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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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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久得安作者:林子律

第5节

助手给他拿的是涂鸦t恤配黑色长裤,谢安闲无语片刻,换上后总觉得苦心经营的精英形象迅速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转念一想,不过这也是在沈诀的认知中自己最常见的打扮了吧,于是开心起来。

谢安闲已经不用绕着沈诀打转了,他现在有事业经营,并且越做越大,感情上多的是有人想把他套牢。可大约是多年执念使然,他一见沈诀就走不动路,十分厚脸皮地死赖着他,甚至不惜拿生日的筹码,换一个愿望成真。

越发的没出息了。

午饭时间,沈诀拎着个打包盒进来了。谢安闲刚换好衣服打理好发型,跑过去一脸求遛弯的可怜样,还没容他开口,沈诀先说:“吃饭。”

谢安闲条件反射地问:“啊?不出去吃吗?”

提到这个,面前的男人好像非常头痛,他开纸盒的动作停了一拍,叹气道:“酒店大堂有狗仔。我在国内待的时间不长,他们这个架势,貌似笃定有花边新闻一样,这两天一直跟得寸步不离——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拍。”

谢安闲笑道:“还不是你出名。”言罢探头去看他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等看清了里面是什么,他咋舌:“披萨?”

一半铺满了芝士蘑菇和青椒,另一半则是水果味的。

“男神你平时就吃这些垃圾食品啊?”谢安闲痛心疾首,“我大中国哪一寸土地长不出美味,都回来了就别糟蹋自己。”

沈诀一愣:“前天发朋友圈说想吃水果披萨的,不是你?”

谢安闲:“……诶?”

沈诀自知失言,破罐破摔:“我,呃……今早开会时无聊,不小心看到的,就让助理去买了,这家店还挺出名的……”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就听不见了。谢安闲微蹙着眉看他,不知脑袋里盘算着什么,那双黑眼睛无比的清澈,掩盖一丝明晃晃的愉快,沈诀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正要说点话来缓和气氛,谢安闲突然笑了。

这人五官端正,是走在大街上会有姑娘回头看的类型,在终日与俊男靓女打交道的沈诀来说,还是着实普通了点,可笑起来,整个人完全点亮了一般光彩夺目。

沈诀不与他说话,拆了自己那一半,把剩下的推给他,在谢安闲开口之前抢先说:“等会儿去哪想好了么?”

那人正全神贯注地和自己前几天心血来潮说的水果披萨作斗争,一口咬下,腮帮子便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谢安闲吃东西更有意思,他从小受到良好教养,根深蒂固地养成了食不言的习惯,又吃得非常认真,容易让人有一种“这食物很好吃”的错觉。

速度极快地解决了披萨,谢安闲擦擦嘴,不慌不忙地想了想,最后胆大妄为地说:“我想去游乐园。”

沈诀:“……”

最终是谢安闲的可怜巴巴占了上风,沈诀听天由命地从行李堆中找出副墨镜,好在外头阳光灿烂,给了普通人也戴墨镜装酷的理由。

沈诀穿一件灰色的基础款,恰如其分地衬出他很标准的身材,和谢安闲一前一后地走出酒店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平日衬衣领带的正经形象太深入人心,大堂里的狗仔对着电梯方向翘首以待,愣是没发现他。

谢安闲找沈诀要车钥匙:“我想开一下你那辆跑车,顺便,今天我生日就听我的呗。”

直到看见了游乐园的路标,沈诀才惊恐地如梦初醒,想,“我到底为什么要听他的?”而没容他细想的下一秒,谢安闲就高调地一路杀进了停车场,潇洒地从包里摸出一副墨镜戴好。

沈诀忧心忡忡地转向谢安闲:“你别不是认真的吧?”

谢安闲:“我想坐那个云霄飞车很久了呀。”

他反复用“算了我不能言而无信”和“他过生日他过生日”安慰自己即将暴走的内心,就当是一次全新的人生体验了。排队的速度很快,沈诀抬头看云霄飞车在空中翻腾辗转,感觉没法善终了。

沈诀不是个有着非常幸福童年的人,因为父母陪伴的时间太少。后来沈谣也不爱玩这些,再大一些后,沈诀彻底失去了对游乐设施应有的兴趣。

严格意义上,这是他第一次来游乐园,包括迪士尼在内。

谢安闲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捆在座椅上再回头看沈诀,对方依然是平静如水看不透心情。他心血来潮道:“男神,我待会儿怕了,能不能抓你的手啊?”

