是对英莲的一种怨恨,而现在她想到这些时已变成一种期盼了。
院子里有人走动,秀听出那是向着这间屋子过来的脚步声。随着吱呀声响,门被打开了,提着马灯的两个伪军站在了门口:“走,皇军请你过堂去!”
秀听罢起身,她觉得日本人也许会马上杀了自己,但这两天见到太多的场景,让她一下子对死亡的感觉并不那么恐惧了。她起身后先是拽了一下腹部皱在一起的上衣,手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想起了还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那是她和志刚哥共同的东西,看来是不能给志刚哥留下了。接着她又捋了一把散乱并沾满草屑的头发,摸了一下脸。当手触到脸上那早已凝固了的血迹时,她感到此时此刻的自己一定是很难看、很丑陋。平时非常爱惜自己容颜的她,在临终之前一定使自己尽量保持着美丽的容颜。穿过院子时,秀发现了院子中央的水缸和脸盆,因此她停下了脚步,要求洗一把脸。
“小娘们,还挺臭美的!”一名伪军嘟囔了一句,然后为秀打了一盆水。秀捧起水首先喝了几口,接着洗了两把脸,等确信脸上已没有血迹及污物后,又用蘸过水的湿手把披散着的长发捋了几把,然后用手挽了个扣,盘在了脑后。那个伪军看完秀做过这一切后,忍不住说,“你还别说,简单一捯饬是他妈的好看。”
那名伪军把秀带到小村队长的面前,小村队长看后先是愣了一下:“她是,什么的干活?”
“太君,这不是咱下午抓的那个娘们吗。”
“嗯?”
小村队长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你到底是什么的干活,和十八团有没有联系,我的人是怎么死的,不说,死了死了的!”
秀听完小村队长一连串的发问后,很是镇定的说:“我下午就和你们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昨天下午,我始终和你们在一起,我哪里知道。”
“你们家里一定和十八团的人或者八路有联系,皇军是在你们家被杀的。你到底说还是不说。”说着,其中一个鬼子用刺刀抵在了秀的大腿上面,一用力,血立马就通过单薄的裤子渗了出来,疼得秀脸上顿时滚落下大颗的汗珠。
面对鬼子的如此残暴,讲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于是她咬紧了牙,从此一言不发。她也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小村队长一看问不出什么,吩咐人把秀又关了回去,打算明天一早送回县城,算是对几天前被打死的几名日本人这件事,在本田少佐那里的交差。因为人是死在秀的家里了,活下来的秀就成了最大的嫌疑。
秀又回到了那间柴草房里。血还在慢慢地向外淌着,染透了大半个裤腿。她用手按住伤口,想用来止住流血,并减轻一点疼痛。这时的秀,又一次想到了死亡。她认为也许到不了天亮,血就会流干,自己就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只是可惜没有亲手杀死一个日本鬼子。这时,胃里一阵难受,有东西想吐出来,但只是干呕了两下,她马上意识到肚里的孩子。我不能死,不能这样等死,我要学英莲那样遇事不慌,那样机智。要么想办会活下来保住孩子,要么死之前要亲手杀死一名鬼子。想到这里后,她冷静下来,望着屋子的四周,黑洞洞的,找不到逃走的地方,她静静的想着。
院子里早已静了下来,大概鬼子和伪军都已睡了。从门缝里挤进来的那一束束月光,看上去依旧的清冷。这时,在黑暗中,有小动物发出“吱吱”的叫声,接着是柴草窸窸窣窣发出的响动。月光下,几只小黑家伙贼头贼脑地在秀的脚下窜来窜去。秀想到这一定是老鼠,秀从小就怕老鼠。她这时想从柴堆里抽出一根粗大些的秸秆来驱赶一下这些小动物。由于用力过猛,一捆的玉米秸瞬间倒了下来,哗哗的响声不仅吓得那几只老鼠无影无踪,也把秀捂在了下面。秀忍着伤痛把倒在身上的玉米秸挪开,突然发现,在玉米秸下面墙根处,有一团光亮照了进来。秀努力爬到那个光亮处,扒了一下柴草看了看,这是个因多年泥土碱掉后形成的三角状洞口,洞口不算大,但宽度足以大过秀的肩膀。他辨了一下方向,洞口是通向院子外面的。这让她感到一阵惊喜,同时又有些心跳。她要利用这个洞口逃掉,但她想起这条伤腿和村子周围的路口障碍时,她又有些心凉。她心想:不管怎样,只要能出去这所院子就有希望。秀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还早,再等一个时辰,夜深之后爬出去,逃一步算一步。
夜,更深了。秀轻轻地从洞口探出半个身子,向四周望了一下,感觉这不像院子外面,好像还是在院子里。她仔细看了一下,这个院子和鬼子住的那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中间被一个月亮门连着,北面是三间低矮的土坯房,窗子黑黑的,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南边是一间马厩,里面不时传来马脖子上面的铃声。靠近马厩的一侧,是院子的大门,门关着。秀从洞里钻出来后,又在洞外静了一会,忽然听到她刚刚离开的柴草屋的门轻轻传来响动,好像有人开门,她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地听了听,有人轻轻在叫:“秀,秀!”
秀大吃一惊,在这个地方,是谁跑到这里来呢。秀靠在地上一动不动,她不知这时是应还是不应。静了一会,喊声停止了,屋子里恢复了平静。正当秀准备返回屋里想看看动静时,北屋的门响了一下,一个日本兵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边提着裤子,打着哈欠。秀这时大气不敢喘一口,她倚在墙角的旮旯里,顺手操起一把放在墙根处的铁锨。鬼子越走越进了,秀觉得这下子完了,鬼子一定发现了她。就在她刚想举起铁锨准备砸向鬼子时,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胳膊,嘴也被另一知手捂住,并顺势把她拽到了怀里。身材娇小的秀惊恐地只能瞪大眼睛望着向她越走越近的鬼子。那名鬼子在离秀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退下裤子冲着柴草垛哗哗地撒了泡尿,尿到尾声,还挤出了两声响屁。完事后,鬼子又到马厩里,给几匹马添了些草料,然后打着哈欠回到了北屋。
这时,那人松开了紧固着秀身体的两只大手。秀这才有机会把身子转了过来。“啊!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