话音刚落,谢安闲发现沈诀的手瑟缩了一下,却没收回去。他尴尬地把头扭回正前方,不知其他路人甲乙丙有没有认出。

沈诀故作镇定地扶了扶墨镜,风轻云淡地说:“抓吧,别哭就行。”

音量不高不低,刚好随着缓缓启动的云霄飞车送进谢安闲耳朵里。他惊喜地看了看沈诀,还没等到发表感言,突如其来的加速,谢安闲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他来不及再说什么,脸色一变,险些就要丢脸地喊出声来。

搁在座椅旁的手指猛然抓住安全带,意料之中的坚硬触感没有占据神经,反倒是有人把他整个手握在了掌心。

谢安闲被风吹得七零八散,失落感带来的刺激和某种心满意足的期待整个儿把他包裹了。他听到同车人的尖叫,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意识到握着自己的人是谁时,谢安闲有点魂飞天外的激动。

云霄飞车一趟下来,乘客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反应不过来的痴呆。沈诀矜持地把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的墨镜重新戴好。

没有想象中可怕,他神色如常大步往前走出一段距离,蓦然想起还有个人。沈诀一回头,谢安闲正蹲在云霄飞车出口的阶梯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叹了口气,沈诀往回走,在他面前蹲下问:“还能走吗,不舒服啊?”

谢安闲按着胸口大喘气:“我没缓过来,等会儿,等会儿……刚才有点太激动了……不是,没想到这趟这么厉害。你都没不舒服吗?”

沈诀一张扑克脸,没有任何表情地说:“还好,之前拍一场戏经常吊威亚。”

谢安闲:“你们演员真是深藏不露……”

他对这句半嘲讽半表扬的话不置可否,径直站起来问:“你还能不能行了,别待会儿缠着我要背吧?”

被这话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谢安闲嘟囔句“谁让你背”,竟然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爬了起来。沈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竟然革除了谢安闲二十年如一日的娇生惯养。

他口渴去买水,回来时看见沈诀正专注地凝视旋转木马。谢安闲凑过去,叼着瓶口,说话声音含糊:“看什么啊你?”

沈诀没回答,谢安闲自说自话道:“你喜欢小孩儿吗?我还挺喜欢的,在家的时候我大侄子整天都睡……”

他兀自说了一堆团团不省人事时自己如何折腾他,沈诀才慢吞吞地回了前半个问句:“还好吧,我也挺喜欢的。”

谢安闲自然而然地接话:“以后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啊?”

很多余的一句,谢安闲说完就后悔。他此前还信誓旦旦地追求沈诀,这会儿气氛刚好,又有前夜未散的旖旎作陪,好死不死问这个话题,简直在把男神往结婚生子的康庄大道上推,末了还觉得是神助攻。

他又生无可恋,沈诀却嘴角一扬:“女儿吧,我喜欢女孩儿。”

于是接下来的游乐园之旅顿时了无生趣。谢安闲强颜欢笑,鬼屋和水上项目都失去了魅力,眼看好似有人开始怀疑沈诀的身份,两个人稍微转了半圈便默契地决定打道回府。

谢安闲自不可能再去跟沈诀住了,他助理打电话来提醒晚上还有个饭局。他挂了电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沈诀开车,路过红灯时问了他酒店的地址:“你昨晚那套衣服,我差酒店的人拿去洗了,等回头熨好,找个时间我给你送去——不方便的话,我找人来送。”

谢安闲:“挺方便的啊,你什么时候来一个电话的事……哦你担心被认出来,那还是找别人送吧。国内真麻烦,还不如在美国的时候,都能路边吃可丽饼……”

话题一经提起便无法忽视,谢安闲一天的忐忑齐心协力地涌上来,险些把他掀翻。此前在心里后悔了无数次的台词就这么脱口而出:

“对了,上次在,是我太冲动了,我……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吧,我那会儿是真的喜欢你,被拒绝很伤心一时没想通就——我现在后悔了,你能不能当作那句话不存在,反正我已经当不存在了,咱们以后该怎样还怎样。”

他不安地等着沈诀的回答,对方没说话,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嘴角还有一点愉快的笑意。整个人微微垂着眼皮的样子,是之前谢安闲没见过的放松和潇洒。

沈诀尽职尽责地把谢安闲送到酒店,眼看他要下车,突然那么一点恶趣味涌上心头。

“小谢。”

刚伸出去一条腿的人立刻停下,顺从地扭过头:“什么啊?”

沈诀眼睛笑得像月牙儿那样弯起,似乎回忆被开心的事占据了一般。谢安闲摸不着头脑地沉醉了一会儿,只觉再也没有人会笑得这么好看,听到沈诀心平气和、陈述事实般静静地说:

“其实昨天晚上,你亲了我一下来着。”

谢安闲的脸刹那间红了个彻底,他匆忙地抓起手机离开,车门都忘记关,跑到酒店前,突兀地一个踉跄。

沈诀:“……”

☆、暧昧

谢安闲简直是慌不择路地狂奔回酒店房间,他锁上门,靠在玄关墙壁上,上气不接下气,脑海中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在囹圄之地拍打四周高墙,活脱脱一幅现代主义大作。

他反反复复回忆着沈诀说那句话时的表情,稍微一点坏笑的讥诮,很陌生,可是又十分吸引人。还没容谢安闲多咀嚼几次,他竟然忘记了所有的细枝末节,只剩下沈诀的声音,低沉又绵软,带点c城口音说:

“昨天晚上,你亲了我一下来着。”

就算谢安闲清晰地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他喝醉了有时会说很多很多心里话,有时又大吵大嚷哭诉小时候被谢嘉树各种折腾,可他没想到难得一次安静居然引发了更可怕的画面。

谢安闲头脑一片空白,片刻后牵肠挂肚地想,“你倒是说清楚我亲了你哪里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沈诀对他后续的所有体贴又是怎么回事,他并不是那种被亲一下就纯情得不得了非要以身相许的人。谢安闲冥思苦想,无法说服自己,只得悲惨地从被推翻的一个个可能性里把自己拽出来,先工作要紧。

晚间助手送他去饭局,对方正是光华传媒的总裁秦屹。

秦屹这人,算得上一个圈内的传奇人物了。他二十多岁时在某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经纪公司打下手,后来做了三年经纪人,一手捧红了后来在国内娱乐圈很是叱咤风云一阵的某个天后级歌手,旋即脱离小公司,和天后一起成立了工作室。

工作室运转得顺风顺水,秦屹的权限也越来越大,旋即认识了当时一个摄影师并和她闪婚——说是摄影师其实有点屈才,对方算得上国际知名的视觉艺术家。而后靠着老婆大人的关系,工作室慢慢地成了光华传媒的前身。

真正转行是在八年前,秦屹通过那阵大火的选秀节目,同电视台合作,签了好几个新人,推了个男团。彼时国内这方面人才稀缺,虽说那男团后来运作得并不怎么样,不到两年就解散了,光华却正是立住了脚跟。

秦屹野心大,胆子也不小。光华传媒靠着如此这般的经营手段,雷厉风行地收割了国内歌坛许多有才有颜的新秀,如今光是唱片和巡演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于是放任唐韶齐成立电影工作室,再和谢安闲谈起了合作。

他们聊得很愉快,理念也比较默契。一个有钱,一个有资源,几乎是一拍即合地决定接下来搞个大动作。

饭局本是一定要有酒,谢安闲前一天喝伤了胃,秦屹家有河东狮,两个人便各自推拒一番,心平气和地喝起了茶。

结束后秦屹匆匆忙忙地回去了,谢安闲和前来作陪的唐韶齐长吁短叹:“一直以来久仰大名,秦总果然是个人才。”

唐韶齐:“老板娘才是人才。”

谢安闲点头称是,他准备跑路,唐韶齐却突然问:“听说今天你和沈诀去游乐园了啊?”

他心里咯噔,僵硬地说:“是啊,我过生日,他说陪我去玩。”末了自己觉得有鬼,此地无银地补充:“喝醉了,他刚好认识我,就把我领回酒店去来着……碰巧遇到而已。嗯,他不是一直对朋友都挺好的嘛。”

唐韶齐“哟”了一声:“谁跟你说的这话?沈诀哎,我认识他这么久,以前念书时他室友喝多了从来没这待遇,都是大发慈悲把他拖回去往阳台一扔,任其自生自灭——哎,他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另有所图。小谢总要当心啊。”

信息量太大,谢安闲随口转移话题:“知道了,谢谢唐导关心……对了,我之前似乎看到沈家弟弟也拍过电影,他现在算是出道了吗?”

“不清楚,”唐韶齐轻轻皱了下眉,“现在正在x影念书,年前跳了一级,如今修二年级的课程——我也是听公司的人说的,怎么,小谢总很喜欢他?”

谢安闲笑了笑:“谈不上,我之前有幸在电影节看过他那部《秋山的梦》,印象很深刻。如果以后有机会能够合作也不错的,当然啦,我看人没有你们专业的那么毒,只是感觉这种年轻人应该挺符合光华的捕捉要求吧?”

唐韶齐哈哈大笑,心道难怪和秦总如此沆瀣一气。

之后谢安闲又不轻不重地问了几句唐韶齐工作室最近的打算,让他有需要联系自己。景悦的子公司如今尚在起步阶段,第一部电影的投资更多为了人脉积累,他不慌不忙,规划看似漫无目的,谢安闲却尽在掌握。

临别时,唐韶齐问:“谢总什么时候回京城?在那之前要不要私人名义聚一次?”

突然想起落在沈诀那儿的一套衣服,谢安闲摆手:“聚会还是算了吧,你看我一条单身狗,去了每次都招蜂引蝶,回头大哥知道是会批评教育的。”

唐韶齐信以为真,深表同情,从此在他心里烙下“谢安闲是个规矩做人踏实做事的新时代五好四美有为青年”的标签。

隔天中午,谢安闲还是没劳动沈诀,自行去他下榻的酒店把衣服取了回来,接着便老老实实地准备飞去京城。

“亲了一下”这事两个人到底都没提,心照不宣地任由它不尴不尬地停留在记忆里。谢安闲离开时没来由地盯了一会儿沈诀的薄唇,脑补到底是什么触感,愤恨自己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简直莫大损失。

沈诀问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连忙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末了想起唐韶齐的调侃,谢安闲不知哪来的胆子,反问沈诀:“你弟弟现在还好吗?”

谢安闲本意是想借沈诀搭上线,此后的合作机会便更近一些,他这种外行都能看出沈谣身上没来得及开发的商业价值,更遑论别人。哪知甫一提起,沈诀突然的脸色就变了,谢安闲被他须臾的阴沉骇到,以为自己提到了禁忌。

谢安闲:“呃,我记得你们俩……挺亲近……”

沈诀:“很久没联系了,他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怎么,想追他?”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闭嘴了,沉默迅速蔓延。良久,谢安闲才皱眉,以一种半是埋怨半是急切的语气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自以为表忠心,听到沈诀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情绪,感觉谢安闲像一只炸毛的小动物,忍不住想多逗他一会儿,故意板起脸道:“这样啊。”

眼看谢安闲的表情从怒发冲冠到失落的疑惑,好似陷入了无穷尽的纠结里,沈诀这才发觉是不是有点过了。他见谢安闲躲闪开目光,唇边总是挂着的一点笑意消失了,眉间皱起一条很浅的褶,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始。

只得僵硬地伸手,胡乱地在谢安闲脑袋上揉了两下,放轻了声音:“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谢安闲想说点什么,半天都开不得口,在他摸头的力度中迅速地把无名火遣散,最终有气无力地挑了挑唇角。

气氛已经平静,沈诀安然道:“我真的很久没和他聊过天了。”

“我是想说,现在我可能偶尔会知道一些有才华的导演预备拍的新作品,你弟弟不是也在学表演了么……你又不常在国内,或许我可以帮一下忙……”

带点委屈的解释听在沈诀耳朵里一阵难耐的酥麻,他点头:“嗯,稍后我帮你问问。”

谢安闲始终记挂此前对方那句皮笑肉不笑的调侃之言,自嘲道:“沈老师啊,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容易移情别恋么?”

沈诀装傻:“什么?”

谢安闲大逆不道地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

这话其实说得很明确了,可他们之间总隔着点什么,颇有些你情我愿然而并不乐意迅速交付真心的意思。谢安闲被他精湛的演技险些骗过,那个动作用尽了他一整天的勇气,稍纵即逝,做完掉头走人。

沈诀在他身后目送,等到谢安闲离开后,才优哉游哉地关上了房门。

稍后自是各回各家了。谢安闲要回到京城去和大哥交接,沈诀又去了一趟沈谣学校,除了关心失恋儿童,还肩负着替谢川导演游说的任务——谢川要拍一个古装片,想问沈谣有没有出演的意思,结果不出意外被打出门外。

他在宿舍走廊上忧心忡忡地跟沈谣学长交代良多,随后目光游移到另一个新室友身上,愣了片刻,想起这好像是今年刚得了最佳男主角的那个小同学。

然而这些都不关他事,虽说听到沈谣最近和某人走得略近让沈诀有些担心,他到底还是自我说服了——

我担什么心,我还没对象呢。

若非沈谣是他弟弟,就这个性格,哪天死了沈诀也懒得收尸。

又在上海逗留了一段时间,沈诀接受了几个简单的访谈节目,生平第一次在国内说起这些年的经历。

他少时的自律、学生时代一度对未来迷茫,受到小叔的影响走上表演这条路,之后美国独自打拼,其实没有想象中辛苦。谈吐优雅得体,节目播出后很是吸了一些粉,沈诀此前太过神秘,真实的自己光是放出一小部分,就足够了。

沈诀不参加真人秀,也懒得上综艺去做傻里傻气的游戏。其余时间都在酒店里潜心研究余下来的剧本,直到返回新西兰。

北半球的夏天,南半球却是凉爽得很。沈诀在《雪原法则》里扮演的东方世界大祭司,终于迎来了第二部剧情线中的重头戏。

爬雪山过草地,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拖着破烂的戏服,错觉这是二万五千里长征。

闲暇时间,还有休憩的时候,沈诀破天荒地感到了孤独。这种感觉在此前和他几乎是绝缘的,他总能给自己找很多事做,眼下发呆的时间竟然越来越多。

谢安闲偶尔会跟他发点微信,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很忙。

原本沈诀想,就这样也挺好的,有他在互联网上相互调侃,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无聊的时光就会过得飞快。这念头一直维持到谢安闲某天给他发了一句话。

那会儿他们聊到深夜,谈及最近国内有好几个导演在筹措新电影,包括共同朋友唐韶齐。沈诀有些困,回答得便敷衍了些,一向秒回的谢安闲隔了五分钟的空白,小心翼翼地问他:

“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我挺烦的啊?”

眼皮沉重的沈诀猛然一个激灵,彻底地醒了过来,他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和你聊天挺开心,挺有意思的。”

于是谢安闲就不回话了,他默默地发来一句晚安,再无后文。

沈诀反复揣摩这两句简单对话,半晌感觉到结束得颇为遗憾,突兀地发现他已经很久不曾因为谁觉得生活充满期待了。

他了无生趣的职业生涯和业余生活中,从来都是自娱自乐,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安闲这个人,已经无孔不入地渗透了进来。

从早安晚安到一日三餐,还有两个人事无巨细、越拉越长的对话框。

作者有话要说:嗷!酱油黎!

☆、追求

“什么是爱?诚如你让我看到的,它让江河倒流,星辰坠毁,树木枯萎,它让万物分崩离析。倘若这就是你爱的后果,那么我宁可不要——请收回你的爱,在当中,我看不到任何希望,它让你我都痛苦不堪。”

这是沈诀在《雪原法则》里的一段台词,他第一次濒死,收到来自术士的攻击。女术士爱慕大祭司一百多年,最终在透顶的绝望中因爱生恨,欲杀之而后快。

他的戏拍了两个月,新西兰的冬天即将过去。雪原的长途跋涉结束,即将迎来第二部里戏份的杀青。九月,沈诀在剧组度过了他的三十岁生日。

而立之年,父亲战友的孩子大都结婚生子。沈诀难以避免地被家里不轻不重地催了两句,他着实恼火,只好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借以堵住七大姑八大姨的嘴。

如此这般的浪费青春,又到了一个南半球的盛夏。

对戏的女演员正是当初开机仪式上一起走红毯的vivian,她是澳大利亚人,提名过金球奖,获得了两次柏林影后,从端庄大方的女神到凶残暗黑的恶魔都驾轻就熟。她和沈诀这一段当做辅助线的感情戏,着实引起了西方媒体的期待。

毕竟黄种人和白种人演情侣,在经典模式的好莱坞大片中还是非常罕见。

不过似乎崇尚权威是全世界的通病,沈诀半年前凭借一部英语影片拿了金棕榈影帝之后,迅速的被西方世界接受,他顶着一张英俊的亚裔脸讲英语的样子,甚至曝光率大过他说母语的各种采访。

这一段戏沈诀拍了两次,他把台词讲得断断续续,olson的要求高,同时还要顾及vivian的感受。如果提前完成要求,这一天的戏份就拍完了。

沈诀卡在“分崩离析”一句上,接着便哽住了,脑海中几句话来回地转,他就是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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